丞相府佔地極廣,在寸土寸金的京師,算得上奢華。前府後宅,已到晚飯時分,府掌起了燈籠,迴廊上依舊人來人往,不時有著青、綠服的員上前寒喧,白袍公子一一含笑回禮,談上幾句,應對得,言談者如沐春風。
後傳來有意放大的私語,「祐公子越發的風神俊朗,玉樹臨風了,真不愧為韋氏的芝蘭玉樹。」
「祐公子今年要參加會試,必能冠群英,奪取狀元。聽說萬歲爺都數次問到了公子。」
「韋相後續有人啊,雛清於老聲,羨慕啊。」
這樣贊語從小到大韋祐不知聽了多,為韋相的長孫,韋祐從出生就被視為家族的接班人,一言一行、一舉一都有人教導。韋祐角掛起招牌式的溫和微笑,一路向前,遇人彬彬有禮,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沿著長廊行至東書院,韋祐知道爺爺這個時候多半會在東書院。東書院是個四合院,由正房、廂房和倒座圍合而,正房五間,是相國韋義深讀書、見客和休息的地方,院條石鋪地,西北辟門與府前相通。
還未進門,從院匆匆走出林管家,看到韋祐後笑道:「爺你可算回來了,相爺都問過了兩遍了,快點,正等你吃飯呢。」
韋祐腳步加快,走進養知軒,這匾額是宣帝親筆所書,旁邊的柱上還掛著一幅筆的對聯,「春歸喬木濃蔭茂,秋到黃花晚節香」。等閑人家哪有筆,而養知軒歷代君王的筆不於十幅,進門中堂上方就是當今天子手書的「清翰堂」。
一名六旬老者正在燭下觀書,聽到腳步聲揚起臉,臉紅潤而矍爍,斑白的頭髮梳理得一不,用要玉簪別著。韋祐上前施禮,道:「孫兒見過祖父。」
老者將書放到桌上,溫和地笑道:「兒,今日山集會可開心,有什麼趣事告訴爺爺?」韋祐剛想回答,老者擺手道:「不急,先吃飯,咱們邊吃邊聊,爺爺有些了。」
韋祐眼中閃過一,他知道是爺爺生怕自己了。僕人擺上飯菜,飯菜很普通,四菜一湯:竹筍炒片、炒蝦仁、韭菜、香椿炒菜,再加上一大碗蘑菇燉小湯。
老者吃得很,不停地替韋祐夾菜,看著孫兒吃得香甜,老者更加開心,權傾朝野的丞相韋義深此時隻是個舐犢深的爺爺。看著孫兒吃過飯後又喝了碗湯,韋義深關切地問道:「兒就吃飽了?今天忙累了一天,山頂上肯定沒有好好吃東西,多吃些?」
打了個飽嗝,在祖父麵前不用裝作,韋祐恢復了青年人的活潑。僕人收拾碗筷沏好茶退下,屋隻剩下了祖孫倆。邊喝茶,韋祐邊細細地將今日發生的事述說了一遍,韋義深聽得很認真,不時地上一句,祖孫倆不時地發出爽朗的笑聲。
「論茶不過是些老生常談罷了,新意不多。」韋祐淡淡地評論道,臉上流居高臨下的高傲,韋義深看著孫兒自信的臉龐,心中充滿了驕傲,吾家有孫後繼有人,可保百年安康。
韋義深宣帝晚年任相,至今已經十三年。丞相的位置位高權重,但同樣風險重重。伴君如伴虎,當今天子急功近利,對自己平衡求穩很不滿意,換相之心數次流;百盯著相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不敢出錯授人以柄,所以近年來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大意。
好在兒爭氣,十六歲時一篇《京都賦》名京城,永昌為之紙貴。那時天子即位不久,聽聞是自己的孫兒後大喜,特旨蔭封兒為宣德郎,正七品下的散,多舉人一輩子的都無法達到。
在自己的親自教導下,兒為人世、文華才氣都是上上之選,今年會試定然登科,加上兒與安壽公主投緣,公主將到及笄之年,兒今年能高中狀元的話,自己豁出老臉向天子求親。有自己在後麵幫附著,十數年後我韋家再出一位丞相也未可知。
「……德州江安義果然詩詞出眾,申國公也被他打。『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好氣概,可惜遠樓中人多,要不然此人可為良友。」
韋義深微微有些走神,被孫兒唸的那句詩拉回了神,詫異地問道:「江安義?此為何人,這句詩是他在遠樓中所做嗎?你剛才說申國公很賞識他嗎?」孫兒要參加會試,韋義深自然對天下有名的士子都有所瞭解,但這個江安義卻沒有聽過。
看到爺爺對江安義很興趣,韋祐興緻地把江安義的「茶詩」、登樓時所做的兩句以及最後的「男兒何不帶吳鉤」都說了出來。韋義深不聲,笑道:「時間不早了,兒你到爹孃那裡請個安,累了一天早些安歇吧。爺爺明日還要早朝,也想休息了。」
韋祐站起,恭恭敬敬地向爺爺鞠了個躬,轉離開。
韋義深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起來,腮邊兩道豎紋有如刀刻,剛才那個和藹可親的老人變回到範炎中口中的「沉厚有謀,能斷大事」丞相。韋義深站起背著手在屋走了幾句,突然自語道:「若個書生萬戶侯,倒是好句。年人好誌氣,隻是這萬戶侯便是萬骨枯也不見得能得到。」
王克明將安壽公主送進宮城,帶著手下馳出皇城,申國公府在在延平門附近的永安坊,遠離皇城城。馬蹄聲急,後的大氅被風高高揚起,象一麵麵腥紅的旗幟。
一直到永安坊坊門前王克明才勒住馬,後的護衛追了上來,為首的虯髯漢笑道:「大哥,好久沒看到你縱馬街道了,這一路狂奔倒讓我想起當年的你。」
王克明笑道:「今日我被江安義勾起興頭,忍不住發發年狂,這騎馬的功夫倒沒有放下。老三,你比起當年來可差遠了,這肚子都快鼓了。」
虯髯漢急道:「我趙偉的功夫可沒放下,照樣得砍刀,拉得開五石大弓,上次打獵我一箭死隻老虎,大哥你忘了。」
晚風帶來涼意,吹得街道兩旁高懸的燈籠一陣搖晃,王克明突然意味索然起來,嘆道:「三弟,往事不堪回首,當年事已過眼雲煙,你們今後就跟著我混日子福吧。可惜老二死得早,看不到今天了,連苗都沒有留下。對了,上次我讓你找尋他的家人,找得怎麼樣了,他家中可還有人,如果有的話他們送一個到府裡來,繼續二弟的香火吧。」
虯髯漢的緒也低落下來,悶聲道:「找不到了,當初二哥也是家裡遭了災,纔到京裡來混生活,我上個月又到了一次他的老家,早已經荒了。」
王克明默然無語,一行人迴轉申國公府不提。
皇城宮,清寧宮燈火通明,換回裝的安壽公主正指手劃地跟生母皇後娘娘講述山上的見聞,太子石重偉聽得眉飛舞,看著比他大四歲的姐姐一臉羨慕,悶悶不樂地道:「每次大表舅都隻帶你出去玩,從來不帶我去。」
「你是太子,國之儲君,一言一行都得講規矩,將來你要繼承大業,不能想著玩。」安壽板著臉一本正經地教育起弟弟來。
「哈哈哈,我家安壽長大了,知道教訓弟弟不要貪玩,隻不過自己玩得倒是很開心的樣子,跟父皇說說,今天都有什麼有趣的事?」隨著話音,天子石方真走了進來,宮中諸人齊齊向著明黃的龍袍拜倒,口稱「參見萬歲」。
「免禮」,石方真上前扶起皇後,在中間坐下,拉著皇後坐在旁。看著一臉憨笑容的長,石方真的心大好,佯怒道:「安壽,你教訓弟弟倒是一套套的,怎麼自己就記不住呢?」
「父皇,你的教誨壽兒都記著呢,不過今日國子監在山招集天下英才雅聚,孩兒不是替您去看看都有些什麼人才嘛。」安壽乖巧地倚在父皇邊,親呢地道。
「喔,你發現什麼人才了?」
安壽公主立時跳將起來,活靈活現地將樓中諸人拍馬屁,江安義怎麼寫詩,最後伯父高歌說了一遍。石方真笑道:「我這個表兄了嗎?這是提醒朕不要忘記他的功朕勞嗎?也罷,明日朕就再賞賜他一些金銀田地,讓他快活一生。」
待聽到江安義的「若個書生萬戶侯」,石方真笑道:「看來安壽這次還真替朕發現了人才,此人豪氣乾雲,倒是銳氣可嘉,朕倒要看看今科他的表現如何。」
江安義不知道自己通過那個年人了皇帝的龍目,他被林義真等人拉在酒樓開懷暢飲。此次山雅聚江安義大出風頭,為朋友的林義真、劉玉善替江安義高興。他鄉相逢,本是高興的事,兩件快事在一起,自然要飲上幾杯。
江安義喝多了,連張誌誠、範師本和餘慶歡都喝多了。喝到定更天,四個才搖搖晃晃地回了安仁坊,餘慶允回府不說,江安義等三人互相摻扶著,跌跌撞撞地回了客棧。
聽到響,劉玉珠帶著石頭迎了出來,老遠就聞到一酒味。看三人站都站不穩,劉玉珠急忙上前扶住哥哥,埋怨道:「你們怎麼喝這麼多酒?出事了怎麼辦?」
石頭站在江安義和範師本中間,吃力地扶著兩人回房。將兩人放到座位上,石頭抹了把汗,道:「江公子,今天傍晚有人送了件禮給你,還留了封信,我拿給你。」
什麼人給我送禮,江安義奇怪地拿起信,一幽香鼻來,江安義神一振,酒意消退了不,連忙撕開信,暗道莫非是欣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