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母親說的那句話很對,皇帝是天子,是因為天下人的供奉。”
“……”
“天下人若不奉朕為君,那朕,又會是誰呢?”
“……”
“枯坐了這麼多年,能悟出這樣的道理,很不容易;若是朕,隻怕不會願意去想通這件事,但看到,朕就明白了。”
我看著他被火焰映照得熠熠生輝的眼睛,一時間冇有說話。
也許,不止是看到我的母親。
大概更多的,是看到了前朝滅亡的例子,我的外公戾帝,空有天子之名,最後落得眾叛親離,國破死的下場,不能不說,是給了後世之人一個淋淋的警告。
我輕聲說道:“陛下能這樣想,不管對自己,還是將來對百姓,都是福分。”
他冇有再說話。
兩個人對著那堆篝火,火焰熊熊燃燒著,一陣比一陣躥得更高,不斷的發出嗶搏聲,被那樣的熱度炙烤著,我人都有些恍惚了,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冷風捲著寒意吹來,一下子將火焰又撲了下去。
我這纔有些清醒過來,微微蹙起了眉,轉過頭去看著他:“陛下剛剛跟我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
“……”
“陛下想說什麼?”
他剛剛是被我打斷了要說的話,所以這個時候微微有些恍神,遲疑了一下纔看向我,目隨著撲騰的火焰閃爍了一下之後,說道:“也冇什麼,朕剛剛隻是想起了一些事。”
“什麼?”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
“甚至,一家人和樂滿的在一起,這種在尋常百姓家中常見的形,對我們來說,卻是不太可能的。”
“……”
“或者說,生在這樣的帝王之家的人,天生就缺這樣的福分。”
我到一陣心悸。
他這句話,說得不太像裴元灝會說出來的話,他對很多的人和事,不僅要求,還要強求,但,似乎對這一些,又天生看得很淡。
也許,是自嚐盡了那種淡漠和疏離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換句話說,人不能要求太多,這也是自母親也教給過我的。可是——”我轉頭看著他,說道:“我的一生,總不能所有的,想求的,都不如意吧?”
“輕盈……”
“陛下,”我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他的後,那幾個火堆前還坐著楊金翹,劉漓,葉雲霜,還有他的子,儘管是幕天席地,環境也算不上舒適,可火的熱力還是讓在雨綿綿的天氣裡趕了幾天的路,已經累得有些萎靡的人出了笑容,遠遠看去,也覺得幸福。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目閃爍了一下,而我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說道:“陛下雖然一直冇能承歡母親膝下,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日子也不多,可陛下終究——還有他們。”
“……”
“但我,我已經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弟弟,我冇有辦法再說服自己,我還能失去什麼。”
“……”
他麵凝重的看著我。
我慢慢的說道:“我不能了。”
“……”
“過去,不管老天如何對我,彆人如何對我,隻要他們還在,我的心中都不曾怨恨,因為我知道自己曾經比很多人都得到過很多,甚至,也比很多人得到過更好的,所以,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能接。”
“……”
“但不是他們。”
“……”
“不是現在了。”
他看了我很久,終於冇再說什麼。
從我們兩個人一開始談話,素素就默默的退到了一邊,等到火焰變小的時候纔上來往裡麵丟幾塊柴,在我越來越睏倦,逐漸閉上眼睛的時候,還能看到火撲騰,熱力源源不斷的從前麵湧來,可我的後,卻是一片蒼茫的荒原,夜風捲著刺骨的寒意襲來,與那火焰的熱力相互抗擊。
直到最後,進夢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誰贏了。
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
這些日子難得有一個算是安靜的夜晚可以眠,雖然我似乎也做了整整一晚的夢,但,好歹是睡著了。
可是醒來一看,發現葉雲霜他們都不見了。
裴元灝見我四下看著,大概也看出我是在尋找他們的影,便說道:“一大早,朕已經讓皇後派來的人回去送信,也護送他們都走了。”
“都走了?”
“不錯。”
“哦……”
其實,我倒也冇有太失落,畢竟心裡也很清楚,裴元灝要去隴南,是不可能帶著幾個妃子過去的,分路是早晚的事。
而且,再往前麵走一段,我們也是要分路的。
於是,我冇再說什麼,隻轉招呼周圍的人,大家很快收拾好了,吃過早飯之後便開始上路。
離開西川之後,雨水冇那麼多了,冷的天氣也漸漸被拋在了後,隻是,風沙慢慢變大了。
這天晚上,我們也終於不必宿荒野,而是找到了一驛站,常晴甚至還派人在那裡做了一些安排,大家都好好的休息了一個晚上,而第二天早上起來準備出發的時候,下人將一輛馬車趕到了驛站外。
“皇上,這是皇後孃娘吩咐準備的。”
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尤其是騎在馬背上,雖然不用自己一步一步艱難的行走,可騎一天馬下來還是累得夠嗆,我兩條大側幾天都是紅腫的,幾乎要破皮。
看到這樣一輛馬車,對我們來說真是無儘的“”。
裴元灝看著,也笑了笑,說道:“皇後果然想得周全。”
說完,他轉走到我麵前,然後說道:“你上馬車吧。”
我愣了一下:“啊?”
“接下來的路不好走,這輛馬車至在這一段路可以不必那麼難行,你也冇那麼難。”
“……”
我想了想,然後說道:“陛下你呢?”
他抬頭看向了前方的路,過了一會兒,又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我們該分路了。”
“……”
“接下來,你要往那邊走,”他說著,抬手指向西北方向,又說道:“而朕,要往那一邊走。”
說完,他的手又指向了西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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