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孫掌櫃肩膀上搭著抹布，收拾著桌上的酒碗菜碟，時而探頭看上一眼，著白的許不令和寧清夜，牽著一匹黑馬，在青石小巷的暖中漸行漸遠。

孫掌櫃搖頭出幾分笑容，又略顯唏噓的嘆了口氣。

轉眼又是一代人，朝堂也好，江湖也罷，總是一代新人換舊人，連這條巷子裡的尋常百姓也一樣。

孫掌櫃在巷子裡開了一輩子酒鋪，看多了人冷暖，至於外麵這樣偶然間相逢、相遇的俊男靚，更是見過的太多了。

以孫掌櫃的經驗來看，江湖浪子遇上豪門千金，結局多半是悲劇。門不當戶不對，半數都是私奔沒了下落，和進京趕考的書生遇到豪門千金差不多。

而反過來江湖俠遇到世家子弟，則大多能終眷屬。江湖上的子大半都很兇，而世家子弟自到的教養卻是溫文儒雅，強男弱的況下，想要始終棄都得掂量掂量上的三條。

眼前這對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看起來倒是般配。

不過以兩個人的品來看，男人心思要深太多，若是心不正，那姑娘怕是要吃大虧。

但那男人的心怎麼樣，孫掌櫃倒是看清楚了

酒桌上聞不平事，一言不發仗劍而去。

刀山海走上遭，隻為手中這碗濁酒喝的舒坦些。

在士子之間這君子，江湖上俠客，而在街坊鄰居之中，就他孃的好人。

陸掌櫃抬眼瞧去，兩個人已經消失在巷子深，又輕輕嘆了口氣。

隻可惜這世道，好人不一定有好報。

恨仇這東西，永遠都串在一起，了江湖都逃不開。

以前那個在酒鋪裡借宿的落魄書生，同樣是個老好人，滿腦子都是『學得文武藝，報與帝王家』，每天在酒鋪裡吃了幾碗飯都得記清楚，走之前跑去賣字也要把賒的帳還清。

就這麼一個人，最終還是倒在了世道麵前，鬱鬱不得誌了江湖，媳婦死了，這麼好個閨也反目仇，可惜可嘆，隻能怪老天爺不長眼……

孫掌櫃思索之間，酒鋪外又來了客人。

頭戴鵲尾花簪的老婦人，提著個竹籃，渾渾噩噩的走到酒鋪外，沒了往日的哪份親和，雙眼隻剩下空。

孫掌櫃一愣「老妹，你這是咋啦？跟失了魂一樣……」

老婦人回過神來，滿是皺紋的眼角掛著淚痕，猶豫許久，才失魂落魄的道

「老張走了，過來給他買壺酒，他這輩子最好這口……」

「哎喲！」

孫老頭一急，用巾著手走出來「張師傅這麼好，怎麼會……唉……快進來，坐下說……」

老婦人提著籃子在鋪子裡坐下，雙目無神的道「前幾天，老張接了個活兒，好像是去白馬莊幫人看家護院，哪想到……唉……早和他說，江湖人遲早得死外麵，讓他退下來把武館讓給徒弟，他不聽，這下好了……嗚嗚……」

孫老頭眉頭一皺，前兩天白馬莊的事兒他自然知道，三才沒有家眷，還是他找人安葬的，卻沒想到……

「唉……」

孫展櫃在對麵的長凳上坐下，沉默良久，卻也無話可說。

老婦人是長安人士，張師傅是從幽州那邊過來的，同樣在他鋪子裡喝了幾十年的酒。

來長安城混武行的人很多，初來之時無不是壯誌滿懷，想靠一雙拳頭在長安城打出一番名聲。

可長安城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本事的人，天縱奇才也能在城裡找到兩個差不多的。而一個江湖人想要在天子腳下站穩，憑一功夫顯然不夠，該結的得結，該市儈的也得市儈，都有妻兒老小，哪來的快意恩仇。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最終被人宰了，也隻能怨自己技不如人。

不過，要是他最初不收留三才，許世子不多賞那一錠銀子，他不讓三才把銀子攢著，或許就沒這麼多事。

可事發之前誰知道？

這世道再爛，也不能把錯怪在做善事的好人頭上。

孫掌櫃等著老婦人哭完，思索很久，回到後屋取出了一包銀子，給了無依無靠的老婦人。

現在，除了死人，應該都舒坦些了。

孫掌櫃送老婦人出門後，搖頭一嘆，重新開始收拾起了酒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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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許不令驅馬來到了大業坊的角樓附近。

勾欄賭坊還未開門，冬日的太很暖和，不潑皮閑漢圍聚在茶攤的火盆前，聽著說書先生說著天南海北的奇聞異事。

大玥的尚武節深民心，在沒有廣播電視等傳渠道的況下，最歡迎的自然是各地江湖大俠的故事，為民除害、以一當百，聽的人是熱沸騰。可實際上的江湖本沒說書先生裡那麼風，在許不令看來，無非是站著的功名就，躺下的一無所有，僅此而已。

許不令牽著馬來到一間茶攤前，抬眼便瞧見換了新服的祝滿枝站在一間茶攤旁駐足觀。腰間的牌子換了天字營的銅牌，亮閃閃和金子似的頗為耀眼，路過的兵也好、武夫也罷，都眼神恭敬。

以前祝滿枝聽評書都是坐在茶攤上撐著下，現在了地位超然的天字營狼衛，七品武職俸祿，自然不能再吊了郎當沒個正形，形筆直站著手按腰刀，看起來還真有點英姿颯爽的味道。

「祝姑娘。」

許不令走到跟前呼喚了一聲。

祝滿枝眼前一亮，方纔的嚴肅表一掃而空，急匆匆轉跑過來，大眼睛上下打量幾眼

「許公子，你可算來了。你上次沒事吧？我見你中了一拳，本想去看看你的，可王府太大，我不敢進去……」

許不令笑容平和「我能有什麼事？走吧，找個安靜的地方。」

祝滿枝點了點頭，麻溜的從許不令手上接過韁繩跟著行走，又從腰間解下銅牌晃了晃

「上次白馬莊的大案，功勞分了我大半，直接提拔進了天威營，在天字營排第八，可厲害了。地字營的兄弟混到天字營至得十年，我剛來不久就進了天字營，他們都說我走了狗……大運，哼~運氣好也是本事，許世子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