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突然出來的這個消息,讓沈家人都陷了一種焦灼的境地裡。毫無疑問,沈信夫婦是不願意沈妙嫁皇家的,最是無帝王家,除了諸多政治因素的考慮,還因爲皇室後院複雜,沈妙若是嫁進去,謀傾軋,過得也不會太輕鬆。榮華富貴和無上尊榮與這些比起來,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沈信有心要趕在聖旨之前將沈妙嫁出去,本來在進宮以前,因著蘇夫人的事,沈信和羅雪雁也商量著要開始重視起沈妙的終大事,羅雪雁甚至還令下人特意做了一本冊子,上頭全都是定京城年紀正好的一些青年才俊,冊子上詳細記載了這些人的品貌格,家住哪裡,屋裡有幾房人口,老家有幾地都打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羅雪雁也旁敲側擊的打聽沈妙的意思,待聽到沈妙不介意這樣相看夫君的法子後,便放下心來,是打算真正的替沈妙了。
沈家在定京城手握重權,是文惠帝眼中十分特別的存在,因此這相看的人家倒是不好隨隨便便挑選。那些本就權勢滔天的臣子沈信都不考慮,便是爲了防止文惠帝覺得他們這是在故意聯盟勢力。因此,羅雪雁和沈信挑的都是那些家境中上,沒有任何野心,品正直的清流世家。而沈丘爲人豪爽,在兵部也有一衆好的兄弟,還能幫著他打聽這些人私下裡品如何。
沈信和羅雪雁是這般爲沈妙打算的,可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但凡沈信稍稍流出一點結親的意思,對方卻是笑著推辭,不是說自家兒子已經訂了親要麼就是說眼下還不急著娶媳婦。沈信是個暴烈的脾氣,又是將沈妙放在掌心裡疼,旁人看不上沈妙,沈信還看不上人家,便也坳著脾氣拂袖而去。
可是一來二去,遇到的個個都是這種況。那些個好不容易纔覺得看得上眼的青年才俊們府裡都是找藉口推辭,一個兩個是巧合,多了就讓人覺出些不同尋常來。沈信也察覺到其中不對,還是與沈信好的一個武將告訴他,如今朝臣們都曉得,皇家有意將沈妙指給當今天子殿下。沈信這頭給沈妙婆家,可是誰敢給皇家爭人?沈妙嫁過去固然躲過了嫁東宮的命運,也必然也會讓皇家對沈妙的婆家不喜。
都是爲了自保,便是沈家家大業大,沈妙聰慧沉穩,也是無人敢娶的。
沈信在府中得知這個消息後頓時然大怒,只說原先看著那些清流世家不與世俗同流合污,沒想到竟也是頭烏,還好沒把沈妙嫁過去,這般擔不起責任的人,日後又怎麼會爲沈妙撐起一片天。
沈妙聽了白和霜降打聽回來的話,卻只是淡淡一笑。
驚蟄急道:“姑娘怎麼就不著急?如今夫人和老爺都急壞了,這樣下去,便是聖旨暫時沒有下來,也找不著合適的人了。”
“傅家人又不是傻子。”沈妙端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哪裡就會不曉得爹孃打的什麼主意。”
沈妙從一開始就知道沈信和羅雪雁這個法子是行不通的。至於要嫁給太子這個消息是怎麼流傳出去的,不必說,自然又是皇家的手筆。皇家幾乎是毫不掩飾的昭告天下,沈妙是他們看中的人。明齊的臣子怎麼敢公然和皇家作對搶人,於是沈信夫婦的讓沈妙儘快嫁出去的算盤,是註定要落空的了。
穀雨頭有些發酸,道:“姑娘莫非真的要嫁給太子殿下不?”
做爲丫鬟,驚蟄和穀雨雖然有時候也並不能明白沈妙究竟在想什麼,卻多多能到沈妙的一些心。比如沈妙一點兒也不喜歡皇宮,也不喜歡皇宮裡的人。如今沈妙若是嫁東宮,必然是會不舒坦的。
沈妙道:“且走且看吧。”心中卻想著,明齊的皇家,是決計不會想再嫁一次的。不過一封聖旨,管得了他管得了地,實在不行,就毀了自己的名聲,傅家人說來說去想要的不就是沈家的兵權,可又不敢對外頭表現出自己的真面目。當沈妙的名聲壞了以後,若是太子還執意要娶,這吃相未免也就太難看了。綠帽子和兵權哪個更重要?以沈妙對傅家人的瞭解開看,定然是兵權重要,可真的不惜戴綠帽子也要娶的話,民間可不會覺得傅家人深意重,反而會覺得皇家後宮一團。
傅家人就算再不得民心,也不敢讓流言甚囂塵上。
只是……沈妙盯著茶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葉,的名聲也就是同樣的毀了。
幸運的是沒有姐妹,不會連累姐妹和一樣被人恥笑,不幸的是,沈信他們定會遭別人的指指點點。
可是這是下下之策,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沈信和羅雪雁不曉得沈妙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還在心心念唸的爲沈妙尋一個好夫君。可是皇家的留言已經傳了出去,就連冰人也都不敢接沈家的生意,沈家最近門可羅雀。
沈丘就差沒去綁一個好友來跟沈妙親了。被羅雪雁喝止,沈丘羅雪雁沈信三人坐在屋中,說起沈妙的親事,真是滿臉愁容。
羅雪雁道:“皇家這一手也委實太卑鄙了些,之前那麼多人想上門與咱們攀親,到了現在,全都繞道走,這什麼事兒”
“都怪我。”沈信道:“當初就應當給定下一門親事,原以爲年紀小,多等幾年無礙,沒想到著了道。”
沈丘撓了撓頭:“無論如何,妹妹都不能嫁到太子府上去。咱們將軍府養出來的姑娘,憑什麼去給人做側妃,做正妻都還得挑著撿著,哪裡去給人做側妃的道理。”
“現在沒人敢與咱們家結親,這可怎麼辦?”羅雪雁面有些焦急,試探得問:“要不,去定京外找找有沒有合適的人家?”
沈丘詫異:“娘,您要把妹妹嫁的遠遠的啊?”
羅雪雁沒好氣道:“我這也不是沒辦法了嗎,定京裡的臣子只怕都曉得了這件事,說不準定京外也流傳開了,還得找些偏遠些的地方,不曉得這件事的才。”
“不行。”沈信斷然拒絕:“嫁的遠了只會委屈,而且山高路遠,婆家欺負,我們遠在定京幫不上忙又怎麼辦?”
羅雪雁惱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辦?”
沈丘嘆了口氣:“說到底,定京的這些人還是怕連累到了自己,莫非就沒有一個青睞妹妹勝過自己生命的男子麼?”見羅雪雁盯著自己,沈丘連忙又補充:“除了我和爹之外。”
正說著,卻見羅凌從外頭走進來。羅雪雁招呼他坐下,一邊急切地問道:“凌哥兒,今日可找著了合適的人家?”
羅凌搖了搖頭。
沈信和沈丘俱是有些失。
羅雪雁也低下頭,憂心忡忡的看著面前的茶盞,一片沉默中,卻聽見羅凌輕聲開口道:“姑姑,姑父,表哥。”
三人擡起頭來,卻見羅凌的表有些奇怪,言又止的模樣。
沈丘問:“表弟,你怎麼了?有什麼話直說就是,這裡都是自家人。”
羅凌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表妹到現在還沒找著合適的人麼?”
羅雪雁搖了搖頭,道:“定京的這些人都怕被皇室找麻煩,恨不得離沈家遠遠地,要找一個在這關頭合適又肯娶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那麼,”羅凌頓了一下,才鼓起勇氣開口:“我願意娶表妹。”
此話一出,屋中頓時沉默下來。便是連一邊伺候的丫鬟們也都不敢開口,默默地退到一邊。
沈丘和沈信盯著羅凌,羅凌卻像是忽然有了勇氣般,繼續開口道:“我知道自己的右手如今尚且不好,論起家世品貌,定京勝於我的人多矣,可是……我願意娶表妹,我會一直對好,終不納妾不收通房,後院中只有一個人。況且……”羅凌微笑道:“如果姑姑姑父擔心皇家有什麼靜,我可以帶著回小春城,爹孃和祖父都在那裡,他們也會照顧表妹,不會讓表妹委屈。姑姑和姑父下一次出征的時候,也能回小春城來探表妹。”
“表弟,你……”沈丘說不出話來,不僅沈丘,羅雪雁和沈信也有些發愣。
羅凌這一番話,說的平實質樸,沒有一些花裡胡哨的承諾,不過卻貴在真誠。在那之前,羅雪雁不是沒想過這兩個孩子,只是瞧著沈妙對羅凌似乎只有兄妹間的誼,便也不再多想。可是眼下境況不同,羅凌比起太子來,卻是個最好的歸宿了。
羅凌算是沈信夫婦看著長大的,格正直溫和,善於容人,恰好可以包容沈妙。又是自家大哥的兒子,等於是一家人,沈妙嫁過去,總不會公公婆婆的刁難,以羅連營和餘氏對沈妙的喜,說不準還會事事偏袒沈妙多得多。最重要的是,羅凌可以帶著沈妙回小春城,天高皇帝遠,皇家就算是有再多不滿,也鞭長莫及,恰好可以讓沈妙避避風頭。
隨著皇子間奪嫡越發激烈,明齊局勢越發複雜,定京城也就越發危險。沈信自己因著兵權的原因不能離開定京,卻不希將自己一雙兒也捲到危險的漩渦中來。沈丘是男兒,又已經仕,是不能再逃避的,可是沈妙,沈信總希能過得安平順遂一些。
若是嫁到羅家,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沈信盯著羅凌,言辭卻有些鋒利道:“凌哥兒,眼下你爲了解難娶了,保不準日後遇著了自己心儀的姑娘,待那時你又如何?”
這話是有些探究的意思在裡面,羅凌卻突然有些赧然,他面微紅,卻仍是堅持的道:“不會遇著心儀的姑娘了……我心儀的,只有表妹一人。”
沈丘聞言,頓時樂開了花,一掌拍在羅凌肩上,道:“這麼說來,你是早就看中妹妹了?”
羅雪雁也有些詫異,羅凌格溫和自持,緒又不怎麼外,平日裡對沈妙雖好,羅雪雁也以爲不過是兄長照顧妹妹。卻沒想到羅凌竟然有這個意思。
羅凌點了點頭。
“真是便宜你這臭小子了。”沈丘卻又忽然有些不滿意,悻悻開口。
“閉,丘哥兒。”羅雪雁瞪了沈丘一眼,瞧著羅凌,真真是越看越滿意。
沈信和沈丘看著卻不是個滋味,他們的心緒可真是複雜極了,沒人娶沈妙這父子倆不高興,有人娶了也不高興。尤其是沈信,覺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兒養大了就這麼嫁給面前這個臭小子,白白便宜了對方,就覺得看羅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沈丘道:“我又沒說錯,我們若是不出這事兒,定京子弟隨便挑,挑個天仙都不爲過。誰知道出了這事兒……表弟撿了個子,也不知是上輩子積了什麼德。”
羅雪雁大怒:“臭小子,你再胡說八道試試狗吐不出象牙”
羅凌笑道:“表哥說的不錯,娶到是我的福氣,不過……”他道:“此事還得過問表妹的意見。若是表妹不願意,這樁事便也不必再提。”
到底還是要尊重沈妙的意思。
羅雪雁和沈信對視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嫁與不嫁,最後都要看沈妙的態度,不過眼下這種境況,想來沈妙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嫁給羅凌,畢竟東宮去給人當個側妃,似乎並不符合沈妙的喜好。況且比起太子,羅凌容貌清俊,溫和包容,顯然更加符合良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