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天子的儀仗,緩緩挪上析津府主要塞的城頭。
一頂明黃的羅傘,特意地被高高豎起。城頭上的守軍的歡呼聲,在城下遠都能聽得到。
這是一位皇帝最後的尊嚴。
通過俘虜確認了城頭上的擺設,並不是耶律乙辛故作迷陣。章惇不免對他升起幾分敬意。
最爲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帝,他最後的表現,卻像一位真正的天子。
在確認無法用稱臣來阻止宋軍的侵襲之後,他沒有像狗一樣夾起尾逃走——即便他還有退路。如果往北逃竄,還是能夠茍延殘好些年——而是選擇了在死地堅守。
“君王死社稷啊。”章惇舉著遠鏡,在前線的壕後,著要塞城牆上的黃羅傘。
即使鏡片是由國中最好的工匠手製,但遠在五六裡開外,章惇也只能勉強分辨出城頭上那一點過於鮮豔的黃。
如果是高懸在半空中的瞭哨,恐怕只憑眼都能看到這麼多。都是擁有一對能夠在夜裡,從天空中數出一萬顆星星的好眼睛。
最好的遠鏡給他們使用,指揮下面的火炮發,纔是相得益彰。
“相公,要不要遣使進城勸降?”
“之前已經讓蕭海里帶話回去,如果耶律乙辛願出降,早就出來了。既然不願意……”章惇回頭,“那就全他吧。”
工兵們正在飛快地修築陣地,一道由曲折壕和矮牆組的陣地防線迅速形。
這一隻遇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專業的兵種。擁有自然學會部頭銜的工程師平均一百名兵裡面就有三人。
在優秀的工程師和指揮的領導下,工兵們不僅可以快速的構築陣地,能用最短的時間搭建起橫河面的浮橋,同時也是突破各種防系的銳。
開戰以來,在炮火的掩護下,神機營轄下的六個工兵指揮用破等手段,攻下的堅固堡壘已經達到了兩位數。
橘紅的火焰中,一座座高聳的城牆在半空中分崩離析,化作一地的碎石瓦礫。讓遼國依仗高牆深壘進行國土防這一東施效顰的圖謀宣告破產。
“還有多久?”
問話的是章惇前兩天見過的年輕人,這一回又是他帶著手下的重炮羣上來。
工兵指揮使灰頭土臉,忙得一頭汗,聽到炮兵又在催,沒好氣甩了一眼,“催你娘去!”卻見章惇走在年輕的炮兵軍後,忙改口,“三刻鐘後,就可以讓火炮上來了。”
工兵們已經開始將地面夯實碾,做了簡單的化理。安放火炮的位置,特意做了向前下沉的斜坡。這樣一來,開炮之後很容易讓向後移的火炮重新復位。
這也是安裝在炮車上的火炮才能做到的。大宋的火炮都已經配備了炮車。
輕型的火炮,一匹馬就拉著走,而重型的六寸榴彈炮就得十二匹挽馬一起上陣。
而遼國那邊,只有口徑兩寸以下的輕型火炮才能裝上炮車。可以正常使用的重型火炮炮車,遼國製造工藝還夠不上,只能固定在臺基上。
放在臺基上的火炮復位不便,每次擊過後,都要隔上很久,才能進行第二次擊。而且準度都會因爲復位不到位而大打折扣。
析津府主要塞中,兩門主炮一直都在開火,每一次擊,炮彈掠空,都如同山谷間狂風呼嘯一般。
但一刻鐘才能開上一炮,準頭堪比擲骰子。經歷得多的老兵,都不去理會,埋頭工作。
趕在工兵指揮使約定的時限之,陣地主構築完。
一門門火炮從後面推上來。
重型榴彈炮的車快有一人高,七八個炮兵左右推著子,挽馬低著頭吭哧吭哧地拼命向前。
二十四門重型火炮,就在析津府渚要塞的視線範圍安裝到位。
但要塞的守軍就眼睜睜地看著,並沒有試圖進行攻擊,打炮兵陣地的部署。
開戰伊始,遼軍曾派出一支支不到千人的騎兵隊,穿過的戰線,跳到了宋軍的後方,試圖切斷宋軍的補給線。但這些騎兵隊,幾乎都是有去無回。能回去的,指揮幾乎都是格油,嗅覺靈敏的那一撥人。
機兵力損失慘重,自此,遼軍完全失去了城外野戰的勇氣。
甚至可以說,這是他們的運氣。
在宋軍部,始終不滿足於現有的火力。總希加強再加強。
在武學最新編訂的作戰條例中要求做到,當敵人選擇野戰的時候,火炮的火力,必須能夠覆蓋三裡以的敵軍集結地,而且能夠從三裡外一直轟擊到三十步。而單獨配置的炮羣,更要能夠直接在六到八里之外,直接攻擊敵軍的大營。
當遵守新編條例配屬到隊的虎蹲炮,在戰線前整齊排開,任何敵人敢於衝上來,就像丟進熱水裡的糖塊,在鐵與火中,融化殆盡。
轟!轟!轟!轟!
一聲聲轟鳴,從炮兵陣地上此起彼伏。開花彈和實心彈,相看起來十分堅固的要塞城牆。
在重炮制了城遼軍之後,工兵們步步向前,進一步構築新的火炮陣地。
上百門輕重火炮圍住了要塞,宋軍也完了對這座皇帝駐蹕的要塞的包圍。
開戰後的半個月,大遼皇帝被納程。
“抓住遼國皇帝!生擒耶律乙辛!”
養蓄銳的神機軍喊出了充滿信心的口號。
章惇並不在乎耶律乙辛的死活。抓個活的回來給誰看呢?他已經是分派功勞的那個人了。
至於名垂青史什麼的,有一個監修國史名頭的章惇,更加不在乎。
不過兵們想要有個目標,他也樂於全。
夕照在析津府要塞上,棱角分明的城寨被染了紅。剛的線條彷彿堅不可摧。卻在一次次撞擊和炸中,變得殘缺。城牆頂端的天子儀仗,早就變了破布碎木。
章惇等待著。
京城裡面的一點小風波,被他拋到了腦後。
開戰後,京城裡隔三岔五就在傳他喪師辱國的消息。
幸虧有鐵路在,前線的軍通常兩天之就能傳到京師,更重要的是沒有了皇帝在頭上,讓章惇不用擔心有人能背後扯他的後。
等收復幽燕之後,自可以回師京城,將惱人的蟲豸們一掃而空。
一聲響徹雲霄的炸,析津府要塞的南面城牆垮塌了下來。
十丈長的缺口,要塞脆弱的部暴在外。
“終於可以見一見大遼皇帝了。”章惇期待地說著。
年近六旬的他,此刻,正站在人生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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