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權相在福建商會中的代言人，同時也是福建商會的領袖，此刻躊躇滿志。

走到熊本邊，並肩而立，一同向繁星點點的東京城。

幾道急速移的火勾勒出沿途的街道，飛速地向城南匯聚。

直到南薰門上聚滿了燈火，他才轉過來，“剛剛收到消息，相公已經清醒了。”

章愷的視線在臉上梭巡，熊本卻沒有一點異樣，“當真？阿彌陀佛，這真是太好了。”

章愷的眼神銳利得彷彿要將熊本的心臟都挖出來瞧一瞧。不過最終也沒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他又轉過去，看著南面的璀璨星火，“燕達這是去抓李信了？”

熊本點了點頭，“對了。何矩已經死了吧？”

何矩是雍秦商會在京城的首腦人，很早之前在京城商界就已經舉足輕重了，也很被韓岡所看重。最近兜兜轉轉又調了回來。平安號副總掌櫃的份執掌京城分號。

而何矩的手上掌握的並不僅僅是錢了，人財都在他手上彙集。也因此就爲了今晚最重要的幾個目標之一。

“死了。我已經確認過了。”

章愷與何矩結識多年，兩人之間還是有一點在。不過在現實的利益面前，這點就像晨霧一樣稀薄。

“那……今日三軍將士用命，方一舉將城中西虜掃清。理應重加犒賞，只是如今國用艱難，國庫裡已經沒有多錢了。”

“平安號的金庫還沒有點清。而且都是記賬，裡面並沒有太多現錢。”

“一百零七萬貫。”熊本一句話就讓章愷臉驟變，“零頭我就不要了，把整數一百萬貫發下去吧。”

章愷很快恢復了平靜，沒有討價還價，“希拿了錢能用命，今天就把興平堡打下來。”

“放心，放心。”

“現在怎麼都不可能會放心的。”章愷指了指自己口，“等過幾日相公回來了，這顆心才落下來。伯通你說是不是？”

“也是。不過在相公回來之前，還是好好打理一下。免得子厚相公看了不開心。”熊本問了一下時間，“差不多是時候去大慶殿了，一起去嗎？”

章愷搖搖頭，“我還要去安排一下，一會兒再趕過來。”

兩人在城下分道揚鑣。

熊本，往大慶殿方向走，後有人跟上來。剛纔他站在城樓的暗，並不顯眼，卻把熊本和章愷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相公，章惇醒了，該怎麼辦？”

熊本搖搖頭，“章子厚真要醒了，他是不會這麼著急過來的。也不會那麼大方。”

他回頭衝著後人道，“你也不用擔心。現在福建雍秦兩家已經勢如水火。章子厚回來也只能堅持到底。”

破裂的鏡子無法復原。章韓兩方已經結下了仇，合作的基礎不復存在。

天空中啓明星正閃閃發亮。這顆象徵著戰爭的星辰，與火星遙相輝映，似乎比平日還要亮上許多。

“太白犯熒，主大戰。白有芒，大捷之兆。相公，祥瑞啊！”

熊本呵呵笑了一下，“希燕逢辰能快一點打下興平堡。持叛將首級獻俘闕下，耀武陛前，可比什麼祥瑞兆頭都要好。”

雖然燕達還打算準備的更加妥當一點，而自家也派了人去說服李信，一興平堡的軍心。不過熊本更希能夠更早一點把開封平定下來。

他站在大慶殿八十一級臺階頂端，回頭著南方的天空，輕聲喝道，“殺李信，定京師。”

……

熊本北行，章愷南出。

離開宣德門之後，就有人趕過來與他會合。

深參與了這一夜的叛，跟隨的章愷左右，福建商會的幾名核心員，都急著想知道熊本的態度。

“會首，怎麼樣了？”

“熊本說什麼了？”

“他有沒有其他心思？”

被人追問，章愷微皺眉頭，“熊本問我要了100萬貫，說是要發犒賞。”

“他是真要犒賞，還是想要試探？”

“試探什麼？就像現在這樣子，他敢跟我們鬧掰嗎？”

“要是相公……”有人還是狐疑著，卻不敢把話說下去。

章愷不耐煩，人一多就碎，觀點往往背道而馳，“大堤上的事都做下來了，現在還說什麼呢。太祖皇帝黃袍加的時候，心還是慌的。事後賞賜的時候了誰了？”

“早點把興平堡打下來，把京師安定。很快我們還要對付一個大人呢，在小人的上不能耽擱太多時間。”

“小人？”

“李信？”

“一個老實人。靠著忠心，靠著老實，做了太尉。可現在卻不是老實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了。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幾人一起點頭。

天終於亮了。

第一縷晨映進了章愷的眼中。

“馬上就是登基大典。”已經可以聽到大慶殿前的編鐘聲悠悠傳來，“我要去宮中了。希這些七八糟的事兒結束之後，能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殺了李信，平定京師，整合中原軍力，等待章惇回返。

他不願意去想章惇回不來的況，那時候就必須依靠熊本了。那樣才能對抗還有著韓岡的西方。

幾天前噩耗傳來的時候，他就是被這個理由說服。忐忑不安地等待兄長的恢復，然後選擇先下手爲強。

在悉的會所中，發出一道道命令，儘自己最大能力作出了安排，算好時間，章愷收拾好自己要穿的朝服，啓程前往皇城。

……

大軍已經匯聚南薰門。前鋒甚至進抵興平堡外兩三裡的地方。

遠鏡的視野中，已經被改造環城車站的南薰門城樓，已經看到黑的炮口。

李信沉默地舉著遠鏡，邊是聒噪的說客。

“太尉，區區兩千心懷猶疑之徒，又如何對抗十萬雄師？不如暫且虛與委蛇。”

幾十年的舊相識。曾經一同效力於章惇麾下，在金湖南路的崇山峻嶺之間開疆闢土。

這是李信沒有第一時間把這個說客從城頭上丟下去的原因。

不過李信也沒打算把他趕走。

棱堡中一片沉寂，僅僅千餘人的守備，對偌大的興平堡來說遠遠不足。

士兵們聽從著李信的指揮，但氣氛沉厚重得彷彿湖底的淤泥。

興平堡的守備，前是關係西調來的一支軍。即使到如今，其中絕大多數還是關西出。

他們知道城中的叛，也清楚如今勢不妙。這其中有聰明人恐怕都已經猜到，駐紮在城中的同樣出生於關西的同鄉袍澤，都已然不幸。而叛者正節節，並不準備給他們留下活路。

他們是一羣哀兵。

有說法是哀兵必勝。

不過哀兵手上也必須要有好的武。

“太尉忘了嗎？去年的時候，京城周邊的棱堡，所有火炮的炮位都經過了改造，是不能對的。沒有火炮，試問太尉你如何抵抗？”

改造炮位的事，李信當然知道。他還親參與過。不過現在想來，可能就是章惇在爲今日做策劃了。

章惇率領大軍北上的時候，黃裳和李信的警惕心是提到的最高級。陳橋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一場場不斷向北方延的會戰，讓黃裳和李信的警惕漸漸放下。

遠在燕山，黃河氾濫，這時候，兩人都想不到，章惇會選擇在此時下手。

這絕非最好的時機，卻因爲出人意料，有了最好的結果。

黃裳已經確定是遭遇不幸。太皇太后、太后和太子也應該是遇害了。守衛皇城的衛，恐怕關西出生的已經無一留存。

馬會的初任會首，家宅燃起了熊熊大火，同樣起火的，還有雍秦商會在京城中的幾個據點。

偌大的京城，很可能就只剩下這座興平堡，還留在韓黨的手中。

而李信就準備用這座堡壘堅持到底。

“人不足，槍不足，炮不足。你說你怎麼打？”

說客想盡辦法要搖李信的意志，李信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後傳來咕嚕咕嚕的車響。“火炮。”李信言簡意賅地說。

“就四門火炮，能有什麼用？”

李信沒有搭理他，只是示意架設火炮瞄準南薰門的炮兵，把炮口再擡一點點。

“州橋了。”

李信把手指往上擡一擡。

“街了！”

李信繼續活手指。

“對準宣德門樓了。”聲音發。

李信又擡了擡手。

“大……大慶殿！”

“你到底要做什麼？！”說客尖起來。

李信拿著火把，站在火炮旁，樸實的臉上，今天第一次出了一個微笑，“以理服人。”

……

韶樂響徹殿堂外，八佾舞於庭中。

不論參沒參與叛的員都被召集到大慶殿中。

就連張璪都被巍巍地提溜了過來，被迫站在熊本的前方，率領文武百，恭迎新天子駕臨。

一名十幾歲的年坐在了空缺許久的座上，過輕輕晃的十二旒，觀察著臣子們的一舉一。

張璪，熊本領頭，在下面三跪九叩。

年心一點點地激昂起來，今日誅殺黃裳李信，明日就是韓岡章惇。

他要做真正的皇帝，而不是被人控的傀儡。

這時頭頂忽然轟的一聲響，年猛擡頭，一片綠的琉璃瓦著鼻子掉到了地，更重的東西落了下來。

約間他聽到了下面臣子們的喊。

接著，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