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橋
夏樹站著乖乖吃飯。
夏至想了想,就將幾乎沒筷子的涼拌乾豆腐拿出來,給弟弟下飯。
“姐,你哪兒有錢買乾豆腐?”夏樹從飯碗裡抬起臉問夏至。
他家的錢都把在母親田氏的手裡。田氏這次出門,一文錢也沒給他們留,對於每天吃什麼,也有明確的安排。
比如說,弟弟小樹和大哥夏橋可以吃一個蛋。這蛋沒有夏至的份兒,誰讓是個賠錢的丫頭呢。
夏至家養了幾隻,下的蛋被田氏攢在葫蘆裡,偶爾安排大兒子和小兒子吃兩個,其餘的都會拿去集上賣了換錢。
每天下多蛋,田氏都是有數的,因為每天晚上會屁。昨天因為要送孃家人回去,田氏沒屁,也就不知道今天有幾個蛋。
這也是夏至敢拿蛋來招待小黑魚兒和大青的緣故。
當然,就算是被田氏知道,夏至也不怕了。常言道,捨得一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田氏都要把送給傻子做媳婦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是爺和給的。”夏至看著門外,漫不經心地答道。
“真的?他們咋有這好心。”夏樹嗤道。
夏至收回視線,瞪了夏樹一眼。
“爺對你不好嗎?以後不許學田來娣,怪氣地!”
田氏與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歷來不睦,而且從來不遮掩這一點。
在兒們麵前,隻要一提到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田氏就沒說過半句好話。
夏至和夏樹姐弟耳濡目染,不僅不和爺親近,還認為老兩口不是好人,待他們非常不好。姐弟倆的不同,是夏至不會學田氏說老兩口不好。
“姐,你孃的名字哩。”夏樹拉了一口飯,小心地說道。顯然他的關注點在這裡。
“你要告狀嗎?”夏至睨著弟弟。
“姐,我不告狀,我再不告狀啦。”夏樹一臉的討好。
“量你也不敢。”夏至冷哼。
田氏這樣的娘,寧願沒有。想起自己穿越之前,幸好那對夫妻扔了,能在福利院長大。如果那對夫妻留著在家,隻怕連靠獎學金和助學貸款念書的機會都沒有,還得給某某家的兒當牛做馬。
小夏至已經死在了田來娣的手裡,就算沒死,也會被田來娣送給孃家傻子做生兒子的工,為什麼要管田來娣娘。等田來娣什麼時候有了做孃的樣子,再說吧。
夏樹吃飯很快,吃完了放下碗筷就想走。
夏至慢悠悠地看了一眼。
“姐……”夏樹討好地看著夏至,琢磨夏至的心思,“我、我自己去洗。”
“嗯。”夏至點頭,看著夏樹自己跑到外麵,撅著屁將碗筷洗了,然後還拿回來讓檢查。
這小子其實很機靈。而且,平時家裡人都在做什麼,怎麼做,他應該都看在了眼睛裡。
夏秀才和田來娣生的孩子,哪裡會呆笨。
“姐……”下午,夏樹沒跑出去玩,而是一直圍著夏至轉。
姐弟倆說了許多的話,這還是這些年來的第一次。
傍晚時分,夏橋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了。
十四歲的年,板並不寬厚,但量已經很高。他沉默地放下鋤頭,在井邊洗了手臉,看到夏至從屋子裡走出來,抬頭笑著招呼。
“十六。”
“大哥回來啦。”對於夏橋,夏至的態度很好。
從小夏至的記憶中,知道這是一個厚道善良,值得敬重,也很可憐的年。
夏橋笑了笑,變戲法似地從後拿出一捧花來。
從田野裡摘的,並不是什麼稀奇的花,不過是些公英、紫花地丁之類,然而紫的黃的白的小花朵簇擁在一,活潑潑,鮮靈靈地,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
更讓人覺得歡喜和溫暖的,是年的一顆心。
麵朝黃土背朝天,即便是在最辛苦的勞作中,年的心中依舊有花開放。
夏至高高興興地接過花兒來,從窗兒底下挑了個缺了口的陶罐子,將花進去,又倒了水。
這樣,小花兒們就可以開上一兩天了。
“還是十六手巧,這麼一弄,花兒更好看了。”夏橋笑道。
“大哥挑的花兒好。”夏至笑,又問夏橋,“我這兩天沒下地,地裡莊稼咋樣了?”
“好。今年地裡不荒。明天我再去一天,就鋤好了。你和小樹兒都不用下地。”
鋤草不同於春種和秋收,一般可以容著工夫來。夏橋心疼弟弟妹妹,就自己一個人擔了這活計。雖然平日裡夏至會被田氏趕去田裡,但是隻要田氏不在跟前兒,夏橋就不讓乾活,隻讓在地頭蔭涼玩。
晚飯是夏至準備的,沒等田氏。
看著桌上炒的油亮亮的韭菜蛋,夏橋略頓了頓,終究什麼都沒說。
夏樹屁腫了,一時半會好不了,晚飯是跪在炕上吃的。他歷來淘氣,什麼怪樣子都有,夏橋也沒問。
飯後,夏至收拾碗筷,夏橋到井邊洗自己的裳。
夏樹在旁邊跑來跑去,一邊嘟囔:“娘咋還不回來。”
夏至手裡的碗一,落在木盆裡。
“十六,”夏橋繼續洗著裳,“大寶那件事,我跟娘說,不會讓你嫁過去。”
“哥,你說啥?”夏至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這個哥哥,雖然知道疼惜妹妹,並在一定範圍護著,但更對田氏非常孝敬順從。
從來沒見他明確反對過田氏的決定,即便是在他自己人生最為關鍵的事上。從沒指過夏橋會在這件事上幫助。
而且,即便是他不贊同這件事,願意為開口,他又能扭得過田氏嗎?
但是夏橋能這樣表態,就算最終幫不上什麼忙,夏至也很激他。而且多一個人多一個力量,夏至不能拒絕夏橋的幫助。
“等娘回來,我就跟娘說。我多乾點兒活。等過兩天地裡活做完了,我再去做一份工,多給大寶攢出些錢來……”
夏至心中嘆氣,這可憐的孩子。
“哥,你想過沒有,田家那裡,其實是個無底……”
年的臉上也顯出一片迷茫來。
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懂。
“我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咱娘。”
“哥做工的那幾個錢,平時給他們還行,這件事上,隻怕田家看不上眼。”不是小夏至,知道田家要做媳婦可不單單是為了省錢。
正說著話,後門響了。
夏樹歡呼一聲:“娘回來了!”
田氏踩著春末夏初的最後一縷夕,從靠山屯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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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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