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時間倒回二月底,長安的大明宮裡，元宵的宮宴好像擺完還沒幾天,有的宮殿裡連花燈都還沒收起來,留著主子們賞玩，皇長子武琛就要啟程回邊疆去了。

武琛在宮裡參加完特意為自己踐行的宮宴之後，辭別了聖上，又親送了太子武坤回東宮,與他聊了聊邊疆百夷民生，這才準備出宮。

太子武坤常年在宮裡靜養，麵板著一種極不正常的白。對於這位大了他好幾歲,在他剛剛長為一名小小年的時候,就自請離宮戍邊的長兄頗為複雜。

一方麵他邊的人包括皇後都對他一再教導,務必要防著大皇子,可是另一方麵，對於大皇子卻又不可遏止的生出仰慕之心，對他能夠康健遠離京師的自由很是羨慕。

況且武琛居心如何，他能在剛剛年之後便自請離京避嫌，實際上已經對為太子的他表示了尊敬，武坤實在對這位長兄生不出惡。

兄弟倆道過別，武琛向武坤深施了一禮：「我常年在外，父皇母後那裡，自有皇弟盡孝，隻是我母妃那裡，還要麻煩皇弟了！」

「你我兄弟，哪裡用得著這般客氣？！」太子亦回了一禮：「皇兄路上小心，賢妃娘娘那裡，一切有我！」

年前武琛回來才知，去年整整一年，賢妃幾乎一直纏綿病榻，倒是太子武坤三不五時就催促給自己看病的醫多跑幾趟。太醫院裡最好的太醫，除了給皇上診脈的，最好的便是在東宮值守的醫了。後來還是賢妃計算著日子，武琛快從邊關回來了，這才掙紮著起來了。等到武琛回來，有了兒子的陪伴，過了個年的子總算有點起了。

為此，武琛回來之後還特特備了厚禮，謝過了太子殿下。

寧王府離著大明宮不遠，出了宮騎馬一刻鐘便到了。府門口的家丁翹首待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瞧見了寧王衛隊的影，便立刻讓一個小廝前去二門裡報告寧王妃。

武琛駐守邊疆，寧王妃便帶著五歲的兒武敏留守長安。寧王妃與武琛是年夫妻，可惜親十幾年，夫妻倆聚離多，每兩三年一見，也隻剩了相敬如賓。

武琛進了府，寧王妃已經帶著小郡主在二門上候著了。二門上守著的小廝過來過來把馬牽走，武敏向武琛乖巧的行了個禮，便被武琛牽著手往後院而去。

寧王妃一早便為武琛準備好了行李，夫妻倆閑話一時，小郡主武敏困的不行，被孃帶下去休息，寧王妃便有幾分遲疑：「今日……父皇下賜的兩名人，明日便隨王爺出京去服侍？」

今晚宮宴，今上念及兒子在邊疆勞苦，妻妾又不在邊，便點選了兩名宮人賞賜給他。寧王妃是百般不願，可是此乃聖上旨意，也不敢違逆。唯一的辦法是如果武琛自己不帶，將們放在府裡，到時候宮裡提起來，也好回話。

「這件事你看著辦吧。」武琛滿腦子國家大事，哪裡還會想到兩名下賜的人。

他戍邊已久，每年回京，是應酬就是件大事，還要關注朝中向，所思所想何止萬千。

寧王妃心下一片茫然，隻低低迴了個「好」字。以前也不是沒有子跟著武琛去戍邊，隻是不是死在了邊疆就是病歪歪被送了回來。時間久了，跟著王爺去邊疆服侍便了寧王府子的噩夢，都怕沒命活著回來。

跟著王爺固然能得恩寵，或者也有可能產子，地位超然，可是之前死在邊疆的三名側妃據說兩名就是難產而死，大人孩子都沒保住，另外一名好像是病死的。

寧王妃心裡一麵恨不能與夫君雙宿雙飛，一麵對能夠跟著寧王去邊疆服侍的子心裡也是充滿了複雜的覺。說不上是憎惡還是憐憫，總歸算不是什麼愉快的緒。

第二日武琛啟程，隊伍裡果然多了輛馬車，馬車裡便是聖上下賜的兩名人。

崔泰與崔五郎一大早便在城門口等著武琛，遠遠看到馬車，崔五郎便小聲與崔泰嘀咕：「殿下不會是……帶著眷吧？」宮裡的子哪裡適合走這麼長的路？況且定邊軍駐守之地荒寒，皇長子的家眷那都是貴眷，不像民間子一般皮實，哪裡習慣得了

據崔五郎的個人經驗，隨軍長途跋涉這麼辛苦的事，他認識的子之中，大約也隻有南華縣的那位縣令夫人能夠勝任此苦差了。

崔泰冷睨他一眼：「多！殿下的事哪裡是你我能議論的!」

路上果然不出崔五郎所料，這兩名人兒時不時要拖一下隊伍的後，起先是宿在野外的時候，嫌棄乾糧難啃，吃不下去，丫環跑來要熱食的時候，崔五郎抱著乾餅子正在啃，忍不住便嘆了起來：「要是有個鹵肘子話該多好啊？！」

崔泰瞪他一眼：「就屬你吃的最多！既然這麼喜歡，不如回去就去南華縣當差算了，我聽說許縣令那兒還缺個捕頭呢。」哪裡知道捕頭一職已經被錢章給領走了。

上次許清嘉那個摳門縣令臨行送了他們一大包吃的，被崔五郎好一頓嘲笑，哪知道半道上錯過了驛站，宿荒郊，那大包吃食可算是幫了大忙了。

且，那鹵蹄膀乃是胡家絕活，味道比之坊間的不知道要香上多倍。胡小時候能抱著整隻蹄膀啃著不撒手，不論胡厚福怎麼威利都沒用，非要吃夠本兒才肯罷。

崔五郎是吃過一回就記住了那人的味道。此刻大家啃著乾餅子他提起胡的鹵蹄膀，未免大煞風景。

行了二十天之後，聖上親賜的兩名人生病了，也不知是不得苦還是水土不服，總之上吐下拉，急壞了邊服侍的小丫頭，一趟趟往武琛那稟報，倒讓這位皇長子殿下好幾天都蹙著眉頭，路過村鎮請了好幾撥大夫。

丫環向兩名人報喜：「殿下憐惜姑娘，這幾日眉頭都不曾展開呢。到了宿頭就派人去找大夫，姑娘快養好了子要。」

對此，崔五郎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不是聖上親賜的，我瞧著殿下恨不得要將這兩名人兒丟路上，太耽誤功夫了。看來要多走半個月不止。」

他這話換來了崔泰一腳，將他踢出門去了。

不過崔五郎的猜測一點也沒錯，到達南華縣以後，寧王殿下非常乾脆的將兩名人兒丟給許清嘉了，「眷病著，路上不方便行走，不如麻煩縣令夫人照顧一二，等病好了再送到軍營裡去？」

許清嘉很想告訴寧王殿下：我老婆懷孕了，病者勿近！

不過考慮到這位殿下是職業軍人，定邊軍中老大，向來說一不二的軍閥作風，不聽話的要被拖出去砍腦袋，於是他很明智的應了下來，準備等寧王殿下在縣衙休整完畢，走了之後不行就將人送到高正家去。

他家老婆如今是薄胎細瓷，磕不得不得，隻能遠觀不能靠近。

胡正在縣衙後院給哥寫信。

親的哥哥，實在對不住你的腦門兒，我還是食言了，要麻煩你在爹孃靈前多磕幾個頭了，你的請求爹孃執行的非常順利，我已懷孕……

最悲摧的是，自從懷孕之後，縣令大人除了一開始毫不掩飾的狂喜之後，整個人都有點神經兮兮的。如果不是古代沒有神病院，都要考慮自家夫君是不是神病院跑出來的。

走幾步路他要唸叨，去個縣學他要唸叨，「阿啊，你如今不比以前了，一定不能跟那幫小子們瘋玩一定啊！」怕真的去瘋玩，居然還從外麵買了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盯著，又買了個灶上的婆子來做飯，胡算是徹底的閑下來了。

讓一個整天閑不住的人忽然之間徹底的閑了下來，那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胡總覺得自己上都快閑的長苔蘚了。

現在倒好，不止是能訓練夫妻捉對廝殺這類活被急停了，便是飯後大字也不讓寫了，「你若是想讀書，我讀給你聽就好。自己寫字讀書，小心壞了眼睛。」縣令大人讀的全都是聖賢之書好嘛，聽的人頭疼！

胎教用這麼嚴肅的書，縣令大人你確定不會生下個小書呆？

胡表示憂心忡忡。

不過縣令大人吃過科舉考試的甜頭，信心滿懷：「孩子在肚子裡就聽書，將來長大了定然是個狀元之材!」

胡就在心裡猜測：難道這位對當年與狀元之位失之臂耿耿於懷？

縣令大人的心眼會不會太小了？！

學霸的世界學渣真心不懂啊！

胡靠在床柱上，無限惆悵的聽著縣令大人用悅耳的男中音讀書，拈著他的耳垂唸叨：「其實……這一胎萬一是個閨，你這麼多書豈不白讀了？」

縣令大人更加振振有詞：「是個閨早聞聖賢之書，知書識禮難道不好嗎？」

這句話功引起了孕婦滿肚子的怨氣，手上用了點力，扯著縣令大人的耳垂往自己的方向過來：「你是說……我大字不識一個，滿肚子草包，不夠知書識禮？」不能出去活好煩躁！

許清嘉立刻扔了書本了過來，還小心在完全看不出什麼的小腹上了又：「阿乖！阿別生氣，你生氣了將來孩子子暴躁，可怎麼好？」

「……」

胡撓撓頭，決定趁著許清嘉還沒回來，向胡厚福告狀，於是再次提筆往下寫。

哥哥你快來救救我吧，你妹妹快被許清嘉給悶死了！

……

想到這種日子還要過八個月，就有種要崩潰的覺。

這時候聽到家裡來客，無論是誰，胡都要高興死了。

小丫頭臘月來稟報的時候，甚至有種要出獄的覺。

「夫人，大人派了錢捕頭來，說是寧王殿下帶著家眷來了，要在縣學裡休整兩日，要夫人接待下。」小丫頭靠前兩點，又低了聲音道：「不過大人也說了，寧王殿下的兩名家眷生了病，夫人還懷著子，一定要……一定要離們遠一點，請大夫就好了。」

這是……讓去接待啊還是袖手旁觀啊？！

胡可歷來沒有以夫為天的念頭，將寫好的信封好，給臘月拿到外麵去給錢章，跟縣衙裡的公文一起送到驛站裡去，自己進臥房收拾了一番，纔出來臘月已經氣籲籲的跑了回來，小臉紅通通的。

臘月是個實誠孩子，縣令大人說了讓看牢了夫人，便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全天守候，有時候出去傳個話或者被胡使喚去做個什麼，都是一路疾行，跑著出去再跑回來。

胡出市井，也沒學過什麼高門大戶的規矩，隻是覺得跑起來累的慌，見到便說一回，讓慢點走別那麼急躁，但臘月是離了的眼皮子底下就跑，竄的飛快。

胡帶著臘月直接從縣衙後院到了縣學，先去了孩子們教舍，尋了老秀纔出來，與他商量，這兩日最好讓孩子們安靜點，園子裡來了客人，而且還帶著病，孩子們也別四下竄，隻圈在校舍裡寫大字便好。而且是皇子眷，千萬不能衝撞了。

老秀才考了半輩子，連個麵見天權貴的機會都沒有，在南華縣執教這才沒多久，就已經見過一次皇長子了。這次聽說皇長子還帶了眷來，他自然也要避閑的，立刻應了下來，去管孩子們了。

胡纔出了教舍，便瞧見許清嘉匆匆而來。他才安頓了皇長子一行，又派了名差役去請大夫，了個空子便來尋胡，生怕貿然闖進去，過了病氣。

「阿，你隨我去與皇長子見個禮，回頭就出來。來的也不是王妃，隻是沒名份的侍妾，不必跟著侍候了。」

胡不過是藉故出來氣，哪裡就是喜歡侍候權貴的。家夫君又沒指著抱了寧王眷的大，好給他陞，這些事隻要盡責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