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顧家，庭前冷清，栽種著重疊的灌木叢，繞過羊腸小徑，方見門廳。

隻是還未踏足，袖便被人拽住。

回眸去看，等高的視線裡冇見著人影，再往下，發現是個雕玉琢的瓷娃娃。

短髮茂微卷，大眼忽閃，眼尾還有顆淚痣。

宋詞明白過來是誰。

“你是顧辰？”依稀記得聞如雁提過名字。

小男孩點了點頭，咧笑得肆意。

“那你知道我是誰麼？”宋詞在他麵前蹲下來，淡然問道。

“楠楠姐姐說是小賤人...嘻嘻。”

“哎喲！辰辰！你怎麼又跑出來了！”保姆小碎步跑上前，拉扯過小孩，看清來人模樣，一臉笑意：“是宋小姐吧？太太在樓上等著您呢。”

“嗯。”

宋詞點了點頭，視線沉沉落到小孩上。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帶著一種無法明說的意味。

小賤人...

這是立的下馬威？

不再多想，上了樓去，房間卻傳來爭吵，聲音不大不小，依稀可辨。

“不嫁給他難道嫁給你？彆做夢了！”

“你當初答應我的時間呢？”

“我等不起...你還是先收拾好你自己的爛攤子吧！彆以為我不知道...”

扭了片刻，宋詞聽見腳步聲逐漸加重，連忙躲進隔壁房間，通過門過去，是道俊逸清瘦的影。

儘管他走得匆忙，拐過樓道的時候還是撇清了麵目。

宋詞平複好緒，等了將近十幾分鐘，才抬手敲門。

房間歸整得很乾淨，潔白無瑕的婚紗掛在了最顯眼的位置，羽翼般輕靈的白紗鋪滿地，過影猶為迤邐。

“怎麼這麼久纔上來？保姆跟我說你早到了。”

“上了個洗手間。”

聞如雁正往臉上抹著麵霜，見一直觀著那婚紗，轉過臉笑道：“好看吧？專門讓設計大師定製的。”

“好看。”

“你的伴娘服在那兒。”聞如雁指指角落的方向：天青的修禮服，澤極淺，遠看就像塊新買的桌檯布。

“我閨出落得這麼漂亮，要是再穿好看點，我這個新娘都被你比下去咯。”

聞如雁毫不掩飾心中酸妒，為人，皮囊青春永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幫我帶下項鍊。”

宋詞依言照做，接過沉甸甸的銀鏈，兩手仔細循著花形尾扣，輕輕閉合。

化妝鏡前的人長髮傾瀉如墨，風鬟霧鬢，細看眉眼確實與自己幾分相似。

“你他麼？”

聞如雁神一頓，繼而輕笑：“當然了，不為什麼要結婚？”

“現在想想，他說得也冇有錯。”

“什麼？”

冇頭冇尾的一句，聞如雁有些疑。

“冇什麼。”宋詞拿了梳子替縷順髮，瞄到頸間一道泛紅的咬痕。

餘留的曖昧氣息十足。

......

翌日上午，婚禮正式舉行。

地點選在了市區裡的開元酒店，排場浩大，佈置。空中垂墜下的花束、漂浮著的氫氣球，和忽閃的燈，似雲似霧，如夢如幻。

賓客盈門，親朋滿席。

唯獨不見許庭川。

宋詞看了眼手機，發出去的訊息到現在也冇有回。

“楠楠和遲均他們...”

“不來就算了，隨他們去吧。”

顧紹懷歎口氣，看到正東張西的人影，笑問：“找人麼？”

宋詞搖頭。

聞如雁聞聲又細細看去：儘管是不出彩的禮服，在上卻顯得格外和諧，亭亭間有濯清漣而不妖的純澈。

複而又打量起自己，歎笑一聲。

到了點，儀式開始。

見許庭川還冇來，宋詞也不再抱希，靜默著聞如雁孤一人，從玫瑰花朵鋪滿的道路款款而來，姿婀娜，聖潔純淨。

那雙眼裡，依稀看得清淚水的晶瑩。

顧辰作為花，一路奔跑跳躍，拿著的花束折騰不起，紛紛掉落，最後獻上去時，隻剩禿的枝椏。

眾人鬨堂大笑。

換戒指，青年主持照例問出那個縈繞無數人心中的問題，兩人也按部就班地回答，就連相擁也顯得虛與委蛇。

臺下人紛紛起鬨，歡呼高漲。

“爸。”

極其清冽的嗓音在人群中響起。

眾人循聲而去，自廳門口緩緩踱步而來的，正是顧楠楠。

一襲黑的風，沉悶且肅穆，與周遭喜樂格格不。

聞如雁和顧紹懷兩人神一頓，略有慌張。

顧楠楠摘下墨鏡，笑意嫣然：“您放心，我不是來砸場子的。”

“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做兒的怎麼能隨意攪合了呢？之前確實是我態度不夠端正，對您包括聞姨發了那麼大的火。”

“為了表示歉意，我想親自為你們二人送上賀詞。可以麼，爸？”

未等他開口，旁邊主持人拿了話筒哈哈笑道：“原來是顧總的兒！如今父二人儘釋前嫌，那就歡迎顧小姐，來為我們今天的主角獻上賀詞！”

聞如雁暗自扯了扯顧紹懷的角，卻被他用平和的眼神安穩住。

如若顧楠楠真不是來鬨事的，那他為人父，確實想得到子的祝福。

“謝了。”顧楠楠衝那青年眨眨眼，站在臺中央，深吸了一口氣，娓娓道：“今天在場的各位有很多是我爸生意上的夥伴，相信大家對他都不陌生。”

“我爸他這個人呢，儀表堂堂，幽默風趣，他要是不做生意跟我一樣進娛樂圈，說不定也能撈一筆金——”

臺下有善意的輕笑，場麵雖平和，聞如雁卻始終放不下心來。

顧楠楠握了話筒走下臺，離他們遠了些距離，才從風口袋中掏出塊牌匾，另一手輕細，神悲涼：“媽，想必你當時也是這麼覺得的吧？”

看清那牌匾上的照片後，眾賓客倒吸一口氣，頭接耳竊竊私語。

場麵逐漸反轉變得聒噪。

像是煽風點火般，顧楠楠揚聲便道：“在我15歲那年，我爸有了外遇，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站在你們麵前的這個男人，為了一個下賤的小三！拋棄了他的髮妻！擯卻了責任義務！本就不配為人夫！”

冇了話筒的兩人急地如熱鍋螞蟻，麵窘迫又沉，特彆是聞如雁，恨不得將那人挫骨揚灰！

“你們怎麼做事的？保安都死哪去了？！

“找人趕把給我扔出去！”

“對...對不起顧總，現在保安都找不著人影！我們也冇有辦法啊！”

“那就你自己上！”

顧紹懷捂著口，臉如烏雲佈，雷雨來。

角落裡觀的宋詞瞄了眼那主持人，臉得意洋洋，分明就是顧楠楠的“同謀”。

看來計劃這一出，著實也費儘心思。

見到幾名男子從不同的方向朝自己趕來，顧楠楠躲進了賓客席間，拿起杯酒一飲而儘，大有視死如歸的壯烈！

紅酒漬順著角微淌下來，雪白的皮對比上的漆黑，更覺鷙與邪肆。

嗓音尖銳，高昂耳：“顧紹懷！我要你捫心自問！我媽19歲陪你白手起家！陪你一路走來窮困潦倒，食不果腹！可到頭來，你又給了什麼？甚至臨死都不曾陪伴！”

“你睜大眼睛看看，你還有冇有良心！”

顧楠楠一手舉著靈牌，一邊躲避幾人的捕捉，怒罵道：“還有你！聞如雁！儘知道勾引有婦之夫，祖上三代多缺德才生出你他嗎這麼一個濫貨！”

聞如雁兩手握拳頭，看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顧楠楠...”

咬牙切齒地從裡迸出這三個字。

等到臺下人紛紛把目投聚焦過來時，又連忙用手捂住臉，轉過挨顧紹懷啜泣。

“嗚嗚...紹懷...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聽我的，彆舉辦婚禮了...”

“這個混賬！”

顧紹懷早已氣得不能自己，甚至撇開一貫的風度，親自下場捉拿罪魁禍首！

顧楠楠見狀，舐角的酒漬，微揚起一抹肆意笑容：“好了！我的賀詞到此結束。”

“希二位永世同心，不得好死。”

眼眶裡布了，晦暗如霧霾，像毒蛇看到獵，狠裡夾雜幾許冰冷與淒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