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你說誰？」櫟如故道，「你剛剛真的有聽我說話？等等，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覺得我是哪個派來對付你的人？」

「本宮不是這個意思，本宮知道你沒有想過要本宮命，但你對他畢竟是多年的分，即便不忍傷本宮命，為了他做一些自輕自賤的事也並非沒有可能。

本宮想不顧一切答應你，可倘若你是為了別人，那本宮寧願一輩子得不到你，也不要你做出這樣的事。」

櫟如故約約有些明白了。

這不僅僅是誤會了，而且誤會大了去了。

多年的分……這話多半指的是南宮華了。但是他？

見鬼的多年分哦。

見鬼的自輕自賤哦。

老子在諷刺你你覺不到嗎？神特麼自輕自賤，蠢到沒朋友！

「朋友，搞清楚，我和你口中的那個『他』沒有半錢的關係，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你應該也不是不知道，六壬星圖這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能練的，就算我和他藕斷連，他沒事兒想著你的六壬星圖做什麼。」

櫟如故說著，又道「還有朋友，你又忘了，我不是什麼櫟如故，你應該我勾言。」

「阿言，你的意思是，本宮在你心中的地位比榮王要高一些是嗎？」南宮彥青完全沒抓住櫟如故的重點，欣喜道「本宮真是太高興了！」

櫟如故「……」

你高興就好。

「南宮華？他在我心中能有什麼地位，至多就是同窗誼罷了。」櫟如故隨口道，「至於你……自然是不一樣的。」

對南宮華無恨，對他卻有，這算不算差異？

隻是櫟如故心中所想，南宮彥青是毫不知的，登時覺得太都明艷了幾分，「倘若是你對那六壬星圖興趣，本宮馬上就回去準備！」

明明是佔便宜他吃虧的事，南宮彥青卻出一副榮幸之至的表，乍一眼看去，像隻了腥的貓。

櫟如故目一閃，將他回來，「等等，那個不急，先幹活。」

人的心一好，就連乾起活來也是尤為賣力的。按照這樣的進度，用不了三日，屬於他們的地域就能被打掃乾淨，一切也能回歸正道。

到了下午的時候，五人各自打掃的區域分了又分，兩人剛好就到了一間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也不全是。夫子們的私人領域，自有書院裡的丫鬟小廝打掃，還用不上他們。櫟如故分到的那一間，剛好是學生們平日裡用來練字的屋子，不但筆墨紙硯是齊全的，桌上還擺了些名家的字帖。

覺得時間充裕，又或許是迫不及待想要與櫟如故拉近關係，南宮彥青隨意選擇了一方桌案，提起筆就開始畫畫描描。

櫟如故起初還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待一張圖畫躍然紙上，便明白了他是在復刻一本《六壬星圖》出來，便未打擾他，自顧自地打掃起屋子來。

其實按照分配，南宮彥青不該是分在這一間屋子裡，但一見那邊南宮華和月江白分去了一間屋子，南宮彥青就非要跟上來，趕也趕不走。

看在他是為了給復刻六壬星圖的份上，櫟如故沒和他計較。

甚至六壬星圖到手，有一瞬間的不好意思，主問他，「對了，聽說你們被陳夫子發現作弊的，不但要打掃書院，這幾日的飯食也沒讓飯堂準備啊？」

「不僅如此，還不準學生自己下山去買。」南宮彥青補充道。

「所以意思是變相的斷食？」櫟如故道，「那未免也太慘了一點吧。從事力勞，本來就得前後背，竟然還不讓吃飯。」

所謂吃人拿人手短，櫟如故不知怎麼的，就忽然開了口，「剛好陳夫子給了我一張豪華餐券，聽說堪比滿漢全席。我尋思著一個人也吃不完，要是殿下不嫌棄，那咱們就一起？」

「甚好。」南宮彥青答應得爽快，隻是麵似有不解，「滿漢全席是什麼？」

「據說是很厲害的大餐。」櫟如故道，「不過這個並不重要。」

南宮彥青答應得爽快，櫟如故又有些後悔了。那一問完全是客氣客氣，以為以南宮彥青的傲氣，是寧死不會接的「幫助」的。

誰知道南宮彥青不但當真了，還頗為高興的樣子，迫不及待得很。

話已出口，再改就是出爾反爾了。櫟如故隻能將人帶上，去了飯堂用過大餐後，又將剩下的飯菜打包了回去。

到謝清屋門前的時候，麵一變，暗罵了謝清一句，放緩了步子。

「阿言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看吧，我就說你剛剛吃得太多了，雖然行知書院的飯食確實味道不錯，可是照你剛剛那樣的吃法，先不說會不會吃窮了行知書院，肯定是對有壞的。」

南宮彥青頗為「關心」地說著，全然沒有意識到櫟如故的麵乍然變黑，「好了，現在知道難了吧？不過不要，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阿言下回再遇到一樣的況，就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櫟如故聽得直翻白眼。剛剛還覺得這人的負商稍稍拉回來了一點，才過了多功夫，又然無存了。

忍住反駁他的衝，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與他爭論，「我並沒有覺得不舒服，甚至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吃三大碗。隻是因為忘了帶鑰匙，剛剛正好在思考應該怎麼辦罷了。」

「你沒帶鑰匙麼？」

是啊，豈止啊。不僅僅是沒帶鑰匙，本就沒有鑰匙好嗎。平時有謝清在，從沒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連備用的鑰匙也沒配一把。

如今謝清都回去過節了，才意識到自己本沒有鑰匙。

「豈不是沒有住？」

「當然不。」櫟如故下意識想反駁，又忽然想起沒有鑰匙的事已然被南宮彥青知曉，倘若跟他說自己有住，輕而易舉就能進屋子裡，反而不妥。

於是又改口，「就算進不去屋子裡，我還可以睡在屋簷下，擋風又遮雨，也沒什麼不好。」

南宮彥青隻以為還在生氣，「天氣可是越來越冷了。再過兩日，沒準兒就要降雪了。你便是熬得過今天，明天、後天呢？」

櫟如故想想也是。謝清今兒一早剛走，說是放三天他絕不會提前一天回來。他家離得近，旁人也許還會提前半日歸來，他多半要到第四日清晨纔回來。

因為麵子上的事兒虧待了自己，似乎確實有些愚蠢。可狠話都已經放了出去，因為南宮彥青一聲勸就又收回來，豈不是顯得很隨意？

於是閉口不言，等著南宮彥青再次開口。他若是再提，那推拒兩回，也就可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了。

「本宮那兒倒是有的是屋子。」南宮彥青果然不負。

櫟如故心中一喜，心中一句「好啊」早早準備好了出口，就聽南宮彥青繼續道，「可惜你又不願去本宮那裡。」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了一眼櫟如故的麵，「瞧瞧，本宮不過是提了一下，都不曾邀請你去本宮那裡住，你就已經麵發黑了。倘若本宮真的那麼不識趣，你豈不是要『怒髮衝冠』？」

真的即將怒髮衝冠的櫟如故「是啊，太子殿下真是瞭解我呢。」

南宮彥青一副「那是自然」的得意模樣，目灼灼道「本宮早就替你想好了。既然阿言寧死也不願意去本宮那裡，那不如就換一換，本宮留在阿言這裡好了。阿言你覺得怎麼樣？

隻要你一答應，本宮立刻就去搬被褥過來，走廊還是蠻寬敞的，咱們兩個一，應該能夠睡得下。到時候你睡裡麵本宮睡外麵，本宮替你遮風，本宮還替你暖床！」

問題在於睡覺的位置嗎？

即便不願意，難道不是因為太子殿下您也會出現在那裡，所以才排斥嗎？

看著南宮彥青興緻的樣子，櫟如故連忙打斷了他的幻想，「殿下有這般心思，不如選擇抱上您的被褥去外頭一，隻要您不在，我也就沒有那麼排斥您的院子了。」

「原來阿言討厭的是本宮。」南宮彥青出一副傷的表，「但是那是本宮的院子，憑什麼阿言你要借住本宮的地方，還要將本宮趕出去呢？不行，本宮不能答應。實在不行，阿言就和本宮一起睡在走廊裡。」

說得好有道理，櫟如故被說服了。

「那……好吧。」櫟如故道「去你那裡就去你那裡，不帶怕的。」

南宮彥青沒有言語，轉之際麵上出一個淡淡的得逞笑容。將懷中的什攏了攏，率先邁出了步伐。

繞了一圈，櫟如故還是跟著南宮彥青去了他的霜雪殿，據說是一等宿舍裡最好的一。

櫟如故還沒邁進門，就知道傳言不假。霜雪殿修得比太子別院都要心得多，無論是佈景還是旁的什麼，都是按照最高的要求去完的。

位置也好，離南宮舒青的霜竹閣很近，自然也是一個冬暖夏涼的好位置。

唯一的缺點，就是離南宮舒青的住太近，有一種隨時隨地都能被窺視的錯覺。

畢竟霜竹閣有兩層，而霜雪殿隻有一層樓。雖然看不見屋子裡的景象，但倘若南宮舒青想要關注南宮彥青是什麼時候離開什麼時候歸來，應當不在話下。

「阿言在想什麼？」南宮彥青見自進門起就像是丟了魂，忍不住問道。

眼見並未注意到麵前的兩個臺階，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走路的時候總不能這樣分心。」

「多謝。」櫟如故尷尬地謝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將手腕從他手中退了出來，「其實也沒想什麼。就是在想……人與人很多時候當真天生就是不同的，無論其秉如何、自努力與否，有的人就是生來就能一輩子平安喜樂。」

「阿言你是這麼想的？」

「是，也不全是。」櫟如故道，「既然是生來定好的，再怎麼艷羨憤慨也全然無用。但陷在深潭中的人，倘若掙紮一下，或許還有得救，而倘若連他自己都放棄，那麼等待著他的就隻剩下了死亡。」

南宮彥青笑，對於櫟如故的話不置可否，道「可阿言沒有想過，你所看到的未必是真，你所以為的也未必真與你想象中的一致。大多人沒有袒傷口於人前的習慣，他們讓你看到的，往往都是最鮮亮麗的一麵。」

可笑的是藏汙納垢、不敢示於人前的另一麵，才往往是人最真實的那一麵。

櫟如故突如其來的話讓南宮彥青也一度陷低迷，旋即又出一個微笑，「抱歉阿言，我不是有意要與你辯駁，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隨口說說罷了。」

「不，你說得對。」櫟如故難得沒有與他作對，附和了他一句，便不再言語。

南宮彥青想著也許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極力扯開話題，「除了主臥是本宮的住，其他的屋子阿言可以隨便挑。」

「多謝。」

又是一聲多謝，兩人之間就再無多的言語，想來今日櫟如故的心的確差到了極點。

「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南宮彥青走之前如是道。

用過飯，時間就已經不早，兩人又在屋前談了幾句，天已經全暗了。

櫟如故知道自己不該想太多，隨意選了一間空著的屋子進去，裡麵的床鋪被褥都是現的，放下東西草草洗漱了一番就闔上雙眸。

一時半會兒的，卻怎麼也睡不著。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南宮彥青。

一個是因為想起了往事睡不著，南宮彥青卻是因為心糾結。

他趴在床榻上，邊上點著一盞油燈，懷中捧著一本《尋芳十八記》，看得津津有味。

書上說，子大多是口是心非的。們往往會因為害、矜持，不敢表達出心矜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