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年其實也是保守估計了，除卻庫存的糧食，各家各戶自己也存了糧的，尤其是一些大戶人家，家中的餘糧怎麼也夠全家上下吃上一兩年的。還有一些米鋪，就更不用說了。

聽到這個訊息，眾人心中僅存的一點懷疑也散去了。

要是真的和傅景知說的那樣，平郡本不缺糧食，那麼無論是太守大人還是別的誰，都沒有理由想要殺死他們。

隻要糧食足夠，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不是嗎？

原本會是一場鬥爭，三言兩語就被化作了一場笑談。隻不過在這一場險些為了鬥爭的笑談裡，確實有不人了傷。

眾人被安置在了原地，除了要給那些傷的人治傷之外，接下來還要分發米糧。

櫟如故坐在閣樓中，遙遙著臺下的傅景知。不是第一次見他，卻是第一次覺得此人有趣。

皮相和，竟是相去甚遠。

此刻，那人正在和一個士兵商議，也不知道他對他說了些什麼，那士兵點了點頭便向太守大人的方向跑去了。

忽而開口道「你說他把人留下來的目的，當真隻是為了分發米糧麼？」

自然沒有那麼簡單。

相信早在傅景知出現之前，他就已經盯上了幾個故意帶節奏的嫌疑人，隻是對方應該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但凡是可能引起傅景知懷疑的，竟然通通在這一場混中自裁了。

倒在地上的統共沒有幾個人，櫟如故估著沒準兒全是胡虜那邊的人也說不定。

傅景知是個會辦事的，另有太守大人的兵力，櫟如故對臺下那些人並不擔憂。至眼下看來，他們還沒法威脅到平。

甚至因為今日這一出，被傅景知抓到什麼馬腳也是極有可能的。

沒過一會兒，就有一群士兵抬著米糧紛紛朝著這裡走來，原本圍繞在四周的士兵都已經散去，在閣樓下整了隊，站了一個方陣跟在太守大人後。

眾人看著那麼多的士兵聚集在一起，神盎然的模樣，紛紛慶幸自己及時醒悟。

米糧有條不紊地被派發，櫟如故瞥了幾眼，就對他們的行失去了興趣。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掃，目忽然落在了一個角落裡。

竟然是一群乞兒。

閣樓之上，站得高看得遠，那個角落與派發米糧的地方隔了一條街，僅僅是這樣一小段距離，比之熱熱鬧鬧的派米來看，這邊的況簡直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

那應該是一個死衚衕，死衚衕裡，統共有六個人。五個站著的，一個半趴著的。

半趴著的那個，手裡頭護著一袋子東西，從櫟如故的角度，隻能夠看見那個袋子的一角，是白的布製。

剛好與府派米所用的布袋相同。

另外幾個站著的，則個個衫襤褸，有的手中拄著一竹，有的拿著破碗，雖然麵是黑黃的，看那神頭卻著實不錯。

櫟如故挑了挑眉。其實一眼就猜出了那裡的狀況。總有一些人想要不勞而獲，而最容易的便是去去搶了。

弱強食，這也是世上的一種規律，他並未打算手。

未打算手，目卻沒能從那幾人上移開。

櫟如故猜得沒錯，角落中，瘦弱的年護住了自己分得的唯一一袋米糧。那個袋子被他死死抱在了懷中，僅出了一個小角。

這樣的一個小角，是很難力的。

幾個乞丐嘗試著抓住了那個角，力去扯，卻無論如何也拉扯不出來，不由得啐了一口痰，惡狠狠道「你這小子是不要命了？趕給爺放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放了手，對大家都好。」

年麵不甘，卻並沒有開口，大約是本不想理會這些人。他將那布袋子抱得更，幾乎要嵌了自己裡。

「這可是你自找的！」那乞丐見年那般不上道，便失去了耐心，一揮手對著後的另外四個乞丐道「兄弟們，給他點看看！」

四人拳掌，原就不是什麼好人，此刻聽到自家老大的話，正是迎合了他們的心意，起竹竿就沖了上去。

「你小子這樣固執，就別怪哥哥們心狠了！」話是那樣說，麵上卻著笑，想來他心中是萬分樂意的。

拳腳和棒紛紛落在了年單薄的脊背上，他卻將布袋子抱得愈發了，咬了牙關一聲不吭。

將頭深深埋在兩之間，原是想著捱過這一陣便好，誰知那幾人下手都沒有輕重，他原本就子瘦弱，竟是沒住對方落下來的那一棒，徹底栽倒在了地上。

年停頓了生生兩息，才緩緩回過了頭，斜睨著方纔揮棒之人，眼神如刃。倘若眼神可以殺人，想來那年便不必這些苦楚了，對麵的那些人，早該死得徹。

隻可惜沒有那個如果。

那乞丐見到年這般神，頓時怒從心起，又是一狠狠朝著年的脊背敲去。

知道這一記九可能躲不過去，年也沒有打算躲避，隻抬起了一隻手，試圖做一個緩衝。

棒落下，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年的手臂上，震得他虎口一麻，手臂無力地向下垂落。

那手的人似乎也沒有料到年竟會挑起自己的怒火，會讓他出手這般毫無顧忌，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悔意——方纔他那一記並未摻雜毫水分，要不是那年藉手臂躲了一躲，真砸在了他的脊背上，這小命恐怕就代在這兒了。

不過見他躲過了這一下，眸中是更加不甘的憤恨，那手之人剛剛回歸的理智又消散去，出手竟然更加狠厲了。

「這般，實在是過分了。」閣樓之上，櫟如故並未察覺到自己一直盯著那個方向，看到那人再出手的時候，不自喃喃低語。

「公子在說什麼？」梔青道。

他們這一次出來，人數實在十分可觀。除卻南宮舒青他們，書院裡但凡是有些功夫的人通通跟了過來，就連子也不例外。

櫟如故也是在半途中才遇上了梔青等人。

卻沒想到了這裡之後，是看了一場彩絕倫的大戲，況本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危急，自然也用不著他們出手。

「沒什麼。」礙於那麼多人在場，櫟如故不敢暴自己的心思，隨口道「我隻是在這兒坐得有些累了。師父那人也著實古板了些，說讓我們暫且留在這裡不要，便一直拘著我們。

從早上到現在，這都過去了幾個時辰了，我一直坐在這兒，這般窄小的位置，連個懶腰都不完全，早就腰痠背痛了。

如今看太守大人那邊的況，事應該是解決了。我也不往他們那兒湊，隻出去展展，料想師父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隨口謅了一個理由，櫟如故站起了，不過眾人各異的神，朝著樓下走去。

「誒，公子你等等我！」梔青連忙追了上去。

片刻之後，兩人出現的地方剛好是先前櫟如故一直盯著的那一個角落。

年已是遍鱗傷，連話都說不太清楚了。

麵對突然出現的兩個人，幾個乞丐麵一變。從這兩位上的料來看，就知道這兩人不是簡單的角。

那麼，是得罪，還是不得罪？

五人正在思考究竟應該怎麼辦，櫟如故卻沒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上去就是一腳。那「老大」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撞到了他後的牆上。

他猛地咳嗽了幾聲，險些吐出一口來。

「我！狗日的！」

櫟如故這一下無疑是落了他的麵子，作為乞丐中的頭兒，「老大」自然要做些什麼挽回他的麵子。

即便子不了了，狠話還是要放的「剛剛隻是我沒有注意到你襲，你小子可別得意，落到了爺爺手裡，爺爺弄不死你。」

他看了看櫟如故，又看了看櫟如故邊的梔青，視線在二人上來回打量了幾眼，又對著另外四人拚命使眼。

其他人又不是傻的，剛才櫟如故那一下落到眼裡，對的實力就有了初步的預估。

自家老大，隻捱了一下就搞這副模樣，他們又那裡真的敢上去和櫟如故拚命？便麵麵相覷，猶豫不決，互相推搡著想讓對方先上。

櫟如故斜睨著他們，道，「一起上吧。」

話一出口，自己率先沖了上去，已然看了這幾個人。要是自己不得他們出手，恐怕這些人能磨嘰到晚上。

櫟如故的手雖然算不得上乘，但對付這樣幾個小雜碎，是倒的優勢。三五招就將人都打倒在了地上。

「老大」見此況，咬了咬牙，趁著櫟如故不注意就想襲的後背，卻被櫟如故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個翻，「老大」的手就是扭曲著的了。

他大「快放手！嗷你快給爺爺放手！」

「爺爺？」櫟如故笑著問了一句，又加了一分力。

「老大」得更慘了。

過了幾息，櫟如故才忽然甩開了他，嫌棄地了抓過他手腕的的手，道「滾吧。」

那幾個人雖然心裡有不服氣，但知道這不是他們逞強的地方，見連自家老大都打算撤了，紛紛強撐著站起來，跟上老大的步伐。

方纔被欺淩的年，自始至終趴在原地一不，隻那一雙眸子時不時地朝著他們的方向瞥過來。對上櫟如故的眼神的時候，便又快速移開。

「梔青，走了。」櫟如故了還在打量那年的梔青一聲，打算離開。

年卻忽然站起了，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眼地看著打算離去的櫟如故。

他衫襤褸、滿傷痕，眼神卻是明亮的。櫟如故終究還是不忍心，回過了頭。

「有的人對你手，純粹是想看你痛苦求饒的模樣。你越是求，他們就越是高興。」櫟如故笑了笑，給了那年一塊帕子手，又道「你等等我。」

櫟如故闔了眸，一不地站了兩秒，才又睜了眼。拐過一個衚衕，走到一個賣包子的鋪子前買了幾個包子，回去遞給那年。

年怔了片刻，接過包子狼吞虎嚥。

「但也有人，你越是平靜、越是表現得不在意，他們就非要你出別樣神來，才能得到極大的自我滿足。」

年咬包子的作頓了頓，睜大了眼睛看。

「他們心的想法，你就能挨些打，但要是想不捱打，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自己強起來。打不過就尋別的法子，總有辦法教訓他們。失敗了無非就是再讓他們打一頓，功了，這些人就再也不敢招惹你。」

就好比剛剛那幾個人，他們最初的目的確實是要搶年手裡的米袋子。可他們目的始終都是這一點嗎？並不是的。

為了搶東西的話，本不會對這樣一個瘦弱年下那樣的狠手。櫟如故全程都看著他們這裡的靜，居高遠，沒有錯過毫細節，因而甚至能夠揣測出那下狠手之人手時的心態——

憑什麼到了這種地步還麵不改無於衷？裝死的模樣是做給誰看啊？

年越是忍著一聲不發，那人的怒火便越旺。即便原本沒打算下狠手的，到了那個時候，理智也散得差不多了。

這時候，比起年懷中抱住的米袋子，那人更在意的是能不能打破年不改的麵，那著實人氣不打一來。

人一生氣的時候，當真是會在短時間喪失任何理智的。

若不是年反應迅速，那樣的一棒下來，他即便是不死，也得落個半死。

櫟如故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這個看著不過十來歲的男孩說這些。他還小，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

「你、你為什麼不、不走？」年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櫟如故卻是一震。這聲音絕不是正常人會發出的聲音，更不會是一個孩會發出的聲音！

「別吃了。」櫟如故連忙奪過他手中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