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因為當初不知道是誰提出了大於市，覺著越是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誠然，這句話其實並沒有欺騙誰，他們這些年在平郡駐，也確實沒遇到過什麼太大的風浪。因為一般人的確不會想到，他們選擇的地方竟然會離太守府這麼近。

這一站，是歪打正著，將胡虜的力量絞殺乾淨。

眾人上或多或都掛了彩，就連南宮彥青也不例外——彼時他為了讓躲過那一擊，拉開了，自己卻沒能倖免。

傷口不大，僅僅隻是破了皮流點了，卻無端礙人眼。

櫟如故不由得多瞥了他兩眼，言又止的模樣果然惹來了太子殿下的嘲笑。

轉過頭去，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南宮彥青的本意並不在調侃，或許隻是見不得這般支吾其詞的模樣，故意想做點什麼，來打破這種氣氛罷了。

這麼個想法跳出來的時候，櫟如故被自己的腦大開驚到，卻又找不到什麼否定它的細節，那想法就在心中盤踞生長，愈發鬱鬱蔥蔥了。

連忙搖了搖頭，將心中雜念拋卻，下意識地找些別的事來做，免得又繼續胡思想。

觀不遠，南宮舒青麵疲倦，卻看不出他傷與否。在他的側，有兩名小，櫟如故見過幾次，一個名喚阿盧，一個名喚阿魯，都是南宮舒青一手帶大的，雖然年紀尚小，功夫卻是不低。

此刻，便是阿盧和阿魯正在與太守大人洽談。說些什麼，櫟如故這兒是聽不見的。

喬太守的麵並不太好，也許是被南宮舒青輕慢了的緣故，但他又找不出什麼發怒的理由，畢竟南宮舒青再不濟，他還是個王爺。

隻能黑了一張臉，聽那兩個小與他彙報。

這樣大規模的戰鬥，死人是肯定的，即便櫟如故不想去思慮這些細節，但顯而易見的是，他們原本浩浩的人群，如今剩下的不過五之三四，就這已是極好的結果了。

要不是後麵又有朝廷的人摻合了進來，他們這些人恐怕得折損半數以上。

不止是南宮舒青，幾乎所有人的麵都不太好。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料到過損失會這樣慘重。

他們本不是多麼大義之人，會來越都幫忙，也隻是想著亡齒寒。加之如今形勢嚴峻，但胡虜人畢竟是一群在暗的人，雙方不會有大型的爭鬥，誰曾想……

會瞭如今這番局麵。

偏生這些胡虜人第一個找上的不是府的人，而是他們，還起了不死不休的念頭，當真是瘋了一般。

櫟如故怎麼也想不通。胡虜的人的確是多，而昨夜他們一開始就在路上的不過數百人，胡虜人想著以多欺也不是不可能，可問題在於，他們會不知道行知書院此次過來的本不止這數百人麼？

彼時這麼多人進城，即便是瞞得了普通百姓，難道這些一直在暗盯著府和他們靜的胡虜人，會一點兒也不知道嗎？

不存在的……

那麼為什麼他們明明知道這一站必定要敗，還要前仆後繼？倘若他們是破罐子破摔，擔心被抓住的同夥供出他們的老巢位置，那麼這種況下，不是該趁著對方還沒能供出來趕開溜嗎？

偏偏選擇了這樣飛蛾撲火的做法，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尤其是，昨夜那幫人似乎有針對自己的意思，為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櫟如故的目不由得落在了眾人的上。或悲傷、或憤怒、或苦中作樂……

嘆了一口氣，包紮好了自己的傷口，又去替臨近之人包紮。他們有的傷口深可見骨，憑藉自己的力量，是完全沒辦法止的。

剛接過太守的人遞來的白棉布，視線就被人遮住。

櫟如故往後移了一尺之多，纔看清了麵前之人，分明是南宮彥青。

「殿下有何指教？」櫟如故道。

「本宮也傷了，先給本宮包紮。」太子殿下指了指手臂上一條統共不到三寸長的小傷口，嬉皮笑臉的模樣，「阿言可不能區別對待啊。」

櫟如故翻了個白眼，「他腸子都快掉出來了。」

被櫟如故指著的那個人，腰腹間中了一刀，雖然避開了要害，但傷口之大著實恐怖。

太子殿下不滿地看了那人一眼，決定大人大量不和他計較。

可沒過一會兒，他又不老實道「阿言，現在該到本宮了吧？」

櫟如故有些無語，「這個再不止，就要失過多迴天乏了。」

殿下大約覺得人命比兒長總是重要了一些，麵變了變就放棄了「爭寵」。沒消停多久又道「阿言，本宮幫你吧？」

櫟如故點了點頭。讓南宮彥青幫忙，總比他一直在邊上用語言搗的好。

不過讓驚奇的是，南宮彥青包紮的技一流，比之還好了不知道多。不過這位金貴公子應該是沒做過伺候人的事，全程都愁眉不展。

櫟如故打破這沉悶氣氛，道「殿下莫不是無師自通？」

南宮彥青笑了一笑，「本宮忽然有些好奇，本宮在阿言眼中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莫不是十指不沾春水，連自理都有困難的那一種？」

「那倒不至於。」櫟如故道「隻是有些驚訝，殿下會的那麼多罷了。」

無心誇讚的一句話，到了南宮彥青耳中卻讓他尾翹上了天，不過沒一會兒又嘆了一口氣，道「能生巧罷了。」

這話含了太多，櫟如故盯著他的雙眸看了好一會兒，覺得倘若眼下忽然安他，反而顯得突兀，於是裝作什麼也沒聽出來，道「這一次傷的人也太多了一些，太這般大，咱們得抓了。」

「嗯。」南宮彥青淡淡應了一聲，角上揚。

待到所有人的傷口都包紮完畢，朝廷派來擔人的車已經走了一輛又一輛。櫟如故幫著將邊的一個重傷患送上擔架，又南宮彥青「誒，殿下要是閑著沒事，過來幫我搭把手。」

然而南宮彥青似乎並沒有聽到的話，直到櫟如故又了兩聲，他才渾渾噩噩抬起了頭，「阿言方纔我了麼？可是終於想起來還了本宮了？」

他說著，出如玉手臂，「現在沒有人和本宮搶了吧？」

櫟如故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幫著把又一個傷患抬上擔架，挽了袖子朝南宮彥青走了過來。

了傷的都已經急理過了，真的傷勢嚴重的，也幫不上什麼忙，剩下的那些多一個不多一個不，想著好歹南宮彥青也是因為自己才的傷，便勉為其難打算圓了他的心願。

手中拿著潔白的棉布，櫟如故對著南宮彥青的傷口怔了一會兒，一邊手一邊道「幸虧殿下得及時。」

南宮彥青不解，下一刻就聽櫟如故略帶調侃的聲音響起「倘若殿下得再晚一些，這傷口就該結痂了。」

「阿言真有趣。」南宮彥青笑著點評了一句。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非要執著於替他包紮。明明這樣小的傷口，他本不會放在眼裡。

被櫟如故指了出來，南宮彥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做出了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惹得櫟如故又笑罵了一句「稚。」

稚的太子殿下並不覺得自己稚，他心還不錯。

於是對於自己猛然站起時產生的那一丁點眩暈之，也並未在意，「這邊的事就給四哥他們理吧。本宮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有些疲憊，想回去休息了，阿言一起嗎？」

櫟如故再一次答應了他，心說這樣做隻是因為南宮彥青替過，心中過意不去。

眾人在越都縣沒耽擱多久，等大家的傷勢好了些，就準備啟程回渝丘。南宮舒青近日忙得焦頭爛額，畢竟人家好端端的孩子被送到了行知書院，結果出了這樣的事，他是和那些學生的家人解釋安就耗費了大量的時間。

乃至於他們幾個得了閑。

南宮舒青沒空，他的課自然也就空了出來。

櫟如故近幾日都閑得很，沒了南宮舒青的拘束，除卻每日研究研究那六壬星圖，剩下的時間便繞著霜竹閣漫無目的地轉。

其實也不是漫無目的，至是想出來散散心的。也不知自己因為什麼煩悶，明明眼下無人與作對，渝丘也太平得很，不該這樣煩悶的。

等等……作對？

說到作對，難免便想起了南宮彥青。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即便是見過，也隻是匆匆掃了兩眼，人便又消失了。

莫非是他玩膩了，打算收心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櫟如故莫名覺得心中有些堵，當下決定找個日子與他談談。

雖然……也並不知道要和他談什麼。

你為什麼不搭理我了？

這不是犯賤麼。平日裡不得他不要湊過來，人家真的跑遠了，自己又不習慣。

算了吧……

說什麼話，找什麼切口，還得仔細商量。

夏日真的到了，太有些烈。櫟如故不喜歡這樣烈的太，便沿著一條小路往竹林裡走，那小路是直通覺淺湖的，竹葉鬱鬱蔥蔥，無論如何，總比外麵涼爽就是。

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裡麵傳來的忍聲音。

櫟如故步子一頓，連忙往竹林裡頭挪了挪。竹林裡一共就那麼一條石子小路，倘若裡麵真的有人，那也多半是在那條小路上。

此因為離南宮舒青的住近，一般的學生都比較排斥這個地方，儘管南宮舒青其實不太會找他們的麻煩。

因此，竹林中是鮮有人的。櫟如故在這兒晃悠了幾日，也從來沒有撞上過半個人影。

眼下是正午，這種時候，這裡會有人出現就更奇怪了。可別是在謀什麼國家大事吧……可一點兒也不想撞上這些啊。

幸而那彎曲的石子小路就在前麵不遠有個轉彎的地方，櫟如故連忙躲進了竹林當中，大氣也不敢出。

那忍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櫟如故打了個激靈。方纔還不覺得，這一聽，竟然覺得這聲音有點悉，可別是認識的人吧……

「我的好哥哥，你可讓我好找啊……」

談話的是兩個男子，方纔那個聲音櫟如故聽著有些悉，這一個卻全沒聽過了。但是他的語氣，就夠滲人的了。

櫟如故要後悔死了。今日這麼熱的天，就不該出門，出了門也不該來霜竹閣附近，即便是來了，也不該進這個竹林。

竹林雖然茂，可竹子再又能遮得住多？隻要那邊的人一轉頭，分分鐘就能看到躲在這裡好嗎。

在武學方麵近日雖然也有突破，但是在行知書院中仍然於中下遊。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剛好到了自己打得過的敵人？

「楚觴，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麼？好好著吧，要是哪天你想通了願意跪在本宮膝下，本宮就將斷腸散的解藥贈與你。」那人的聲音又忽然變得和起來，「我的好哥哥，本宮都不嫌棄你了，你是不是也該好好表示表示？畢竟……」

「你親的的父皇、你的母後，還有你那個六歲的嫡親妹妹……他們的命可都拿在本宮的手裡呢。對了，你大約還不知道，父皇已經將太子之位傳給本宮了，無論你回去還是不回去，都迴天乏了。」

「即便是要廢太子，也需我本人在場。你以為你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威脅父皇母後，就能改變你的份麼？你以為一葉障目，那些發生過的東西就可以被視而不見麼？」楚桑咳了幾聲，終於開了口，「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櫟如故沒能聽清楚，但覺得他似乎是笑了，「皇位而已，我豈會在乎？楚灼，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東西我不曾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