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如故哭笑不得的同時，難免有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隻是一棵樹的緣故，麵對著它反而更能夠敞開心扉。茶樹這樣細小的舉，對來說卻無比心。

嘆了口氣，手上的作頓了頓，反應過來的時候，正在它細小的芽尖，道「所以這些葉子是送給我的？」

隻見一整棵茶樹上的葉子，不約而同地上下擺，看起來有些魔。

這是點頭的意思。

櫟如故笑了笑，又道「我方纔說要摘下葉子的時候，你抖了抖，是害怕？」

茶樹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始上下擺。

櫟如故蹙了眉，固然想要增益，但是並不是非要不可。就算沒有茶樹的加持，一步一步腳踏實地，有朝一日也能夠為高手。

何況紅妝也說了，的質是最合適練六壬星圖的，想必即便沒有茶樹相助，速度也不會太慢。

於是心疼道「會疼？」

這一回，茶樹先是上下擺了一番，停頓了兩秒又左右搖擺了幾下。

「不是很疼？」櫟如故還是蹙著眉。

茶樹上下搖擺了幾下。

「下次別這麼做了。」櫟如故道，「要是對你沒有影響，就權當作禮收了。我不需……希任何人為我犧牲，樹也一樣。」

櫟如故原本是想說不需要任何人為犧牲的，快出口的時候又不知道怎麼改了口，了不希。

儘管自己麵對著的是一棵樹，卻忽覺心虛，眼神躲閃。

總覺得花草樹木有了能夠表達它們思想的方式之後，再瞧著這一棵茶樹，就像是看著一個孩子似的。終究還是不忍傷孩子的心。

活了幾萬年的孩子並不知道櫟如故心的想法，周葉子抖得十分勤快，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

它能表達的東西實在是太有限了，櫟如故連蒙帶猜，耗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明白了它的意思——葉子對它來說就像是人的頭髮鬍鬚，拔下的痛其實微乎其微。

不過與人不同的是，茶樹想要長得茂盛，本就是要有捨棄的。

櫟如故的作為和空間的能量有一定的聯絡，和茶樹、玄燼需要的火元素，則有很大的聯絡。

茶樹委婉地表達了一下它的意思櫟如故練習太勤，它獲得的元素太多一時間無法消化，葉子生得太多也不是好事，會影響後續果子的生長。

天知道為了弄清楚這些，櫟如故費了多大的時間和它磨合，畢竟這些東西就連曳鏡和紅妝都是不知道的，從前也沒有人嘗試過和茶樹流，又或者，也沒有人會像櫟如故那樣廢寢忘食地練習。

儘管廢寢忘食的直接原因，不全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

誰會對著一棵樹說半天的話啊？想想都尷尬死了好嗎。但是櫟如故……還真的做到了。

總而言之，雖然掉一些葉子茶樹的確不是毫無覺，但這是雙贏的局麵，於是櫟如故勉為其難地接了它的饋贈，與紅妝道別之後，抱著一大捧樹葉回去了。

上一次主去揪茶樹的芽時，它纔不過長出了一些芽尖，即便長葉子了的，也十分稚小巧，所以櫟如故統共也沒得多，炒製了茶葉之後，僅有小小的半瓷罐，如今已經見底了。

但是這一次……

數量之多，足足炒出了兩個小酒罈的量。

想了想，分裝了一些，去南宮彥青那兒敲門去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過了今天，便又是新的一年。雲夏慣有守歲的習俗，櫟如故雖然不信這些，卻其實報了期待的。

自從收留的老婦死去之後，便再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了。小時候隻覺得無趣，如今想來，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卻不知南宮彥青今夜會不會醒了。

櫟如故舉起的手在門口停頓了數秒，又收了回來。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卻忽然開了。

櫟如故吃驚道「你今天是怎麼了？」

居然又醒了？

被南宮彥青當場撞見，櫟如故麵上糾結的神還來不及收，甚至的手還沒完全放下，不免就有些尷尬，「我過來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

把一罐子茶葉遞給南宮彥青，道「你上次不是說我這兒的茶葉味道好麼，此番我特意給你留了一些。我尋思著你什麼也不缺，就……總之，你要是喜歡，就當作新年禮吧。」

南宮彥青出一個笑，道「要是本宮不喜歡呢？」

「那你哪涼快哪待著去，本公子不奉陪了。」櫟如故道。

「這纔是阿言該有的樣子。」南宮彥青笑意更濃，「本宮誆你的。阿言送我的東西，我怎麼會不喜歡呢？」

櫟如故怔了怔，才明白他和唱反調的緣由。一怒，先前的尷尬可不就消失無蹤了麼？不過南宮彥青也是，什麼「這纔是該有的樣子？」

合著還不能溫一些了？

南宮彥青接過了罐子，輕嗅茶香，又忽然道「阿言剛剛說，這是你近日炒製的？眼下這時候……」

南宮彥青一說，櫟如故就反應過來了。現在可是冬天！茶葉……這時節哪裡來的新鮮茶葉給炒製？

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狀似無辜照實了說「這本來就不是茶葉。真的是，給你喝你還那麼多事，早知道不給你了。」

試著從南宮彥青手裡將那罐子奪回來，力道卻比不過南宮彥青，就這麼僵持著開口道「殿下泡開的時候難道沒發現麼，它一張葉子攤開來能有手指長。」

其實上次的並沒有，不過上一次嘛……

南宮彥青是在屋子裡用的茶，自然也不會看得到茶葉，還不是由得胡諏？

南宮彥青挑了挑眉，開啟了罐子一看，還真是那麼回事，頗有些驚訝道「不是茶葉？難怪聞所未聞。」

正在櫟如故擔心他會不會刨究底的時候，南宮彥青又將那蓋子合上，順便將櫟如故還抓著瓷罐的手抓住挪開，而後將罐子收了起來。

看樣子，是不打算深究此事了。

櫟如故鬆了口氣，並未意識到南宮彥青角若有若無的笑是個什麼含義。

「好了，回到最初的問題。」櫟如故道，「你今天神狀態似乎好？難不真的不困了？」

「倒也不是，隻是阿言走到門口的時候，本宮忽然就察覺到了，生生著自己清醒過來的。」南宮彥青道，「阿言，你看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

單方麵的應也心有靈犀？

何況！

殿下您難道忘了上一次我在您門口敲了老半天的門還喊得嗓子都快啞了，結果您還是睡得死沉死沉嗎？

這就是您所謂的心有靈犀？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幾句話一說，櫟如故就打算開溜。

此刻，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過來。為什麼要找他？明明他們兩個的關係……也不是多好不是嗎？

南宮彥青正抓著的手腕，還未放開。櫟如故走不了，垂了眸子思考。

也許是因為上次想要找他解決的事還沒有解決，所以才不自？多半如此，心中想道。

令櫟如故有些許煩躁的是關於櫟南依的事。對已經了殺心，並且想要的命其實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要做到不被人發現、哪怕有人來查也查不出任何蛛馬跡，這就有點困難了。

當然也並不是辦不到，隻是會很麻煩。

就不由得想到了南宮彥青那裡似乎有一種葯，名為消骨散，能讓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是想找他商量了借來用用的，結果上次沒能開口，到了今日，又剛巧上過年，不宜刀。

或許……或許就是因為此事，才讓愈發沉不下氣來了吧？

櫟如故想將手腕從他手中離，然而沒能功，蹙了眉「殿下可以放手了？」

「不放。」南宮彥青的聲音堅定無比，「阿言，太都快下山了，過不了多久，就要夜了。今夜是大年三十，阿言難道不要陪陪我麼？」

「為什麼要？」櫟如故反問。

「因為阿言明明也心了不是嗎？」南宮彥青道，「否則又為什麼對本宮一再退讓？阿言，你為什麼總是不願承認呢？倘若換了當初那個你，你就絕不會與本宮多話，而是會直接手。」

「我不會。」櫟如故道，「因為我打不過你。」

南宮彥青聞言輕笑，道「不，你會的。」

「好吧……」櫟如故妥協道，「的確是不一樣了。但是南宮彥青，我希你搞清楚，我的確是個優寡斷的人要不然很早以前那一刀我就會送給你。你得寸進尺我也沒有說什麼，但是你不能欺騙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隻是對你心懷歉疚罷了。你傷過我，但你也救過我，所以扯平了。摒去這些，我以為你我之間的關係至多隻是朋友，還是那種脾不大相合的朋友。」

南宮彥青放開了櫟如故的手。

欺騙自己？

究竟是誰在欺騙自己啊……

不過也沒有關係，左右他有的是時間。

「說完了麼？」南宮彥青道，「說完了的話，阿言能告訴我你的答案了嗎？陪，還是不陪？」

櫟如故「……真是敗給你了。」

他困一條狗都強撐著要過年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等著，我找兩罈子酒過來。」

月朗星稀，是個寧靜祥和的夜。

南宮彥青拉著櫟如故上了屋頂，說是屋頂上冷風吹著，能讓他清醒一些。

天氣愈發冷起來了，前幾日下了一場雨，雨中還夾雜了小小的冰雹。昨日，更是下起了雪，此刻屋頂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兩人清掃了一小塊地方出來，將矮桌和酒佳肴擺在桌子上，各自坐了一邊。

意境是不錯的，景緻也好，就是有些冷。

櫟如故裹了裹袍，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男子總喜歡往屋頂上跑。

當然不可能將這話說出口，默默嚼著腰果飲著酒。

南宮彥青也難得無話，一時間安靜得很，彷彿他們兩個大晚上的爬上來，隻是為了吃菜飲酒的。

酒過三巡的時候，櫟如故耐不住這般氣氛，終於開口了「殿下介意回答一個問題嗎？」

南宮彥青側頭瞥向了，意思是但說無妨。

「倘若真的要一直這樣下去，殿下打算怎麼辦？」說的是他這奇怪病癥的事。

南宮彥青想了想，道「不會。」

他補充道「一來我相信柳神醫的醫，二來我總覺得……倘若我一直與它對著乾，愈是睏倦便愈是撐著，反倒也沒有那麼難了。」

「此話當真？」櫟如故道。

難不人還會自己產生抗？

也對，如果那種葯的藥效是讓人睏倦，它總不可能一直作用下去的。藥效盡了，南宮彥青也就該好了。他好了，自己也不必……

不必什麼呢？

櫟如故的酒量並不是很好，也或許是今日喝得有點多了，所思所想也是模糊不清的了。

站起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屋頂上，踩著了邊上的一塊雪，腳一險些栽下去。

南宮彥青連忙拉住了。

四目相對的剎那，南宮彥青聽到櫟如故道「你說人要是想要忘掉過去就能忘掉過去，那該有多好？」

櫟如故已經醉了。

說完這句話，也全沒意識到自己是懸在了半空中，就這麼脖子一歪，睡過去了。

南宮彥青將拉了回來。

櫟如故睡得死，南宮彥青卻愈發清醒了。

忘掉過去？想忘掉什麼過去呢？難道就那麼厭惡……

思緒不知飄去哪裡的時候，就被櫟如故的嚶嚀聲打斷「為什麼、為什麼……」

反反覆復都是這幾個字，語氣中的悲傷全沒法掩飾，就跟火山發似的拚命往外冒，聽得南宮彥青更加嘆氣連連。

所以……這是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已經讓產生了心理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