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杜氏本就十分擅長這些。

杜氏主母故意怠慢，在閨中之際，也隻能用這些打發時間了，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練就了一「好本事」。

杜氏所擅長的，櫟興閆自然也希他和杜氏兩個人的兒，能夠同一樣好。儘管他這種想法櫟如故並不是很能理解。

這些都是櫟如故的猜測，聽來合理，其實也沒有什麼據。

但不知道為什麼，櫟如故自打昨日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父親，與他寥寥數句談下來，就愈發肯定了這個想法。

尤其讓唏噓的是，甚至在櫟興閆眼中看到了小心翼翼，彷彿他也是想討好的。

討好？

這個詞用在這裡實在是太奇怪了，但的確就是這種覺。

櫟興閆的步伐再自信，他的言語再簡單而斬釘截鐵，都掩飾不了一件事實——他不敢要求自己太多，生怕再離他而去。

多可笑，自己不過是給他行了一個禮，他就能雀躍到這種地步，明明這種最常見的禮儀，對櫟府的每一個人都行過。

而這個「每個人」，卻獨獨撇開了櫟興閆。

因為原主本，就是想推開他的。

隻不過原主之所以會這麼做，並不是櫟如故從前猜測之中的任何一種。

櫟如故一直以為原主是當局者迷，因為厭惡櫟興閆，所以不管他做了什麼，都要用最惡毒的心思去揣測他的用意，彷彿隻有這樣，纔能夠更加心安理得地討厭他。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原主其實一直看得很徹。

並不蠢，孰好孰壞，並不是分不清楚，是看得太清楚了。知道櫟興閆看向的目意味著什麼，也知道櫟興閆讓學什麼琴棋書畫是因為什麼，但就是要和櫟興閆對著乾。

因為不了櫟興閆看向時彷彿在看母親杜氏的目。

原主應該也是敬重杜氏的，從未過過生辰，每一年的那一天，都會帶上東西去陵園看的母親，儘管從未和母親有過什麼接。

出生的那一刻，啼哭聲還未響起，杜氏就斷了氣。

原主敬重杜氏，卻依然無法接櫟興閆對的態度。他越是要求嚴厲，越是霸道無比地想要安排好往後的道路，就越是不高興，越是想要和櫟興閆對著乾。

是個十分固執的人了。

誠然，每個人都很難接自己被對方看待另一個人，能夠理解原主，自己的想法卻與之不同的。

櫟如故對此並無所謂。

按照的想法，櫟興閆沒有將杜氏的死歸咎到自己上，他沒有因此厭惡為難，就不覺得櫟興閆有什麼問題，何況昨夜與櫟興閆接下來，輕易就能到他的關心。

為人父能做到這種地步，至是及格的。

櫟如故本是個有些隨的人，對很多細節都不在意，更不要說這個時代的規矩。倘若不是櫟興閆就在邊，眼下的姿勢非但不會是正襟危坐，還有可能是……葛優癱。

這麼大的車廂，不躺一會兒都說不過去好嗎。

昨夜又睡得不好，幾乎就沒睡多久，眼下頭都是漲乎乎的。說實話，還真的想直接躺下的。

但到底不敢這麼做的，倒不是放不下這個麵子，而是倘若原主在櫟興閆麵前，是絕對不會表現出這麼放鬆的一麵的，儘管在沒有人的時候，可能也這麼隨意。

櫟如故聞言，坐姿稍微放鬆了一點，對著櫟興閆眨了眨眼道「父親說得是，無論發生過什麼，咱們父之間也不該那樣生疏。所以父親，您也不必……」

櫟如故的話說到一半，沒有接下去，但在櫟興閆上掃視的目將的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

——您說我張，說我坐得太端正，怎麼不看看您自己？明顯比還要拘束好嗎。

櫟興閆聞言，才驚覺自己手心裡出了一把汗，不但沒覺得丟臉，還暢快地笑了兩聲。他的兒，本就該是這副古靈怪的模樣。

半句沒出口的調侃話語，讓兩個人的關係拉近了不。

櫟興閆並不是一直待在馬車裡，隻是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櫟如故說，才會一早就進了馬車等候。

真的上了車，卻又無從下手，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開始講起，生生浪費了許多時辰。好在櫟如故這麼一說，他心中的擔憂去了不。

再想開口的時候，竟然覺得那憋了一肚子的話，沒有一句是值得去說的了。

京城遠比渝丘的溫度低，好在京城的天氣較乾，即便是滴水冰的天氣，卻也尚在能夠承的番外之。

櫟如故等人到達京城的時候，外麵飄著茫茫大雪。隔著車簾，都能到近的寒冷氣息。

「如如，到了，下車吧。」櫟興閆騎著馬，在櫟如故側放緩了速度喚道。

櫟如故停頓了數息，那馬車的車簾才被掀起，出一隻素白纖細的手腕。

「嘶……」突如其來的寒意讓櫟如故輕呼了一聲，這還是第一次在溫度這樣低的地方過冬。

不過旋即，興沖沖地掀了車簾，躍下馬車，去迎接從天上落下來的雪花。那雪花月末有一個人小手指的一塊指節那麼大，落到人的襟上，能夠清楚的看到它的模樣。

原來雪花真的是千變萬化的，麗極了。

接了幾朵從天空中洋洋灑灑飄落下來的雪花，櫟如故隻覺得心也好了許多，因而見到幾個他並不想見到的人的時候，還維持著臉上的笑意。

「老爺……」周蓉應當是得知了櫟興閆今日會到達府邸的訊息，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

上穿了一件靛藍描金繡花的褂子，下是一條藍灰的百摺羅，子的底部綉了祥雲，隨著一步一步走來，擺的模樣像是天空中的雲朵在飄。

別的不說，周蓉的確是有幾分姿的，這般打扮，就連櫟如故都覺得眼前一亮。

若不是知道的惡毒心思，櫟如定然是要褒揚幾句的。不過如今們兩個站在對立麵，櫟如故沒對付就算是好的了，即便是看到了，也隻當做什麼也沒有看見。

放在從前的原主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原主雖然格活潑，又不太拘於禮節，但的不拘於禮節怕是通通用在了櫟興閆上，除了的父親，見誰都是怕的。

而周蓉對原主素來「關懷備至」，原主對這位母親，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本不可能存在忽視的況。

說到這件事，櫟如故倒又想起了一些相關聯的。發現自己對於原主的誤解實在是很深，除卻對於櫟興閆的態度，其實周蓉在眼中也是不同的。

原主從小缺失了母親的關，又與櫟興閆不合，心是最親的。周蓉的出現，恰巧彌補了這些方麵的缺失。

原主年紀還小的時候，周蓉的格還不是這樣，彼時也是溫溫的一個姑娘，縱然心裡懷了別的心思，看到原主的時候卻也會出發自真心的笑。

所以曾經有一段時間，周蓉是真心對待原主的。隻不過隨著進櫟府的時間越來越久，周蓉的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就連喜好也因為強行迎合櫟興閆而扭曲。

再也沒有了從前的賢淑知禮模樣，就連原主，也被恨上了。

故事說到這裡，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因為特別之在於原主對待周蓉的態度。

櫟如故已經很多次說過，其實原主並不蠢笨，甚至比起大多數人來說是要聰明一些的。就周蓉的那些手段，怎麼可能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尤其是一個人對待自己的好與壞，自己本是最清楚的，一旦有了一個極大的落差，傻子都察覺得出來，遑論原主並不傻了。

但依然選擇了尊敬這個母親。

就像故意強迫自己將最惡毒的心思往櫟興閆上安一樣，無論周蓉對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原主都會站在各種不同的角度為周蓉找理由，試圖證明周蓉並不是一個壞人。

有些天真可笑，櫟如故卻並不是不能理解。

因為當一個人正逢人生低穀的時候，倘若遇上了一束，無論那線來得是不是足夠明亮，都會對帶來無法言喻的影響。

原主就是如此，在一度緒低落的時候，是周蓉一直陪伴在的邊，給予過溫暖，儘管這一溫暖可能在旁人眼裡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對於原主來說，卻以為是遇上了救贖。

所以一度將這個給自己帶來亮的人奉得很高，所以很多時候明明知道就是錯的，卻也聽不見、看不見。

因為私心裡想，那個帶給過亮的人，應當永遠都是對的。

所以原主每一次見了周蓉，哪怕早就看穿了的把戲，也會自我麻痹。對周蓉的尊敬從來都不是假，隻是櫟如故一直誤會了這樣尊敬的原因。

然而，櫟如故能夠理解的想法，卻並不意味著贊同這樣做。

櫟如故一直覺得，人都是會變的，但也沒有關係，因為倘若對方變了，也是可以改變的。

這世上哪有什麼永恆的，櫟如故越是將這一點看得清晰，就越是對此漠不關心。

真心這種東西，在許諾出口的那一瞬，必定發自肺腑。即便隨著時間的推移，真心已改，也沒什麼好埋怨的，因為這本就是最簡單的自然規律罷了。

所以倘若周蓉一如往常的模樣，也會對十足尊敬。但既然如今的周蓉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溫善良的子，那麼一切都該改變了。

隻不過……

櫟如故的變化，周蓉這時候也並不會意識到就是了。

自打櫟興閆的影出現在的視線範圍之起，周蓉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櫟興閆，即便櫟興閆就站在櫟如故的馬車旁邊，口中也是在喚的名字，周蓉也完全沒有意識到。

滿心滿眼想著的都隻有一件事——櫟興閆回來了。

的夫君，回來了。

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湊上去，偏偏櫟興閆對沒有毫好。他瞥了一眼，也沒有對其視而不見，而是輕嗬了一聲「老爺？爺很老麼？」

單單是一個稱呼也能挑得出來病，也是很櫟興閆了。

櫟如故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這位老爹的格並不像是以為的那麼溫吞。他隻是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才會那樣溫吞罷了。

而對於旁人……

「不會說話就閉，給爺閃一邊去。」櫟興閆道。

櫟如故這時候忽然有點心疼周蓉了。這老爹，連自己都沒眼看好麼。

本來嘛，從聽到他口中的那一聲「如如」開始，就不應該對櫟興閆對人的稱呼抱什麼期待的。隻不過到底是沒有意料到，別人都還不算什麼，櫟興閆對自己的自稱纔是一大殺招啊。

爺……

滿滿的中二氣息是怎麼回事？

老爺和爺都是爺，多加了一個老字，就會顯老了麼？反正櫟如故是不這麼覺得，甚至覺著老爺比起爺來還好了一些，「爺」字怎麼聽怎麼都是爺爺的意思啊。

周蓉委委屈屈地看了櫟興閆一眼。

哦不，應該是好幾眼。

看了他好幾眼之後，毫沒有看到櫟興閆眼中的搖，隻能怯怯地退向了一邊，連話也不敢出口了。

周蓉微微屈著膝，側著等櫟興閆進門，後者卻一個回頭，徒留下一句「爺還有事，先走了。」

然後不等周蓉反應，大步離去，沒有毫留。

櫟如故看著二人的互，忽然就嘆了口氣。這位「母親」，混得也真的是慘啊，難怪喜歡從上找存在。

「櫟如……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