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問，夏濡聲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了。幾人的腳程很快，不一會兒就快到山頂了。

樹葉被風吹發出的聲響，與鳥雀爭鳴相和，莫名讓人生出一種愜意舒適的覺來。迎著風又走了一會兒，櫟如故忽覺不對。

「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裡奇怪？」櫟如故偏頭問道。

夏濡聲步子頓了頓。

櫟如故一提，三人都覺到了。似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雜七雜八的聲音通通不見了，周圍安靜得有些可怕。

難不……是被發現了？

倘若被發現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正遲疑間，不遠的一棵大樹上，忽然躍下了一個人。那人穿著靛藍的袍子，手中拿著一約莫三尺長的不知名樹枝，見到三人，笑容滿麵地與他們打招呼「怎麼了？既然邀請本宮前來，怎麼又出這樣一副驚訝的表？」

那人正是裴縛。

場上，唯有櫟如故的麵是最古怪的。全然不知道這一回事，見到裴縛的時候就已經十分驚訝，等裴縛一開口，頓時更加奇怪了。

想起夏濡聲先前說的那一句「捉人」，櫟如故忽然明白了些什麼。裴縛這人古怪得很，在他有防備的況下，想要將他打敗並不容易。至於活捉……那更是困難了。

而若是派大隊人馬鎮，一則做得太明顯無法與釜金代，二則人越是多，以裴縛的能力，發現得也越是快。

們三個前來，倒是十拿九穩的。

不過，那也是在裴縛毫無防備的況下。

「怎麼不說話？」裴縛麵上是一貫有竹的笑。他盯著夏濡聲看了好半天，才忽然開口道「原來是太尉大人。貴國皇上可真是有意思，買賣不，不易就是了，怎麼還要攔著本宮呢？」

裴縛這話一出，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防範。

再過些日子就是春獵，這是雲夏多年來的慣例，凡是世家大族的年男子都是要去的。今年有些特殊，因為裴縛在雲夏境久留不去，所以南宮想邀請了他一道前去。

想來，也是想順便探探他的虛實。

裴縛自然是應下了此事。他子虛弱，明麵上已經許久沒有過手了，便連出門也不是常事。

可是仔細想來，他說什麼告個假踏青……本就是不太合常理的事，卻因為他沒有說地點，也沒有定日期，從而忽略了他會在這一點上設定陷阱的可能。

「不要看了，這裡除了你們和我，再沒有第五個人了。」孤軍戰，裴縛卻仍是不慌不忙的樣子。

可他難道不是高估了自己嗎？

三個人對一個，怎麼也能將其解決了。即便他早就知道了又怎麼樣，他們也是有備而來。

戰鬥一即發，裴縛卻忽然後退了幾步。

「是蛇。」南宮彥青道。

終於明白為什麼周圍那麼安靜了。各種爬蟲一樣都見不著，就連樹葉，也似乎靜止了一段時間，比起來時的路，自然是安靜的。

而此刻，那些不見了的爬蟲，又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大樹的枝椏上掛著一條青的不知名小蛇，長了脖子正在往下遊。不遠爬來了十數隻巨大的蜘蛛，最小的子也有一個蛋那麼大，紅的看起來就像是帶有劇毒。

「這是一家子都被出來了啊。」櫟如故看著那大大小小的蜘蛛，麵不屑，「要是百上千，我或許會嫌這些東西骯髒。可是十幾隻……」

解決他們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櫟如故說完這話，就覺到有一道視線忽然轉移到了的上，回過去，就看到夏濡聲言又止的目。

再回頭一看，當真把自己噁心了一番。

方纔還是十幾隻蜘蛛，一個轉頭的功夫，就了數百隻，麻麻前仆後繼的樣子，看得櫟如故胃中翻湧。

「這人是想噁心死咱們吧？」櫟如故道。

除了蜘蛛，還有各種爬蟲，有毒的沒有毒的都有，甚至還有慢慢蠕的白蛆蟲。

要想躲過這些東西，對於他們來說真的不難。但是過程……想想就知道噁心的就是了。

不過出乎櫟如故意料的是，無論是南宮彥青還是夏濡聲，他們似乎都沒有把地上這些東西放在眼裡，雖然瞥去的時候目中帶了毫厭惡之意，下一瞬卻又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當四麵八方的奇怪生都向他們三人的方向爬來的時候，南宮彥青忽然率先了步子。

他完全沒有將地上的、樹上掛著的那些東西放在眼裡，向裴縛走去的時候，彷彿是閑庭信步。

櫟如故正覺得奇怪，下一瞬就看到那些爬蟲似乎是覺到了南宮彥青的靠近，特意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似的，紛紛朝兩邊進發，愣是留出了一條道路。

就連樹上吐著蛇信子的毒蛇，在衝到南宮彥青頸邊的下一瞬，卻彷彿了什麼委屈似的，飛也似地躲開了。

接著，夏濡聲也了。

一樣的場景，再看一遍，櫟如故就不覺得有什麼好驚訝的了，自己也大步朝著裴縛去。

這傢夥早就和不對付，如今又竟然用這些東西噁心自己，夏濡聲要抓人，和他也就算是站在同一邊的人，自然要出手相助。

「同樣的法子，你還用第二遍？」南宮彥青一邊向他走，一邊道。

裴縛依然不著急。

「管用的話，用多遍都可以。不過有些可惜，這一次似乎沒有功呢。」他倚靠在一顆大樹上，姿態閑適。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神間似乎有些憾，不過轉瞬即逝。

不多不閃，由著南宮彥青來到了自己邊。

下一刻，卻手扯下一片樹葉，放在邊輕輕吹奏了起來。

不是多麼好聽的調子，甚至有點魔音耳的覺。

但這並不是重點，因為很快，櫟如故就發現那些剛剛還對他們三人避之不及的噁心東西，忽然重新返了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然還從這些東西的作中，讀出了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覺。

小拇指的褐蟲，眼看著就要爬上自己的擺……櫟如故連忙一劍揮出，將它斬了兩半。與此同時，又朝後退了好些步，這才躲過了那蟲被開膛破肚濺出的噁心。

蟲是不了，但是那一灘屎綠混雜著白的不明，看起來更加讓人想吐了。

毒太多，一隻隻應對是不理智的。

就算他們不會累，速度也足夠快，那也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而裴縛，隻需要倚著大樹瞧他們狼狽的樣子就行了。

可是要想靠近裴縛，卻似乎也不太行。

因為不止是他們邊，就連裴縛自己邊也圍滿了那些噁心的東西，隻不過比起他們邊這些蠢蠢的來，他邊的那些讀毒，看起來乖巧得有些過分。

櫟如故朝著裴縛的方向瞥去的時候，卻看見南宮彥青剛好離裴縛隻有一步之遙。或許是因為兩人之間的位置太近的緣故，那些東西把他和裴縛當了一個整，隻圍在兩人側，並沒有多餘的作。

南宮彥青今日果然是有備而來，平日他是從來不帶什麼武的，今日卻準備了一把劍，是把裴縛當一個棘手的對手了。

長劍出，南宮彥青的速度極快，他又原本就離裴縛很近，那長劍眼看著就要到裴縛的，下一刻卻見……好好的一把劍，忽然了下來，那模樣就像是方纔那條心不甘不願回去的青毒蛇。

南宮彥青一怔，旋即棄了劍，一掌揮出，直衝裴縛麵門。

他這一掌也落了空。

裴縛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原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了一丈之外。

裴縛的輕功並不怎麼樣，以他的水平，本不可能做到在三雙眼睛盯著卻完全沒有看到他作軌跡的況下，使用輕功移這樣一段距離。

所以……

又是什麼詭異的辦法？

戰火還是很快拉開了，下一刻櫟如故就聽到了拳掌相接的聲音，不過彼時，有些自顧不暇，不得不收回目了。

「臥槽怎麼回事？」驚呼一聲，轉過頭去看夏濡聲那裡的場景，卻見他邊也和自己這裡沒有多大的區別。

老虎、豹子、熊……

這些見鬼的東西，張著比頭顱還要大的，正對著二人齜牙咧。

櫟如故甚至能夠看得到它們上下兩顆牙齒上粘連著的口水。彷彿還能聞得見一若有若無的臭味。

早知道裴縛這人不簡單，卻從來沒有好好驗過一回。櫟如故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的「不簡單」是這樣的不簡單啊。

這是什麼都能驅使的節奏？

胃裡翻湧得更加厲害了，但眼下這都算不得什麼了，比起噁心……還是命比較重要。

櫟如故不再猶豫，在猛向撲來之前，連連出招，險險躲避。

但是……

腳腕上忽然一疼。

櫟如故顧不得許多，縱然一躍，跳上一棵大樹，思量著如何才能扭轉這種局勢。

其實如果是單獨的一隻虎，或者其他什麼野，櫟如故收拾起來也能是乾脆利落，可眼下，卻是一群。除了那些大個頭的，下麵還有群結隊的狼，幽綠的眸子中泛著寒。

車戰，這誰頂得住啊！

裴縛究竟是怎麼做到縱這麼多的生的？

沒過多久，櫟如故便累得氣籲籲，再觀夏濡聲，他那裡的況似乎也不好。至於南宮彥青，櫟如故本看不清他們兩個人的作了，更不要說指著南宮彥青來給搭把手。

難不要栽？

櫟如故深吸了一口氣，上留著鮮的腳腕，是不敢大意了。

而與此同時，南宮彥青和裴縛各自站立在一側，二人並未手。

南宮彥青當然是想手的，但是幾次沒有得手之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就算裴縛再厲害，他又怎麼可能轉瞬之間移開這麼遠的一段距離？

還有被他拋棄的劍。如果沒有記錯，那一把劍莫名其妙多捲刃，甚至捲刃了還不算完，很快它就像是化了似的，地垂了下去。

可是裴縛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嗎？

倘若他能做得到把堅的刀劍都化去，如果用到人的上，效果豈不是更加立竿見影？

一個答案呼之慾出——障眼法。

他既然猜到了，自然不會再隨意出招，不過南宮彥青自認表中沒有出任何破綻，裴縛卻忽然笑了「太子果然敏銳，這都被你發現了。隻不過……就算是發現了又能怎麼樣呢？不覺得太遲了嗎？」

若說剛剛聽到裴縛這話的時候，南宮彥青還不清楚他的做法，下一刻他便明白了。

認知到真相之後，周圍的景緻便緩緩變了。地上的蛇蟲還在，但周圍的草木卻彷彿稍微挪了些位置。最明顯的要屬裴縛本人，從一丈之外，又回到了離南宮彥青僅有一尺之遙的位置。

後的揮劍聲太明顯，南宮彥青轉過頭去，卻見另二人正對著虛空一陣揮刀，他出聲提醒，那兩人卻毫無所覺，麵驚恐，作迅猛。

南宮彥青想過去製止，預備抬腳之際，卻忽然發現他彈不得了。

而裴縛是如何做到的，他又是什麼時候做到的，他竟也渾然不知。南宮彥青麵一凜，恐怕這纔是裴縛拿手的本事之一吧？

倘若敵人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他的武功怎麼樣，自然就全沒了關係，自可為所為了。

裴縛對著南宮彥青笑「何必掙紮呢？太子能夠看破我的幻境，裴某已經十分佩服。一日之，怎會有第二人識破？我看，太子不如好好地待在這裡欣賞這一出好戲。等戲演完了，你我再議論大事不遲。」

這一手出神化的幻，所見之俱是栩栩如生。甚至連迎麵而來的氣流、傳耳中的聲響，都像是臨其境一般。

尋常人了幻境，即便是發現了不對，被耽誤的時間，也足夠讓他們死一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