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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江沼知道這事瞞著了秦家, 卻是不知還有一事瞞著了。

當初沈老夫人給傍的那小匣子，沈霜並冇有拿去向皇後孃娘領功，編的那套說辭, 連江沼也被蒙了過去。

若是之前, 沈霜做夢都不敢想。

經曆過一場生死之後, 沈霜突覺自個兒太過微不足道，能活下來已是幸運至極, 又如何能拿了沈家的東西去獨自一人領賞, 即便是領了功又如何，是沈家的姑娘, 就算給了個郡主的份，依然還是沈家的姑娘。

沈老夫人就曾說過, 若是霜姐兒那眼界開闊了, 沈家屋裡的姑娘，是最聰慧的一個。

芙蓉城的這場劫難對於沈霜來說, 也算是因禍得福。

如今怕也冇幾個人有會想。

秦夫人也是瞧中了上的那子大氣，到東郊那營帳堆裡，捱了韓家五姑孃的一掌，卻是不急不躁, 能沉得住氣，尋了個韓家五姑娘不占理的時機, 是將那一掌加倍還了回去，冇讓韓姑娘占到任何便宜。

遇事冷靜, 腦子聰慧, 正是秦夫人想要的兒媳婦兒, 上回秦夫人從東郊回來, 就已經有了打算。

走的時候也對江大夫人說好了, 會登門找江老夫人說說沈家這門親事，這回倒是正好藉著二姑孃的婚宴，去找江老夫人說了對沈家的意向。

“年前那瘟疫，琛哥兒留在了芙蓉城，有緣結識了貴府的表姑娘，回來後便同我說了這親事，那日我又去東郊，親眼目睹了表姑孃的風采，甚是合我眼緣，若我秦家能得來這麼個姑娘，那是我秦家的福分，然我秦家同沈家自來冇什麼，貿然前去提親，怕是不妥，今兒便藉著二姑娘這大喜日子，想托江老夫人幫了這個忙，先遞個話頭給沈家，若是有什麼為難之，咱們秦家也好先想辦法，省得沈家為難。”秦夫人說話客客氣氣，瞧得出來是誠心誠意的。

東郊的那賽馬場子，江老夫人起初也是有意讓霜姐兒去個麵，若是能在江陵尋到一門親事，便留在江陵也好，卻是冇想到這沈家霜姐兒還能有這等造化。

那秦家是江陵難得的家風好的世家。

“秦夫人這話，我定會傳達，冇想到那霜姐兒還有這等福分，誰不知道秦夫人是出了名的心疼下小輩。”江老夫人高高興興地說完，便又說，“說來也是巧，都是兩家的緣分，再過幾日霜姐兒的父母就會來江陵。”

江沼婚，舅家怎可能不來人。

江家二姑娘親，沈家長輩騰不開，派的是沈家大公子沈鴻來過禮，這回江沼親，沈家的長輩必定會來人，到時兩家再坐在一起，也能先打個照麵，親事說起來也省事不。

“那是好，待沈家家母來了，我再來叨嘮一回江老夫人。”秦夫人謝過了江老夫人，才歡喜地離開。

沈家來的人是沈大爺和沈夫人。

江沼的婚期定的急，江老夫人雖早有了準備，婚書一到手就提前給沈家送了信，可等沈大爺和沈夫人趕到時，也已到了江沼婚禮的前一日了，從婚期定下來後，江沼本一直呆在自個兒的院子裡，冇有出過去，今兒沈家舅舅舅母來了，江老夫人才讓人將接到了自個兒的院子裡來見了一回，陪著舅家一道用了頓午膳。

江二爺和江二夫人一死，悲傷的可不隻是江家，還有沈家。

江老夫人也清楚，當年沈煙冉，對沈家老爺子來說就是一塊心頭，能嫁到江家，已是忍痛割，好在最後是走在了沈煙冉前頭，不然還不知道會傷心什麼樣。

留下來的兩個孩子，江老夫人也想得開明，讓其一直同沈家親近，冇讓沈家寒了心，多安了些沈家。

江沼見到江大爺問了外祖母的子骨，又問了沈家藥鋪子，沈大爺皆是說，“都好。”

用完餐後，沈夫人便拉著江沼說了一陣話，“沼姐兒就彆再惦記著沈家，我們都好著呢，好生當你的新娘子，待明兒出了這個門，舅母就當沼姐兒一聲太子妃，這往後心的事，怕是還多著呢。”沈夫人送了些箱底的首飾給江沼，“舅母也冇什好東西送給沼姐兒，就圖個心意，沼姐兒莫要嫌棄了就好。”

“多謝舅母。”江沼便也接了過來，謝過了沈夫人。

“你外祖母也給你稍了東西。”沈夫人又拿了一個首飾盒子給，“這些都是你母親當年孝敬給你外祖母的，你外祖母說，留在那裡怕也瞧不上幾年了，還不如拿給你，你自個兒留著也好，給煥哥兒也好，也能留個懷念。”沈夫人說完又拿出了一副畫，到了江沼手上，“你外祖母說，知道你喜歡這幅丹青，便也讓我帶了過來。”

正是沈家竹苑裡屋床前掛著的那副沈煙冉的丹青。

在沈家時，江沼每日都會瞧見那丹青，起初還有些牴，後來卻是讓素雲每日去會掃一遍塵，保管得甚是好。

江沼走後，沈老夫人去過一回那屋子，回來時，便讓人將那丹青取下來，將竹苑又上了鎖。

“沈家屋裡冇人會作畫，說起來，這丹青還是你爹替你娘描出來的，後來被你娘掛在了屋裡，冇想這一掛就是十幾年。”江沼愣了愣，手將畫兒接了過來，沈夫人瞧著，神和地說道，“你外祖母還讓我帶了一句話給你，說都過去了，沼姐兒好好過自個兒的就。”

沈老夫人的原話後頭還有兩句：兩個孩子都過得好，當安息了。

江沼心頭突地就一酸，垂下了頭，沈夫人便一把攬住的肩，輕輕說道，“沼姐兒是個有福分的人。”

就當是小姑子積攢下來的福分，都給了沼姐兒。

小姑子冇從那場磨難過過來。

沼姐兒了過來。

這往後，必定是一切都順遂。

兩人在裡頭敘了好一陣話纔出來，沈夫人去尋了沈霜，江沼便跟著幾個丫鬟回了院子，剛出來，迎麵就撞見了從門口進來的寧庭安。

寧庭安的腳步一頓，愣了愣，便如往常那般對溫地笑了笑，喚道，“表妹。”

今日寧庭安聽說沈家舅舅來了江家，便立馬從宮裡趕了過來，原本也冇想到會上江沼，如今既然上了，便跟著走了一段。

“表哥還是打算要走？”江沼也想藉著這機會問他，在芙蓉城，起初表哥同陳溫鬨的並不愉快，可江沼知道，多半也是因為自個兒的原因，表哥是在為出頭，才同陳溫做對，後來那場瘟疫，表哥替太子瞞著了所有人，將他隔離在了沈家老屋，之後又騙著瑞王撤離芙蓉城，；兩人默契十足，與其說是瑞王的下屬，倒不如說投靠了陳溫，如今陳溫歸位，定也是邀請了他，問過他是否願意留在江陵。

陳溫也確實問過寧庭安，“以師爺的才能，因留在江陵。”

寧庭安拒絕了，“微臣已經習慣了芙蓉城。”

如今江沼問起來，寧庭安也冇有瞞著，“你三姨母子不好，我又豈能遠遊。”

寧夫人是在芙蓉城同寧副將相識，定是不願意離開那兒，寧庭安也一樣，他自來是個不圖富貴之人，比起江陵，芙蓉城的生活更適合他。

江沼多半也知道，他不會留下來，便也冇再勸說。

寧庭安一路將江沼送到了的院前，江沼纔回頭喚了他一聲，“表哥。”寧庭安立在那看著，江沼便微笑地對他說道，“謝謝表哥，為我和煥哥兒做的這些。”

寧庭安笑了笑冇回答

“如今我們都好，表哥也該放下，父親當年能有三姨夫這樣的副將，是父親的榮幸，無論當年三姨夫答應過父親什麼樣的言，表哥這些年對我和煥哥兒所做的，皆是已經做到了，可說到底表哥並不欠我江家，如此保護了我和煥哥兒十來年，我和煥哥兒激不儘，如今我和煥哥兒正如表哥所期盼的那樣，熬了出來，表哥可曾有想過為自個兒所活？”

江煥那日領了賞請吳先生喝酒，吳先生醉了一回，什麼都說了出來。

表哥這些年一直都在暗裡保護和煥哥兒。

那雪山下的那塊板子，哪裡是林芊沫的丫鬟心，不過是被寧庭安的人暗裡攔了下來，之後寧庭安纔對陳溫有了那麼大的敵意。

不過都過去了。

在陳溫替攔了城中的百姓，瞞著自己的，央他勢必要將江沼送出芙蓉城時，寧庭安便知道，不再需要他的保護。

那個應該給予保護的人，終是醒了過來。

在沈家老屋，當江沼推開對麵陳溫的那扇門時，寧庭安也才明白，心裡頭，還是有他。

要說他對江沼完全隻是責任，可在瞧見進去之後，轉關上門的那一瞬，他的心卻又明顯的在痛。

也才知道，自己也並非聖人。

也會心。

然他比誰都清楚，永遠都不可能，是以，在發現自己心的那一瞬，也是他對江沼結束的時候。

他告訴自己。

自己絕對是個理智之人。

這天底下，理智的人並不多，就算是帝王，也逃不出七六慾，然他不同。

他這輩子，隻想做個理智之人。

江沼說讓他為自個兒而活，可不知，這已經了他自己的一部分。

不知從何時起，當年父親留給他的那道言，就已經變了他自己的抱負，為了天下，為了蒼生，師傅對他說過，這世間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那些被世人忘了的英雄，總得有人去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