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謝君陵不似陸寶兒這般不拘小節，他是個有些潔癖的男子。此時被辣醬沾了他褚紅錦袍襬，瞬間沉下臉來。

有眼尖的丫鬟想上前去幫謝君陵拭，可拿了淨手的帕子又遲遲不敢接近。

等了一會兒，竟然無端端肚子打，險些跪到地上去。彆看謝君陵平日裡弱不風的讀書人模樣，可他一個淩厲眼風瞟過來，便能嚇得人肝膽俱寒。

特彆是還聽說清瑤了不敢有的心思，怒了謝君陵，如今人好幾天冇回來，孃家人尋上謝府，也被老嬤嬤用幾兩銀子悄無聲息打發了。這哪是主子？這分明是閻王啊！

小丫鬟們就是有賊心也冇膽再侍奉謝君陵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誤會了什麼，對自個兒下手呢？

陸寶兒見謝君陵垂眸不語，支起子朝謝君陵那邊去。原是他錦袍上沾了辣味，這才惹得他不快。不過都是辣醬和袍都是類紅，實則不太顯眼。

思及至此，陸寶兒便道：“夫君要我幫著嗎？”

“不必了，我去換一衫來。”就算了，還是留下個油印子，謝君陵怎麼想怎麼不舒服，還是去換一件得了。

謝君陵回到室裡，他不太喜歡有旁人進出這裡，也不知是佔有慾強還是怎的，於是喊前來服侍的下人站門口等著。

謝君陵從箱籠中翻檢出一件月白閃緞地杭綢直裰，他想再拿一件鶴氅時，無意間瞥見陸寶兒梳妝檯下著一張黃褐的方子。

不知是貴重件還是書信，謝君陵歎一口氣，打算去幫收拾起來，疊好放回盒子，省得陸寶兒枝大葉，待會兒想要東西又尋不著，急得團團轉。

哪知不看不要，一看倒嚇一跳。謝君陵略懂醫，估了一番方子裡算好的藥材劑量，知曉這是一張避子湯的方子。這是陸寶兒自個兒尋來的？

老嬤嬤不太可能越俎代庖不問過他的意思就給陸寶兒安排這些。自然是知道謝君陵的底線，不敢肆意探的。

那麼隻有是陸寶兒自己的主意，怎會尋這些方子來？

說到房事，許是謝君陵也有些生，此時輕咳一聲，不知該作何想法。他將方子疊好，收荷包。他隻是覺得陸寶兒還太小，況且婚後，兩人相的時日不多，似乎不太合適親近。

何況，他不問過陸寶兒的心意，憑著婚約行夫妻之事，太過冒犯了，更彆說他是正人君子，講究的是投意合，絕對不會勉強陸寶兒。

可尋了這方子，難不是陸寶兒對他深種，卻對這些夫妻之事難以啟齒？

謝君陵垂下那黑尾翎一般黑濃纖長的眼睫，抿半晌都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他覺得舌乾涸，許是屋地龍太熱，有些難言的燥熱在四肢百骸間流竄。

他閉了閉眼，走出寢房，由著冬日的寒風吹拂臉麵，將他降溫。院裡的雪冇掃儘，踩下去沙沙的。謝君陵就這般緩步走向花廳，偶一抬眸，瞥見燭下的陸寶兒。

吃得正歡，角沾了油也不知道，被火照得油發亮。

在府中這般肆無忌憚，好像平日出門還是很懂規矩的。

先前謝君陵還擔心老嬤嬤太過嚴厲，會讓學規矩的陸寶兒吃儘苦頭。可在規矩上麵卻無師自通，骨子裡便有種大家小姐的風範，不像謝君陵，打小是被為顧家嫡的母親指教出來的規矩，後又披上一層寒門子弟的外殼。

他滿都是謊言，偏偏遇上了個磊落的陸寶兒。謝君陵常有種和陸寶兒格格不的心緒。

許是他膽怯，也許是他畏懼陸寶兒鄙夷的目。畢竟他是母親同下人生出的野種，冇有人期待過他的出，甚至所有人都想要掐死繈褓中的他。

謝君陵如今讀書、進場，皆是想爬到高，唯有站在高，纔沒人敢欺辱他。這算卑鄙嗎？明明滿腹野心，卻裝得淡泊名利的樣子，他真是道貌岸然的人。

謝君陵看著花廳裡坐著吃菜的陸寶兒，忽然升起一膽怯來。陸寶兒是難得的純真姑娘，謝君陵將養在邊，時不時瞧上一眼，彷彿就能尋到什麼藉口來，為自己開。他重陸寶兒，所以想為謀個好的生活。

說陸寶兒膽小，倒不如說謝君陵膽小。他怕貿貿然接近陸寶兒，會將那一層遮布撕碎。若是陸寶兒怕了他，那豈不是他再冇臉同說話了？

謝君陵又從荷包裡拿出那張方子來，細細端詳了一會兒。他心道：陸寶兒都尋了這張方子，想必是有所準備的，若是他拒絕了，會不會傷小姑孃的心呢？

究竟該怎樣？到底在想什麼？

若是陸寶兒年紀大了，開了竅，有這些想法呢？

若是那樣……這方子也不該用的。是藥三分毒，他不願喝這些避子湯的。

謝君陵心思百轉，走進花廳。

他一來便遣退了下人，坐到陸寶兒對麵。見謝君陵這般嚴肅，陸寶兒也放下的筷子，小聲問：“夫君怎麼了？”

謝君陵輕咳一聲，唯恐傷到小姑娘麵，此時從袖中拿出一張方子，小心翼翼挪到陸寶兒麵前，啞著嗓子問：“這是什麼？”

葉琦英給的避子湯的方子被謝君陵發現了？陸寶兒的臉頰頓時燒紅，尷尬地恨不得找一道地鑽進去。

謝君陵會不會誤會是令智昏，天天饞他的子？儘管謝君陵確實有點料，可又不是登徒子！咳咳咳！該如何澄清呢？

陸寶兒絞儘腦想了半天，突然正道：“夫君誤會了！”

“嗯？”謝君陵輕輕哼了一聲，想聽後文。

“這方子不是為我準備的，乃是我為夫君準備的。”

“什麼？”謝君陵眉頭蹙，聲音裡有些發狠來，“你再給我說一次！”

陸寶兒不知自個兒激怒了謝君陵，依舊誠然點頭，道：“我怕夫君圖那起子事，尋些通房丫鬟來嚐嚐鮮，卻又不知避諱。

所以我給夫君這張方子，切記要那些鶯鶯燕燕服藥。畢竟庶長子不可生在嫡子前頭來，不嫡不長，這是家的本！”

這番話被陸寶兒說得大義凜然，好有派頭，卻不知謝君陵早已怒火攻心。他還以為陸寶兒對他也有心意，哪知隻是想將謝君陵推給旁人。

謝君陵冷笑道：“好啊，好你個陸寶兒！”

“夫君莫誇，這是我該做的。”陸寶兒有一怯。唉，為妻太過賢良該怎麼辦？天天被夫君誇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