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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園》 第4章 醉鄉(二)

草原上惡劣多變的氣候導致部族的人丁素來不旺,所以孕生孩子在牧民眼裡是比結婚和給老人祝壽還重要的頭等大喜。衆人聽說阿思藍的妻子懷孕,紛紛圍上去向他表示祝賀。恭賀完了,又嗔怪他不早點兒告訴大夥,否則這麼冷的天他肯定應該留在家中照顧妻子,誰還敢厚著臉皮拉他出來獵!

“才二十幾天的事兒?還不妨礙呢。況且帕黛的子骨向來結實,早期多活,將來生孩子也忍些苦!”阿思藍擺擺手,滿臉幸福地回答。

“才二十幾天,怪不得沒看見帕黛姐姐肚子大起來。阿思藍,你怎麼知道才二十幾天,難道你已經讓額託長老看過了麼?”陶闊思拍著手,瞪大了眼睛問。額託長老是整個部族中年齡最長的智者,蘇啜部祭祀、看病、給牲口配藥等所有複雜且神的工作都由他來負責。阿思藍說自己妻子懷孕二十幾天,在眼裡,這想必是額託長老與長生天通後得出的結論。

“這個?沒麻煩額託長老,我算出來的!”阿思藍被問得有些尷尬,不住地開始撓頭皮。

“你怎麼算出來的?”陶闊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兩隻眼睛等得比徐茂功的雙眼還大。

“哈哈!”杜爾、萼跌泰、拔細彌三人不可遏制地狂笑了起來,邊笑,邊要求阿思藍務必要認認真真回答這個問題。

“阿思藍,你怎麼算出來的?不要藏私,趕快教教大夥怎麼算!”杜爾一邊捂著肚子,一邊促狹地向阿思藍眉弄眼。

“長生天哪!”阿思藍被問得直想撞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解釋道:“這個,這個有點難。等你長大一些,自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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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你比我大多似的!”陶闊唾了一口,臉上飄起了一朵紅雲。從衆人的表猜道自己肯定犯了一個極其稚的錯誤。否則杜爾等人臉上的笑容不會那麼詭異。這個表記憶頗深,當娥茹姐姐聽說去鑽客人帳篷,卻把附離嚇得落荒而逃時,臉上的笑容與此別無二致。

想到那天早晨自己在姐妹面前的尷尬,陶闊的“怒火”就被勾了起來。轉過頭去找李旭的麻煩,卻發現那個昏頭昏腦的年和徐大眼兩個正糾纏著娥茹,不停地向其請教關於星星鐵的問題。

“星星鐵就是長生天賜給牧人的鐵石唄,這你都不懂,真笨!”陶闊沒好氣地了一句。

“夫子博學,小子謹教!”李旭雙手在前合抱,擺出一幅年書生接智者指點的架勢。這是他通過多日實踐總結出來對付陶闊的絕招。只要他把書生的窮酸勁頭擺出來,再拽上幾句文,蠻族丫頭肯定會落荒而逃。

果然,陶闊見李旭突然變了一個小學究的樣子,所有的怒氣瞬間都被凍結在了。雙目瞪大,牙恨得直,可就是想不出一句好的應對之詞來。

“月牙湖邊地氣暖,雪向來是隨下隨化。剛被雪水洗過後,石頭的本來容易出來,所以今天正是找星星鐵的好時機!大夥走快些,一起幫阿思藍找一找!”杜爾見陶闊氣得連眼睛都紅了,連忙將話題向別岔。

阿思藍正在納悶陶闊的臉爲什麼一瞬間改變了,見杜爾突然打馬先走,猛然想起了最近傳遍了半個部落的關於附離的笑話,知道自己那句“等你長大”闖了禍,吐吐舌頭,縱馬去追杜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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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其他幾個人逃走,陶闊心中更覺尷尬。有心用馬鞭給那個氣人的笨傢伙在頭上來一記,又怕出手重了,他從此再也不肯理睬自己。想著想著,委屈得雙眼都迷離了起來。

“我們霫人逐水草而居,不會總駐紮在同一個營地。所以,祖輩沒有留下關於開礦的智慧,牧人們也沒有時間去開採鐵礦!”娥茹看看眼前如小貓小狗嘶咬般胡鬧的年,笑著提了提馬繮繩,隔在了他們兩個之間。

“阿思蘭現在開始積攢星星鐵,到了帕黛姐姐給他生兒子那天,估計差不多剛好能打一把彎刀。草原上的男人有一把好刀,就像老鷹長出了翅膀!咱們加快些,別被阿思藍他們落下!”

這就是阿思藍想去尋找星星鐵的原因了。牧民們不會開礦,所有鐵要麼從中原買來,要麼就靠放牧時收集散落在草原上的鐵石。那種被霫人祖先稱作星星鐵的黑石頭雖然個頭小,湊幾十塊才能打出一把彎刀。但打出來的刀劍質量卻是極佳,刀刃比用販來的鐵材打造的彎刀鋒利,刀的韌也更好。

唯一中不足的是那小東西實在可遇不可求,很多牧人在草原上游逛上一整年,也未必能揀到足夠打一把彎刀的材料。

一行人笑笑鬧鬧奔出七十餘里,馬和人都跑了一汗,卻也不覺得睏乏。跑著跑著,耳畔的馬蹄聲漸漸被流水聲所取代,衆人知道,月牙湖就在眼前了。

那是一個極其麗的湖泊,無論是孤陋寡聞的李旭還是見多識廣的徐大眼,在第一眼看到湖面的瞬間,都不覺張開,輕輕地發出了一聲讚歎。

,不是一般的。上游的河水千里冰封,下游的河面白雪皚皚,唯獨這方圓二十餘里的湖面,如同一顆藍的寶石般臥在了萬里雪原之間。寒風吹過,水面上煙斜霧橫,縈縈擾擾,彷彿有仙人在碧波間焚香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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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旭跳下馬背,三步並做兩步衝到湖岸邊,手在煙波上抄了一把。一陣骨的奇寒立刻鑽了他的骨髓。

“啊,真涼!”一直做著溫水準備的李旭甩了甩手指,跳了起來。

“笨,這水只是比雪暖些,所以纔看著有煙冒出來。若是夏天丟個野果子進去,片刻後撈出來就能冰牙!”陶闊看到李旭上當,又開心了起來,用馬鞭指點著湖水介紹。

“壯哉,奇哉!不來塞外,不知道天地間有此盛境!”徐大眼閉上眼睛,在馬背上張開了雙臂。此行不虛,非但長了見識,給多年苦學的兵法找到了實踐機會。還認識了幾個好朋友,見到了從沒見過的風景。

行萬里路猶如讀萬卷書,古人誠不我欺。只有見了這空曠的田野,纔會激起人心中的豪。也只有在這萬里冰雪中,才讓人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心中的夢想。徐大眼揮舞著雙臂,上笑容裡帶出了幾分年輕狂。

“如果是夏天時來看,這裡更漂亮。四都是野花,連湖裡的魚都想跳出來聞一聞花的味道。如果到了晚上,天上的星星和水裡的星星幾乎是挨著,不細看,本分不清楚誰是誰的倒影!”娥茹見客人如此欣賞草原風,帶著幾分自豪的口吻介紹。

這片湖水曾經給留下了無數好回憶,去年夏天,就是在這個湖邊,自己認識了純淤部的可若,他是臨近十幾個霫部最年青的族長。整個夏天的風都很醉人,頭頂上星星也格外明亮。

“明年開了春,他就會擡著酒水來迎娶我到他的氈帳中!”的目裡對未來充滿期盼。回頭看看徐大眼,期盼中又夾雜進了幾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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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去年夏天在湖邊也遇到了徐兄,我會選擇誰的帳篷呢?”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裡的,彷彿有一頭小鹿在跳,臉上的表也跟著不自然了起來。

“徐兄的箭得不比可若差,馬騎得不比可若慢。每一句話在徐兄裡說出來,都有不同的味道!”娥茹又看了看臨風抒懷的徐大眼,盡力把心中紛繁複雜的想法了下去。

“我展芳華,君行在遠。我剪紅燭,君來已遲……”眼前的煙波中緩緩浮現了晴姨曾經畫過的一幅牧野春景,那風中搖曳的金蓮花,給人的覺總彷彿在傾訴著幾聲憾。當年的不知道那其中的憾是什麼,而現在,娥茹知道自己什麼都懂了。

輕輕地嘆了口氣,慢慢地開始羨慕起妹妹和附離的年與懵懂來。明年夏天,整個湖邊的星都屬於他們兩個,而自己,會將最誠摯的祝福送給他們,還有徐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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