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娘卻未曾察覺,只說:“是啊,雪。梅挽致嫁的丈夫是個姓程的畫師,人長得極好,畫也是十分出,但心底總與世人不同。一般我們取名字,總是花兒燕兒之類的,可他卻給兒取名雪,許多人聽‘’,暗地只能替梅挽致那個漂亮兒苦笑。”
黃梓瑕覺得自己眼前有些迷霧漸漸散開了,讓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陳念娘的手,急切地說:“陳娘,那麼梅挽致那個兒雪,如今怎麼樣了?”
陳念娘十分詫異地看著,顯然不知道為什麼談論著錦奴時,忽然又想知道雪的事。但也只順著的追問,娓娓道來:“梅挽致的這個兒,可說是命運多舛。的母親在五歲未到時便去世了,的父親帶著回到了柳州老家,但又沒有什麼謀生本事,畫畫畢竟也不能糊口,貧病加中在十來歲時便撒手人寰,家族中那些虎視眈眈的親戚立即便強奪了他的房產,只余下雪在族中無立足之地,備欺凌。后來是云韶六中其余幾位知道了的遭遇,才讓過來揚州投靠。來時我已經在云韶苑,只看到個十三歲的孩子,骯臟瘦弱,可居然真的能千里迢迢來到揚州,當時所有人都是淚如雨下,說當年梅挽致繁花簇錦,瑰麗華,沒想到剩下一個兒卻如此遭遇……”
“那現在雪又在何呢?”
“蘭黛將接到州去了,我和憶娘都只見過那一面。”
“嗯……會彈琴麼?”
“這倒不知。母親當年琵琶絕妙,但雪過來時畢竟年紀已大,過了最好時機了。大家都嘆息說,梅挽致當年的風華絕代是傳不下來了。”
“梅挽致是個大人吧?”黃梓瑕又問。
“我未曾見過,不過聽說是絕人!”陳念娘以毋庸置疑的口氣說,“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云韶苑中日日不了出的人,雪也是難得一見的,但憶娘總是說,雪遠不如其母。若論起貌,唯有梅挽致才是艷華灼灼,彩人——所謂的唯有牡丹真國,只有當得起。”
“嗯,我也聽錦奴說過,說的師傅是傾世人。”
“梅挽致去世的時候,錦奴不過十來歲,但我也始終聽念著師傅,不僅是梅挽致將五歲的從路上撿回來,救了一命,錦奴對梅挽致是真的崇敬拜。聽說離開云韶苑上京時,特意抱著琵琶拜倒在梅挽致的畫像前,跪了足有半個時辰。”
“那,雪或者梅挽致有畫像嗎?”黃梓瑕問。
“梅挽致有的,的丈夫便是個畫師,據說出貧寒,但才華極高。當年他替云韶六畫過一幅游春圖,其上有六人的模樣,就收藏在蘭黛那里。”
黃梓瑕默默點頭,又問:“那畫像,是否我可以借來看一看?”
陳念娘說:“這倒不難,蘭黛如今也已經離開揚州了,走時曾給我們留過一個州的地址,我寫信讓雪將畫卷送過來,也不過一兩日時間。”
黃梓瑕驚喜道:“是嗎?那太好了,如果雪能親自將畫送過來,我想,或許此事會有很大的進展。”
“嗯,我今天就給蘭黛寫信。”
“多謝陳娘了!”
“揚州,歌舞伎院……”
回到王府,李舒白聽了的轉述,略有皺眉:“怎麼會牽涉到這麼久之前、這麼遠地方的事?”
“我也未曾料到。”黃梓瑕只好這樣說,“但從種種跡象來看,似乎真的會有關聯。”
他們說著案,順著水上曲橋慢慢走向凈庾堂。李舒白一直不喜歡很多人跟著自己小心伺候,所以一干侍衛宦只在后面遠遠跟著,只有黃梓瑕和他一起走在橋上。
回首岸上林間,一盞盞宮燈已經點亮,燈和月亮、銀河一起映照在緩緩波的水面上,閃閃爍爍,兩人如行星月之中。
兩人都不由自主佇足立在橋上,看著水面的蒼茫亮。夜風已經逐漸溫暖,暮春初夏時節,最是宜人愜意。
李舒白轉頭看著站在自己后一步之遙的黃梓瑕,見的雙眼在此時的星月波之中閃爍明亮,不由自主地目停了一瞬。
正在此時,岸上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忽然打了此時的靜謐。有人疾步奔上橋,大喊:“夔王爺!夔王爺!”
李舒白將目轉向來人,見侍衛們已經將那個人攔在了岸上,便轉走向岸邊,見燈之下,惶急地站在橋頭的人,正是周子秦。
李舒白示意侍衛們讓周子秦過來,他轉往長橋上的亭子走去,在亭中坐下,示意惶急的周子秦坐下,問:“出什麼事了?”
周子秦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神惶地握自己的雙拳,言又止。
李舒白微微皺眉,問:“到底是什麼事?”
“我……我可能……”周子秦說著,蒼白而毫無的一直在抖,他抬眼看看李舒白,又看看黃梓瑕,許久,才用力出幾個依稀可辨的字,“可能……殺人了。”
李舒白微微揚眉,問:“可能?”
“就是……就是我一時也說不清楚,這事,崇古也知道的,我真的沒有要殺他們!”
黃梓瑕詫異看著周子秦,問:“怎麼會與我有關?”
“因為,死的人就是昨天晚上,我送過東西給他們吃的那幾個乞丐!”
周子秦話一出口,黃梓瑕就“啊”了一聲,不自口而出:“是昨晚那幾個?”
李舒白瞥了一眼,沉聲說:“子秦,把來龍去脈說仔細點。”
“嗯。”周子秦張地回想著,聲說,“昨晚崔大人說請我們在在綴錦樓喝酒,我聽說王爺邊破了四方案的那個公公也來了,就想應該是崇古,于是就過去吃飯了……然后吃完飯后,我看桌上有幾個菜都沒怎麼筷,就把我們吃剩下的飯菜打包好給那幾個乞丐……以前,我也經常這樣的,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
黃梓瑕點頭,表示他說的沒有問題。
“然后,今天早上我起來后,聽說刑部的人正在驗尸,就趕過去看,結果我發現……發現死的正是昨晚那幾個乞丐!”
黃梓瑕問:“那也不一定就是我們送的食有毒吧?畢竟昨天我們吃的時候,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周子秦張地抓住的手,說:“不,是真的!那幾個人確系中毒而死。我在地上撿到了昨晚包東西的荷葉,帶回家檢測之后,在上面找到了一點劇毒的痕跡……而且,還是我們這邊很見的毒。”
李舒白瞥了他的手一眼,黃梓瑕已經不聲地將自己的手掌出來了,問:“是什麼毒?”
“是毒箭木的樹,南蠻那邊俗稱見封,據說中毒者走不出十步之外,是世上最劇毒的東西之一。”周子秦皺眉道,“京城很見,我之前也只在書上見過,中這種毒的人全皮烏黑潰爛,頭發眉指甲牙齒等全部落,面目不可辨別,十分恐怖!”
“那幾個乞丐也是這樣?”
“嗯,現在刑部已經下令,此案極其可怖,一定要徹底追查那個辣狠毒的殺手。”周子秦蒼白,肩膀的抖就沒有停過,“可是崇古你是知道的,我……我真的沒有要害人的本意!”
黃梓瑕皺眉道:“問題是,既然我們沒事,那麼我們送過去的東西,又是怎麼在忽然之間染上了毒?”
“而且……而且還是我們親手包好的,直接送過去的……”
李舒白上一句:“我看,最主要的問題,應該在于是誰在你們吃的菜里面下毒。”
黃梓瑕點頭,說:“當時在場的,有崔大人、王蘊、我們,還有大理寺的幾個吏……還有一個是錦奴。”
周子秦掰著手指地把這幾個人過了一遍,顯然都無法將他們設作兇手,最后還是苦哈哈地抬頭問:“崇古,你說這事,會不會查到我們頭上啊?”
“你說呢?”黃梓瑕反問。
“昨晚我們過去時,街上已經快宵了,并沒有任何人看見,所以我想或許應該……只要我們不說出去,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別的捕頭怎麼理我不知道,但我會第一時間查探死者胃中殘存的食。乞丐能吃到這麼好的東西實屬難得,兇手會被鎖定為富貴人家子弟。同時現場留的荷葉是新鮮的,多為酒樓采購備用,而如果是尋常人家自己廚房做的飯菜,一般都是拿包東西的干荷葉,怎麼會有人家特地準備新鮮荷葉,就為了包飯菜呢?要知道京城地勢低洼冷,城的荷錢才剛剛出水,酒樓的荷葉都是專門聯系城外的漁民,早上送魚蝦的時候一起摘來的,也算是個稀罕呢。”
“那……那也可能是為了混淆視聽,故意去弄點荷葉包東西……”
“有可能。但在考慮這個可能之前,捕快們應該已經走訪了各大酒樓,然后一下子就從中篩選出了從不浪費食的周大人公子周子秦,掌握了你昨晚打包的菜式,證據確鑿,立馬可以請示上頭是否要請你到衙門喝茶了。”
周子秦頓時癱倒在椅子上,臉也白了,眼也直了。
黃梓瑕無奈地問:“你平時不是經常與尸打道麼,怎麼我不知道你這麼怕死人?”
周子秦虛弱道:“我只是喜歡研究尸,可絕對不喜歡把人變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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