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的人倒也爽快,摘了腰間牙牌扔過去,笑道:“張軍門恪盡職守,這份秉公的作派咱家敬佩。”
張懷愣了愣,面紗后的嗓音清朗如金石之聲,和他們這群赳赳武夫大不相同。再看勒韁的雙手,燈影下細潔得白瓷一樣,坐在馬上那份居高臨下的氣勢,除了皇族近親,大約只有司禮監的掌印了。
他很快掃了腰牌一眼,分明雕著篆書的提督東廠四個大字。冰冷的牙牌瞬間燒灼起來,他握在手里像握了個燙手的山芋,忙雙手高舉呈敬上去,“不知廠公駕臨,卑職唐突了。”
肖鐸起面紗道:“車上是我家眷,日里朝中事忙騰挪不出時間,只有連夜迎回府里。”囑咐云尉,“把門打開,讓張軍門過目。”
張懷嚇一跳,忙道不必,“既然是廠公眷,還有什麼可驗的。”踅命人開城門,揖手讓道,“廠公請。”
肖鐸對外人向來和藹可親,抱拳回了一禮,“今兒夜深了,待改日得空再請軍門小酌幾杯。”說完拔轉馬頭鞭飄飄然去了。
幾個林軍圍攏過來呆呆目送,張懷從牙里出幾個字來,“日娘的,這是個什麼妖怪?”
邊上人看西洋景似的湊話,“以前常聽說肖鐸如何心狠手辣,沒想到長得這標致模樣,偏又是個男人,要是個人還了得?”
另有人掩葫蘆笑:“不打的,橫豎里缺了一塊,男都相宜的。”
他們胡天胡地嚼舌頭,張懷卻很忌諱,兩眼一瞪叱道:“仔細了,上沒把門的,別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都愣著什麼?嚼你的蛆,還不給爺站班兒去!”
眾人一凜,方想起來那位仙似的人是干什麼吃的。東廠暗哨無不在,萬一傳到他耳朵里……東廠大門大開著,隨時歡迎你進去逛逛。
那廂車滾滾,很快拐上了府學胡同。再往前趕一程子,肖府也就到了。
肖鐸下馬來開車門,打簾往里頭看,那主仆倆睡得迷迷噔噔的,聽見響才睜開眼。音樓不是審慎的人,對他也沒有戒心,倒是個隨遇而安的好子。他出手來,“到了,下車吧!”
猶豫了下才把手放進他掌心,他手指微涼,反而襯得分外溫暖。跳下地立在他側看,彤云說得沒錯,他斂財應當很有一套,這府邸是新建的,高門大戶,檐頭掛東廠提督府牌匾,很是氣派豪華。
他指了指臺階下的兩排仆婢,直白道:“這些人供你驅使,們哪里做得不好只管打殺,不必回我。”
音樓聽得發怔,那些人不知道了他多調理了,都屏息斂神上來請安,兩手一蹲道:“見過娘子。”
他沒給時間回話,攥的手也沒有分開,手腕一轉把的胳膊架在手背上,平穩托著,呵腰道:“寒舍簡陋,慢待娘子了。請娘子隨臣來,后頭辟出了個院落,地方還算清靜,臣領娘子過去看看。”
音樓有點奇怪,他雖然改口呼娘子,卻仍自稱臣。當下也不好多說什麼,只乖乖跟他進了大門。
彤云被們帶去認地方了,肖鐸獨自領緩行,過了垂花門,里面別有天,一條曲徑通幽的抄手游廊在假山樓閣間回旋,把這春景勾染得更顯層次了。
低低“呀”了聲,撒開他的手奔到院里的一樹梨花下。這樹異常高大,枝繁葉茂,看樹齡足有百余年了吧!樹底下掛著幾盞紅紗宮燈,白潔的花瓣染上了淡淡一層水紅,風一吹簌簌落下來,輾轉飄出去幾丈遠,把樹冠下的這一片都鋪陳滿了。
仰起臉,偶有花瓣從頰旁過,香氣凜冽。回過看他踏著落花而來,笑道:“我一直想有一棵這樣的樹。六歲的時候在集上買了一株苗,回來種下了天天蹲在邊上看,就盼著它早早發芽,早早開花。我那時以為多澆灌就能讓它長得快些,誰知道須汪在水里,后來淹死了,害我難過了好一陣子。”
他背著手往樹頂上看,燈下長玉立,風姿卓然。臉上表平常,眼里卻有疏淡的笑意,“這梨樹是年下從別移栽過來的,我以為經過一趟顛簸,今年恐怕要誤了花期了,沒曾想還能開得這麼熱鬧。只可惜了,原本要移來兩棵的,另一株經歷一個寒冬,沒等挖掘就凍死了,剩下這棵孤孤單單,不知道還能茂盛幾個春。”
說沒關系,“可以再種幾棵,等上三年五載,怎麼都能開花了。”
他是講究效率的人,搖頭道:“花那麼多時間,終不及現的來得好。我明兒再命人出去打探,挑長的移植過來,把園子打扮個梨花林,你說好不好?”
欣然應了,并沒有看他,目流連在花間枝頭。他靜靜端詳,紅的火過綃紗照亮的臉,了孝換上他準備的,并不十分艷麗的,卻有別樣的靈和跳。
一片花瓣落到頭上,讓別,替拿下來。薄削的蕊在他兩指之間,他略凝視,把它含進了口里。
他有澤的和微仰的角,音樓看見他的作,霎時飛紅了雙頰。這花好月圓的夜,人心變得了似的,可他這樣挑垯,就算知道他是個太監,也不讓人浮想聯翩。
他神饜足,瞇著眼,慢慢咀嚼,仿佛在品嘗味。音樓靠過去,狗搖尾地問他味道怎麼樣,他長長唔了聲:“好!”
沒吃過花,以前常聽說有人以花消遣,吃了能遍生香。也有些躍躍試起來,往上一縱摘下一朵,然而搖了花枝,弄得落英滿頭。也不在乎,摘下花瓣牛嚼,邊嚼邊品,慢慢皺起了眉頭,咂道:“你哄我麼?我怎麼覺得是苦的?”
“同一棵樹上結的果子還有酸甜的差別呢,花就沒有麼?你運勢不好,摘的不討巧。”他轉過臉笑,又在頭上了一片下來,“嘗嘗這個?”
聽了忙來接,他卻高高一揚道:“轉了手就不好了,還是讓臣代勞吧!”
音樓是個傻子,居然信了!見他遞過來張便接,他的指尖就勢在上一抹,眼波流轉間收回手舌了,說不盡的妖嬈魅,慵懶笑道:“臣猜得沒錯,果然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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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謝!
☆、一甌春
音樓捂住,面紅耳赤地嘀咕,“廠臣你正經些,不能這麼調戲我,我可是很有脾氣的人!”
有脾氣的爛好人麼?他不以為然,“娘娘這話就言重了,臣是太監,太監怎麼調戲人呢?就是順天府來斷,也不過是個主的名兒,娘娘道是不是?”
“不是。”回答得很沒底氣,細語重申,“我來你府上是暫住,你不能對我……手腳。”
“手腳?”他的表簡直像聽了笑話,“臣對您手腳了麼?您忘了臣不是男人?既然不是男人,有些肢上的接,其實也無傷大雅。娘娘知道什麼手腳麼?”
他的視線在肩頭領口溜,嚇得抱住大退了一步,頗為防備地斜眼乜他,“你我了,就是手腳。”
肖鐸聽了無奈搖頭,“娘娘果然見識得太,這樣可不。往后您是要隨王伴駕的,這麼一點兒小靜就讓您慌了神,回頭皇上瞧來難免怪罪臣不盡勸諫之職。”他下琢磨起來,“宮里娘娘人服侍泰然自若,那才是四平八穩的帝王家作派。您日后既要回宮,前途自是不可限量,揪住這些小細節,豈不是大大的上不得臺面?既這麼,臣對娘娘日常的看顧還是不能的,一定得閑就來娘娘院子里瞧瞧。底下人耍,侍奉起來恐欠仔細。比方梳頭、沐浴、更……”他笑得宛若驕,“臣雖愚鈍,這些卻都得心應手。娘娘要是不嫌棄,臣來伺候,比那些人周全百倍。”
音樓唬得目瞪口呆,還要伺候沐浴更?宮里娘娘們洗澡難道都用太監麼?這個肖鐸滿跑駱駝,不能信他!
花瓣紛飛,在他們之間簌簌飄搖,音樓突然生出些良辰景奈何天的慨來,也未及細想便道:“有彤云,就不勞煩廠臣了。您這麼大尊佛,屈尊來伺候我,沒的折了我的壽。”又笑了笑,“再說我不大喜歡和旁人接,這是從小就有的病。”
“認生麼?娘娘這病是胎里帶來的,不好治啊!不過不要,絡了就好了。”他慢慢踱到面前,把叉在前的雙手拉了下來,“娘娘大節端方,這樣的作不雅,往后不能再用了。若是有人存心來輕薄您,單憑兩只手是阻擋不住的。娘只需記住臣不是男人,娘娘在臣面前用不著遮掩。臣這樣的子,就算對您有些想法,又能拿您怎麼樣呢!”
他咬字清晰,一遞一聲在耳邊說,像鑿子用力鑲刻在了腦仁兒上。他一再聲明他是無害的,一再說自己不是男人,這話在音樓聽來實在悲哀。耷拉著角嘆氣:“廠臣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眼里您和那些堂堂須眉無異。命是天定的,您只是吃了出的虧。那些話……自己自己難,又何必說出來呢!”
他有片刻怔愣,苦笑道:“難不娘娘還拿臣當男人麼?臣的這一生已經毀了大半了,無家無室、斷子絕孫,說不說都是一樣。”
垂手站在燈籠前,蹙眉道:“如果能重來一回,您后不后悔進宮?”
他認真想了好久,“不進宮,還在老家種那幾畝薄田?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
音樓覺得發展的空間其實很大,也不是非得面朝黃土背朝天。嘬咂舌,“以您的相貌,還愁沒飯吃?好些地方請堂客,陪人喝酒猜拳,活兒不累人輕省,干得好的下回場子比花魁娘子還值錢。我和您說,我們那兒有家酩酊樓,里頭有位連城公子,每回出游街口上堵滿了人,都是為一睹公子風采。有一次花朝節我也去湊熱鬧了,遠遠看了公子一眼,看完的確人魂牽夢縈,可如今和您一比……嘖嘖,他連廠臣的一個零頭都不及!所以您只要舍得一剮,什麼都不用干,站在那兒就能來錢。”
肖鐸不知哪里尋來的這些說頭,慢慢瞇起了眼,“娘娘這是在教臣學壞。”
音樓莫名看著他,心道你已經夠壞的了,還需要別人教嗎?不過這話打死也不敢說出口,裝樣兒誰能和他比高低?悻悻敗下陣來,著鼻子道:“沒有,我就這麼一說,廠臣聽過便罷了,別往心里去。”
他卻細細斟酌起了的魂牽夢縈,“那位連城公子樣貌不及我?”
音樓連連點頭,“不及不及,廠臣風華絕代,連城公子比您差遠了。”
“差了那許多還能娘娘魂牽夢縈,娘娘真是沒挑揀啊!”他垂著眼睫拭了拭腕上珠串,“不過臣在想,娘娘話里是否另有寓意?莫非娘娘對臣肖想已久,卻礙于份不好明說,所以假托連城公子名頭,好臣知道麼?若果真如此,臣想想,娘娘早在懸梁那天,就已經被臣的風姿所折服了吧?”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番話來,說完好整以暇打量,把音樓弄得張口結舌。
她本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舞陽公主,驪山秋獵,深情錯付。他長槍相逼,她懷著身孕,臨死前告訴他,「穆川,你終會後悔。」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孤寂地活了二十餘年。可再次醒來,她依舊笑靨如花。他以為是老天有眼,讓他贖罪。豈知眼前的女人早以不是曾經的李長樂。
她和他初見:她被人扒去外衣,他贈她衣服遮身,她送他一吻許終身。
傳聞,逍遙王腹黑殘暴、狠戾無情。當他的王妃,鳳凌雪表示壓力很大。于是,她自請下堂,走上富婆的不歸路。眾人道:“逍遙王終于在有生之年擺脫了鳳凌雪的糾纏!”可是某一天,逍遙王又死乞白賴地把鳳凌雪綁回府里了。“王爺,王妃被您關在王府面壁思過三天了!”“她后悔和離了嗎?”“沒有,她下堂后成了小富婆,養的那群小鮮肉已經打上門來要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