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肯放過嚴司直?”藺承佑面無表。
他們心里都很清楚,到了那當口,嚴司直查到了什麼線索已經無關要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舉事就在七日后,淳安郡王步步為營,連圣人會因長安城蓄積大量煞氣提前發病都算準了。
郡王邊的皓月散人和文清散人都是無極門的高徒,無極門最善利用邪窺測天象中的細微征兆,這一點,天下任何一家道派都塵莫及。
早在幾月前,皓月散人就看出長安城中藏著命中帶天煞之人,預言長安城會有一場大禍事,而圣人的怪病正是因當年的大煞“宿”而起,煞氣若是繼續蓄積,可能會導致皇帝的余毒提前發作。
淳安郡王索據此定下一個舉事計劃。這盤棋可謂險中求勝,但一旦了,便可掀天揭地。
“你勝券在握,嚴司直卻勢單力孤,僅憑那點單薄的證據,他是無法舉證你有謀反之心的,既如此,為何不肯放過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淳安郡王笑道,“不殺他,我焉能拖延時日?那晚我故意讓嚴司直死在道長眼皮子底下,就是為了讓你們誤以為我們急于滅口。”
他不但讓人給這位嚴司直服了毒,還取走了他的一魂一魄,如不立即為嚴司直做法招魂,連投胎都會喪失資格。那時候清虛子和王妃已經察覺到城中有了,假如連夜找尋,很可能會提前找到冥地界的出口,那樣他也就無法在日那晚圣人發作時,利用那口井牽制住道長和王妃了。
假如說這世上人人都有弱點,那麼道長和王妃的弱點就是太講“道義”。道義如同枷鎖,有時候會死死捆住一個人的手腳。如他所料,他二人果然心了。
為了給這位年輕員招魂,清虛子是做法事就花了整整一日一夜。就是這一天一夜,道長錯失了封鎖地獄之門的最佳時機。
“這是一場賭局,容不得半點閃失。為了捱到那一日,再多殺幾個李司直劉司直又如何?”
藺承佑“注視”著前方,正如從前辦案時審視每一位涉案罪犯的表時那樣。
可惜這一回他眼前只有黑暗,而他的邊,也再沒有那樣一位勤勉負責,書寫卷宗時永遠找不到錯的嚴大哥了。
藺承佑心里像被的針扎中一般,猛地刺痛。
“他姓嚴,嚴萬春!”他斷然打斷淳安郡王,“岷山人氏,年二十有八,隆元十三年登進士科,有妻,尚無子。他嚴萬春——不單單是大理寺的一個小小員。他就如你我一樣,有名有姓,有有!”
說到最后,已是聲俱厲。
淳安郡王怔住了。
藺承佑的話語在空曠的大殿里回響,句句震人心弦。
靜默半晌,淳安郡王的表起了微瀾,他緩緩抖了抖袍袖,起環顧四周:“看看這宮殿。殿堂再闊大,布置再巧,也不過是座華麗的囚籠,這就是失敗者的下場。早在我謀事那一日起,我就知道這是條不歸路,我告訴自己:絕不能出半點紕。一條人命,換一個穩贏的局面,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怪只怪你和這位同僚太親厚——”
藺承佑手指微蜷,假如嚴司直與他關系平平,淳安郡王也難以利用嚴司直來拖住師公和爺娘。嚴大哥與他關系越親厚,就越得死。
藺承佑悶聲低笑起來,笑聲起先低不可聞,漸漸有些止不住。
過了好一陣,藺承佑方勉強止住了笑,然而話聲充滿諷刺:“親厚?比得上我待皇叔麼?”
淳安郡王腳步一頓。
“是。”藺承佑自嘲點頭,“換作是旁人,早在樹妖在紫云樓作時我就會起疑心了。記得那晚我在問樹妖是被何人點化時,它突然被一道怪雷打回了原形,那并非怪雷,而是專用來降妖的明印,可因為樹妖出現伯父和一眾大臣全都及時撤離,當晚留在樓中的只有寥寥數人。我在后樓捉妖時,你在前樓坐鎮。我早該想到,只有對我了若指掌之人,才能一次次功阻止我查到下一步線索。
“胡季真公子出事的那一日,你與盧兆安同在英國公府赴宴……耐重前腳出現在玉貞冠觀,你麾下的人馬后腳縱觀中……你的手下為了混淆視線,逃走時故意繞了好幾條巷子,后來查到蛾兒巷,地點上勉強能解釋得通,但從那人出現得那樣快,我就知道他們的窩藏點就在附近,而你的郡王府,與玉貞冠觀僅有一墻之隔,當日事態急,你為了提醒師太莫要出馬腳不得不出下策,那是你迄今為止出的最大破綻——
“種種蛛馬跡,都因為我對你的信任,統統撂下了。”
藺承佑突然止了聲,殿中安靜如墳,一如他此時的心境。信任如高樓,并非一夕就能鑄就。
“記得小時候,我不常見到皇叔,七歲那年我從馬上摔下,是皇叔跑過來接了我一把,當時你也才十歲,自己也折了胳膊。從那次起,我就知道我這位小皇叔是個好人。”藺承佑諷刺道,“我竟不知皇叔是何時變得心狠手辣的!”
淳安郡王云淡風輕,仿佛這些話語無法在他心中激起半點波瀾。
“我若是足夠心狠手辣。”他嘆道,“早在幾月前你著手調查我時就會設法除去你了。過去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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