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渣（2）

形落地，傷口到地面，丁楊疼急了，騰一下坐起來，再掙扎著站起時，面容已有些扭曲變形。

丁夫人著心腸，視若無睹，沉聲道：“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如實說來！”

丁楊疼得額頭、脊背直冒汗，子直篩糠，頭腦卻清醒不。父母并沒危言聳聽，眼前這樁事若不能好生應承過去，曾經一時的快活，會為一世的磨折。

他強撐著挪了幾步，倚墻站著，囁嚅道：“都怪孩兒糊涂，先前只當是一樁風流韻事，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今時今日。”

“廢話說。”武安侯看著他運了會兒氣，“說你跟譚庭芝，說這封不堪目的信。”

丁楊稱是，垂下頭，理清思緒后，低聲稟明原委：“我跟蔣徽定親之后，對我答不理的。我有心討好，知道哪幾名閨秀與常來常往，尋機相見，跟們打聽喜好什麼。但是，如黎郡主、顧小姐那樣的人，什麼都不肯跟我說，只有譚庭芝愿意與我細說。

“來往次數多了，又對我很殷勤，我就……頭腦發熱，沒克制住。

“蔣家退親，我說怪我，就是因為這件事。當時，譚庭芝寫給我的信，落在了蔣徽手里。除了下人吃里爬外通風報信，我想不到別的可能，當下發落了近前幾個下人。

“至于今日這封信，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真不知道。

“再怎樣，這種信，就算不銷毀，也一定會藏在尋常人想不到的地方。我提過一句，譚庭芝說，總要留個憑據在手里——我不肯娶，不肯平白與我廝混一場。

“我沒辦法，把急了，破罐破摔，都沒好果子吃。”

武安侯聽完，面上怒意消減，眼神越來越復雜，語速特別慢：“前后兩封信，都是莫名其妙地到了蔣徽手里，前后出手的時間，相隔兩年多。如果你們來往的信件，一直都在手里……”那麼，這年紀輕輕的孩，真讓人看不了。

他緩緩落座，斂目思忖。

當務之急，他得仔細想想，丁家要怎麼做，才能讓蔣徽、董飛卿滿意。

丁夫人見他良久不語，愈發焦慮，“眼下該怎麼辦？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武安侯照實說了。

“讓他們滿意？”丁夫人哭無淚，“那兩個人，擺明了就是一對兒瘋子，連家族、富貴都能拋下，金山銀山怕是都不會放在眼里。”剛剛想過，用銀錢收買，轉念就打消了這心思。

武安侯長長地嘆了口氣，斜睨著丁楊，“昨日，你不找到人家里做張做喬，丁家便能好過一些。眼下好了，把夫妻兩個一并開罪了。”他轉頭對丁夫人道，“吩咐下去，把那封信謄一份，連同請帖送到譚家。這件事，是譚家教無方在先，不論對誰，他們都得給個待。”

程祿折回來的時候，后多了數名隨從：走在前頭的小廝，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幅裝裱好了的《春山煙曉》；隨后的六名護衛，都捧著幾個大大小小的禮盒；落在最后的兩名護衛，則分別牽著一匹生龍活虎的駿馬。

飯菜已經撤下，程詢正在喝茶。

程祿進門來，道：“老爺，小的揣著您的心思，準備了一些賀禮。”

程詢起，端著茶杯走到廳堂，“給他們掛上。”

董飛卿、蔣徽跟過去，異口同聲：“叔父。”

程詢悠然一笑，“那兩匹馬，你們可得好生照顧。”

二人稱是，等畫作懸掛好之后，凝眸去，見是出自叔父之手。

程詢送給親友的畫作，大多沒有落款，這一幅卻不同，題詩、落款俱全。

董飛卿笑起來，“您這是賞了我們一件鎮宅之寶。”

“無謂之事，一些為好。”程詢把茶杯放到茶幾上，“你們忙，我該走了。”

董飛卿、蔣徽出門相送。

“下回過來之前，我提前一日下帖子。”程詢對蔣徽道，“到時候，想吃什麼菜，也提前告訴你。”

這是對廚藝的認可。用力點一點頭。

宅門外，站著譚振亨、付氏，跪著譚庭芝。這般形，早就引來街坊四鄰、過路行人的矚目，此刻，一些人三五群地站在不遠，竊竊私語。

程詢負手走到門外時，沒了先前半日的閑適松散，眉宇間的笑意暖意消散，眼神鋒利、直接。

神不守舍的譚振亨看到首輔趨近，匆匆瞥過跪在一旁的譚庭芝，不自覺地雙膝一，跪倒在地。

付氏斂衽行禮問安。

程詢略一凝眸，回輕一揮手，“走了。你們回吧。”繼而走下石階，步履如風地離開。

董飛卿、蔣徽目送程詢的馬車消失在轉角，回轉，換一個眼神，前者吩咐候在一旁的劉全、友安：“把人帶進去，別在這兒著了。”

譚家三人步履沉重地進門。

蔣徽與董飛卿低語幾句，獨自去往宅。

付氏心焦不已，往前趕了幾步。

蔣徽頭也不回，“你們母兩個，隨我來。”一直走到垂花門前，停下來，轉看著們，“你們不是我的客人。有話就在這兒說。”

付氏是無地自容的樣子，譚庭芝則是神恍然，盯著腳尖出神。

蔣徽閑閑地站在那里。付氏在心里，早已變了面目模糊的一個婦人。此刻站在面前，也不想看清。有的人，你記住的樣子，都是給自己添堵。

付氏死死地攥住帕子，慢慢定下神來，打量之后，問蔣徽：“你不在京城的日子，過得可好？”

蔣徽不語。

付氏討了個沒趣，忙轉換話題：“那封信，我看了。這次過來，是給你賠罪，也是想與你商量個兩全其的法子。”

蔣徽仍舊沉默，定定地看著褙子上樣式繁復的彩繡。

沒有指責，沒有質問，只有令人心里發的平靜與沉默。付氏死死地咬了咬，上前一步，跪倒在蔣徽面前，仰起頭來，淚水落，“我求你，寬恕我們一次。這一次你若能高抬貴手，譚家日后當牛做馬報答你的恩。”

蔣徽微笑，“我沒那麼大方。”

“我們錯了，對不起你。”付氏俯，磕了三個頭，“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做父母的錯。”哽咽起來，“庭芝與你年歲相仿，你們又有多年的分……一時鬼迷心竅，你就饒一次，好麼？我們手里的一切，都給你，你想要什麼，我拼了命也會為你爭來……”

“想要什麼？”蔣徽抬起手，用指尖撓了撓額頭，“我如今最頭疼的，就是什麼都不稀罕。”牽出了孩子一般純真的笑容，“總有點兒活膩了的意思。您說，這可怎麼好？”

“……”付氏抬起頭來，滿臉茫然，費力地轉著腦筋。得快些想清楚，什麼能打蔣徽；更要快些看明白，蔣徽到底意何為。

“您不用猜了，”蔣徽語聲和，“我跟您明說就是。”

付氏急切地點一點頭。

蔣徽態度更為和：“你們看到的那種信，我手里有幾封。上午見到譚庭芝，心里不舒坦。您也知道，我不舒坦了，不是自己倒霉，就是別人倒霉。

“我給武安侯府送去了一封信。

“譚庭芝在閨閣，與人私通到了那種地步，按照慣例，該如何發落？您是讓自盡，還是把掃地出門，派人追殺一兩年？”

付氏面變了幾變，角不控制地搐著。

睜大眼睛，死死地看住蔣徽。

面前的孩如妖似仙，這麼，又這麼狠。難道不知道，一字一句，對來說，都是驚天霹靂？是怎麼做到和悅地說出口的？

蔣徽說：“別急著氣，還不到時候。你們的好日子，剛剛開始。”

付氏整個人僵在原地，片刻后，雙眼往上一翻，形向后一仰，昏倒在地。

蔣徽抿了抿，猶豫片刻，揚聲喚友安。

譚庭芝聽到聲響，想呼喊，想奔到母親近前，偏生出不得聲、邁不步。

作者有話要說： 蔣徽：我明明很溫很客氣了。無辜·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