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太高懸，草叢的石頭上坐了一個沉默的年。

貝瑤看他一眼忍不住想笑, 把蟬死什麼的真的很搞笑很尷尬啊。貝瑤估計他是記得小時候有一年夏天, 陳虎帶著小區的孩子們去大樹上捉蟬, 等捉到以後，就用一線把它的足捆起來, 然後它會邊飛邊，孩子們覺得好玩極了。

貝瑤小時候也會參與這樣的遊戲，然而“不合群”的裴川卻從來沒有玩過這個。

他把蟬死了。

這得多大勁兒啊。

貝瑤笑夠了眸還帶著水汽，怕他惱, 也不主提這事。裴川生存能力委實不錯, 他們中午飯也有著落了。

廣播裡播報：“生存第二天，生存人數7人，出局3人。”這次倒是沒有提誰出局了。

貝瑤看了眼腕表：“裴川，我們出去吧。”

“嗯？”

貝瑤輕輕咳了咳：“待在叢林很不方便，晚上有蚊子，白天太曬。最重要的是，上、上廁所……”

“……”

而且大熱天，還找不到洗澡的地方，可能隻有金子這樣有錢又沒見過野外世麵的會覺得新奇好玩。

裴川也沒猶豫, 他按下了自己的紅救助鍵。

很快，一位老師過來帶他們出去了。

老師見他和貝瑤上乾乾淨淨的, 隻是襯衫被劃破了條口子, 邊還堆了食，也找到了帳篷, 明明是有本事找到寶藏的，卻直接在第二天放棄了，但老師也不糾結。

“我帶兩位同學出去。”

出去就有住的地方了，酒莊裡麵還有個漂亮的噴泉和金魚池，貝瑤地洗了澡，晚上好好休息了下，酒莊的飲食真不錯。

目前出局的竟然五個人了。

貝瑤隻認識裴川和他們口中的季偉。

季偉生悶氣，懷疑人生。他是被金子騙過來的，本來是抱著熱忱的心來學習流，但是沒想到搞什麼野外求生。他第一天差點中暑曬暈！

第四天中午。

金子終於出來了，五個人一看到他差點噴了。

金像撿破爛的一樣，上黃一塊黑一塊，往常一不茍的頭發得像鳥窩。年胡渣長出來，落魄潦倒，手臂上出來的地方還被蚊蟲叮了好幾個大包。@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金垂頭喪氣，結果一看到坐著喝茶的裴川瞬間怒了：“臥槽臥槽！川哥你竟然出來了！”

裴川皺眉：“離我遠點，你好臭。”

金子一個大男人，差點哇的一聲哭出聲。本來第二天晚上沒找到帳篷他就想出來的，但是一想，萬一鄭航和川哥還沒出來，他放棄豈不是很丟臉，死撐撐到了第四天，沒想到裴川早出來了！

一對比，他就像個傻.。

不過金子洗完澡出來，一下子又恢複元氣了――鄭航不是還在裡麵麼！真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啊，竟然還舍不得出來。

清點了一通人數，竟然隻有三個人在裡麵了。

金子撓撓頭：“咋回事，衛琬還沒出來啊？不是吧，一個生能堅持這麼久？”

貝瑤也很疑。

裴川沒說話，他敲了敲桌麵，眼睛半瞇。

事實上，帶隊老師也發現不對了。可是代表著衛琬的點這幾天都在，並且沒有發出任何求救信號。

直到昨晚，的點突然不了，一直到早晨也沒過。

帶隊老師心裡一驚，終於覺得不妙了，趕去叢林裡找人，找到了倒在地上的衛琬。

服破的不樣子，臉上也很臟，被蟲子叮咬過幾乎腫起來了。

衛琬穿得清涼，上一子臭味。帶隊老師也顧不得那麼多，連忙把人帶回去。@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金子呆了：“怎麼了？”

“又又累，昏了，放心，沒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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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才湊上去看了眼，被一惡臭熏了回來：“衛琬到底去哪裡了啊，這麼臭……”

還好衛琬昏迷未醒，不然得被他生生氣死。

帶隊老師說：“我們找到這位同學的時候，腕表壞了，不能發送求助信號，但是因為裡磁條沒有壞，的態一直都是好的。奇怪，這麼多年第一次出現腕表壞掉的況，怎麼會這樣呢？”

角落的裴川，冷冷彎了彎。

最後兩個同學也在這時回來了。

鄭航一回來也被這味道熏得後退了一步，他皺了皺眉，才看到那是衛琬。他倒是沒有金子缺德，嚇了一跳：“衛琬？衛琬？”

衛琬沒醒，被送到醫生那裡了。

醒過來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從窗邊看藍天的年。

裴川穿一黑，在八月的下，卻生生滲出幾分幽冷。年高頎長，他回頭，衛琬瞳孔。

幾乎尖了一聲，就要撲上去：“你為什麼這麼害我，為什麼！”

衛琬衝過來，他並不攔。

隻是在腰間被一個冰冷的東西抵住時，不敢了。

那是一個電擊。

衛琬不可置信抬頭看他的時候，他笑：“知道該怎麼說了嗎？”

麵對一群同學關切的目，衛琬手指握：“我、我摔了一跤，腕表磕在了石頭上，失靈了。”

說完，目卻不可控製地落在另一個上。

十五歲的，單純又好。

貝瑤自以為和衛琬無仇無怨，去拿了一碗粥，等衛琬緒平複了，悄悄放在床邊。貝瑤不喜歡這個人，可是也沒有討厭衛琬的理由。如果是自己，被迫在叢林生存五天，一定會很害怕的吧。

衛琬抖起來，幾乎想嗚咽出聲。

之前想要在一起的，竟然是個冷惡毒的魔鬼。他甚至怕他心的知道他是個什麼人，來刻意威脅自己。

衛琬此刻完全不嫉恨貝瑤了，貝瑤有什麼錯？不，什麼錯都沒有。

甚至比自己更倒黴，被這樣一個神經病看上。

衛琬喝完了粥，閉上眼睛休息了，事關裴川的，一個字也沒說。

離開那天，山上空鰨不一會兒下起了雨。雨傘分發不均。

裴川雙手兜裡，獨自走在雨中。

“裴川――”貝瑤雙手做了一個小喇叭，笑著喊他。他回頭。

彼時山間水汽氤氳，撐一把明的傘，一路向他小跑過來。

穿上假肢的年太高了，踮起腳尖，努力把他遮住。

香氣襲來，讓他有片刻的晃神。

是啊，他不是一個人了。

他接過小傘，替撐著。

貝瑤說：“很快就可以坐車了，你不要淋冒。”

小時候的裴川常常生病，所以總是很怕他突然又發燒。

然而可能不知道，長大後他鮮生病了。

年黑的頭發上已經微潤，貝瑤苦惱極了，要是跑快點，他就不會淋個半了。

車子終於開過來，一路搖搖晃晃，又開回了市裡。

衛琬提前下車，失魂落魄，蒼白。

貝瑤從車窗看著的背影遠去，輕輕皺了皺眉。

突然，很想證明一件事。

小區很快到了，夏花開在花圃邊緣，貝瑤發現裴川竟然也回來住了。

“貝瑤。”

“嗯？”

“九月份。”他沉默片刻後問道，“我們一起去學校吧？”

貝瑤也有片刻怔楞，還記得上一次是一年前，他把一個人丟在九月清晨的雨幕中。然而並不記恨他，笑著點點頭：“好啊！”

他眼裡抿出淺淺的笑意。

上了樓，快四歲的貝軍被送去兒園了。

貝瑤幾番猶豫，還是打通了自己記下的那個登記冊上的號碼。

嘟嘟聲響起以後，那邊問：“喂？”

“衛琬你好，我是貝瑤。”貝瑤有些猶豫，明明不該懷疑他，可是衛琬前後的行為太怪異了，明明之前還很喜歡黏著裴川的樣子，可是敘述事經過的時候，一眼也沒看邊上的裴川。

貝瑤輕聲問：“你的腕表，是不是裴川弄壞的？”

那頭沉默良久，衛琬掛斷了電話。

貝瑤心中一沉。還記得初中那年，以為裴川了第一個其他的朋友，心裡雖然失落，可是也為他到高興，沒想到過去就看到了大黃狗衝出來咬裴川和尚夢嫻的那一幕。

當時隻顧著驚慌，後來一想，周明明每天都有栓著門，裴川也知道的。可是狗為什麼還是要跑出來呢？

以為自己護著長大的孩子隻是依然沒能逃過心裡的淒苦，卻忘了那張紙上稱他代號為“魔鬼”。

多麼可怖的稱呼。

沒能護住他，他竟然依然慢慢地走上了那條路。

這就像自己看護多年的寶貝，看他一點點染L，卻無能為力。以為，他有朋友了，去過喜歡的生活，在越來越快樂的。

白玉彤說：“媽，他怎麼老是這樣啊，目中無人，突然跑出去，又突然跑回來。”

曹莉也心煩著：“你彆管他行不行，好好寫你的作業，績這麼糟糕，我看你高考怎麼辦！”

白玉彤委屈死了：“我這也是為我們以後著想嘛，你看裴叔叔都管不住他。裴川服上劃破了，他不會又去什麼三教九流的地方打工了吧。”

“謹言慎行！教你多年都教不會！你現在去給他倒杯水端過去！”

“媽……”

“去！”

白玉彤心裡窩火，卻不敢不聽話，倒了杯開水給裴川送過去。

敲門敲了很久，那頭才冷冷出聲：“什麼事？”

“我給你送水喝。”

年聲音冷淡：“不用。”

竟然是門都不打算給開。白玉彤憤憤端著水離開了。

裴川摘下假肢，仰躺在床上。

他殘肢有些腫，每一次超負荷的運會對它造很大的負擔。每一次痛著，又清晰地提醒他，他並不是個健康的正常人。

科技一年年發展，假肢技越來越完善，甚至在幾年後，有實行仿真假肢，電流控製，它能和真正的一樣，有覺，任何支配。

然而沒有哪種科技，能讓它們重新回來。

九月初，罕見地隻是夜裡下過雨，小初高都開學了。

裴川記起和貝瑤的約定，很早就去小區外略遠的公站等，這個約定遲了一年。

他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暴雨來。

每年九月，雨就下個不行。然而因為回到了邊，他竟意外安心。

可是去六中的公車來了一輛又一輛，始終沒有見到貝瑤的影。

他眼中的漸漸暗了下去。

電話聲驟然響起，他幾乎瞬間接起來。

的聲音傳來：“對不起啊裴川，我今天不能過來了。”歉疚道，“我遇到了一些事。”

年眸中冷冷，聲音平靜：“哦，什麼事呢？”

“不、不太方便說。”

這樣啊。

他說：“你慢慢過來，我等著你。”

“可是，今天真的來不了。”貝瑤有些急了，“你先去學校好不好？”

為什麼會來不了？難道是因為去年，我讓你在雨幕等了一個清晨嗎？那我今天等你一天好不好？

下一刻，那邊有清朗的年聲說：“貝瑤，幫幫忙。”

電話掛斷。

裴川扯了扯角。那頭年音很明朗，哪怕聽得模糊，可也和他低沉的嗓音不一樣。

大雨頃刻而至。

裴川抿，向前一步踏進雨中。

可灰蒙蒙的天幕下，除了雨水四濺，那久久也沒來為他撐傘。

這約莫，是長的刀子第一次帶給他鈍痛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