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母親枉死,自己險些冤死的事之後,徐軻心對士族的已經降到最低。
當他尊嚴盡失,被人牙子當貨品擺弄稱斤論兩的時候,甚至還瘋狂設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能青雲直上,出人頭地,定要報復這些不知民生疾苦,草菅人命,位素餐的國之蛀蟲。
不過,這些想法也僅僅隻是想法而已。
別說那些底蘊深厚的士族高門,就算是當地土鄉紳也能輕易拿他的生死,更遑論他如今不過是一介奴,從庶民變了賤民,臉上刻了無法抹去的辱印記,此生早已無。
可,差錯被眼前這位特殊的士族郎君買了回去,彷彿開啟另一扇截然不同的人生大門。
本以為桀驁不馴,高高在上,聽不得半句逆耳之言,實際上卻意外得好說話……當然,徐軻可不會因為對方幾次採納自己的意見,而將眼前這位郎君看做是無害的小白兔。
對方不僅不是無害的小白兔,反而是一隻沉默不語,看似慵懶小憩,實則危險無比的猛虎。
採納自己的意見,不過是因為他提出的觀點的確有用而已。
儘管如此,薑芃姬的舉止反應還是大大超出了徐軻的預料。
用比較時髦的語言形容,大概是——
眼前這位士族貴公子和外頭那些妖艷賤貨不一樣,格外清純不做作!
例如現在……
他不明白,郎君明明是柳氏二房僅有的嫡子,聽其他僕人閑談,二房富得流油,所以……一個貴族士子,為什麼對外頭米糧蔬果的價格這麼清楚?甚至還記得最近幾天的價?
這也就罷了,頂多贊一句柳郎君記憶卓絕,過目不忘,過耳即收。
然而……笑語盈盈,彷彿尋常農家子一般笑著和商賈討價還價又是怎麼回事?
那摳門的殺價技,聽得他目瞪口呆,不產生一種錯覺,柳府二房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
不僅是徐軻目瞪口呆,一群看直播的吃瓜觀眾也是驚呆丟了手裡的瓜。
【食堂打飯阿姨】:全能的主播,連砍價都那麼帥氣!
【蘭摧玉不折】:砍價什麼的,覺超級接地氣,不過主播你沒發現,人家都要哭了麼?
【烏江榨菜也】:哈哈哈哈,那些年被主播砍價殺價差點哭唧唧的店家。
【不服你來打我呀】:鬆一口氣,謝主播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然那就太可怕了。做為一名開服裝店的老司機,我表示要是上這麼難纏的顧客,簡直要虧本到吐,生意沒得做。
一群觀眾表示薑芃姬殺價技賽高,雖然實力心疼店家,然而還是喜聞樂見看熱鬧。
隻是,圍觀群眾除了那些隻會哈哈哈的吃瓜觀眾,邊還有一個徐軻啊。
「郎、郎君這般……」徐軻蠻想說錙銖必較,然而這不是什麼好詞,他也怕了對方眉頭,頓時有些為難地含糊過去,「……若是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對郎君名聲折損極大。」
一個士族貴子和商賈討價還價,儘管始終維持著風度,然而傳出去也免不了一個惡名。
薑芃姬嗤笑一聲,不在意道,「說得好像你家郎君我有名聲一樣?柳府浪子的名聲,整個河間郡有誰不知道?府裡的確是不缺銀錢米糧,不過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商賈見我著鮮,年紀尚,不知世事,便獅子大開口,將一文錢的東西提到了十文錢,我像是隻羊?」
【鏟屎】:噫,這天底下哪有像主播這樣兇殘的綿羊?被宰的明明是店家。
這個評論一出,瞬間得到所有觀看直播的觀眾的同意。
說得太對了!
徐軻默默天,那天雅集之後,郎君百步穿楊的名聲的確傳出去了,然而也伴隨著浪子狂生的評論,有褒有貶。偏偏府裡的主人沒誰在意,當事人更是將這個名聲主按在自己上。
「更何況……我不主報上名字,他們怎麼知道我是誰?到時候就算問了,我隻說自己徐孝輿,是柳府郎君的書。」薑芃姬此話一出,跟在後頭的徐軻險些一個踉蹌摔倒。
難道,他在柳府的主要任務不是陪讀,而是幫郎君被黑鍋麼?
帶著徐軻逛了一圈,薑芃姬又問道,「可都記下來了?」
徐軻點點頭,他的記雖然沒有薑芃姬那麼變、態,但也算得上過目不忘,都記住了。
「那就好,以後農莊上那些家丁用度採買都由你來管,弄個賬冊,一筆一筆記好。他們的訓練,你都要嚴格把關,誰敢耍,嚴懲不誤,沒有任何留的餘地。有罰自然有獎,對於表現優異凸出的,也應該適當予以獎勵。現在人手還,管著應該不會難。」
薑芃姬把徐軻買回來,就是讓他當賬房,管理務,順便好好監督那些家丁的訓練,一個人兼數職。按照柳佘的意思,他不會幹涉這樁事,所以一切隻能由自己索著來。
實際上,也不需要旁人指手畫腳。
徐軻還未回答,薑芃姬又道,「這是對你的訓練和磨礪,紙上談兵不過是空談,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終究要親實地去實踐。農莊的事並非要你事事親力親為,但絕對要做到心裡有數,不至於被底下的人瞞住眼睛。別看這些採買的事簡單,裡麵可大有文章。」
同樣的東西,質量不同,銀錢不同,難保沒人以次充好,從中扣點兒油水,矇騙他。
別看這些事很小,但若是往大了說、往細了說呢?
其中的門道多著呢。
良久,徐軻不發一言,反而用驚疑地看神看著薑芃姬,目帶著幾分僭越。
薑芃姬問,「你在看什麼?」
徐軻覺自己的三觀似乎被重塑了,對士族貴子的印象也被重置了。
他溫吞道,「軻從未想過,郎君對這些庶務如此稔。」
一個士族貴子,對價的瞭解比他這個曾經的庶民還要詳細,方圓幾裡的店麵、攤販小鋪、酒肆、食肆所販賣的品以及價格都瞭然於。明明他是養在宅的貴子不是麼?
「嗬,你之前還想說我錙銖必較呢。怎麼,半刻鐘不到,就改了口風了?」
徐軻臉一紅,帶著些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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