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元宵燈會，既有結綵燈樓，又有豪門遊湖，既平民百姓觀賞了買得起的花燈，也老百姓遠觀了買不起的花燈和三輩子都高攀不起的豪門千金。

含釧被其中一位三輩子都高攀不起的豪門千金，氣得滿臉通紅地回了宅子。

第二天，嗓子就啞了，整個人也蔫蔫的，不太有神。

鍾嬤嬤了含釧額頭，蓋棺定論，「昨兒個是不是橋上看船了吧？」

小雙兒往後了。

鍾嬤嬤掩了掩含釧的被子，「吹涼了，要吃吃藥才行。」

又拿了一錠銀子讓小雙兒去善葯堂請大夫，開了一副葯，小雙兒又跟著大夫回葯堂取葯，小雙兒生個灶負責熬藥，拉提生了兩個灶，鍾嬤嬤在旁邊指點著熬陳艾薑湯和湯。

陳艾薑湯料放得足，拉提把一大叢陳艾揪糰子、幾大塊的薑片放進砂鍋裡熬煮，慢慢熬出陳艾的苦和薑片的辛辣味。

這頭的灶上熬清湯，老母放剖肚取臟，宰大塊大塊的，用肚子裡的油把塊炒得半生不，跟著起清水將下鍋，啥也不放，慢慢熬著，時不時開蓋撇去浮沫，等筷子能過，出鍋時再在碗裡撒上幾顆鹽，提提味即可。

含釧喝完苦哈哈的葯，剛睡下去沒一會兒，就被拽起來喝又苦又辣的薑湯，剛把眼睛瞇上，一碗飄著香的湯又來了。

一天如此反覆三次。

含釧堅強地告訴自己，病該好了，再不好，連囫圇覺都沒有了。

不僅沒有囫圇覺，也沒有好吃的。

含釧喝湯，兩個小的吃。

拉提把熬湯的放涼撕條狀，放上鹽、豆油、芝麻油、油辣子、芝麻、花生碎、胡椒麪、白醋、小蔥段和芫荽拌勻調味，配上熬得粘稠熱乎的小米粥。

在正房，也就是含釧床邊吃得兩張直吧唧。

那香辣味飄到含釧裡屋，氣得直拍床沿。

不過還是比宮裡好太多了。

宮裡頭生病是抗，不敢給人知道，頂多給阿蟬知道，讓阿蟬去太醫院買點藥渣子來熬——使，特別是膳房的使是不可以生病的，一旦生了病就會被遷到宮裡最偏僻的永巷，其他的倒沒什麼，每天都沒口熱飯吃，這是要人命的。

含釧壯得像頭小牛崽，發了一汗後，神好多了，利落起了。

什麼富康大長公主。

什麼張氏。

全都被拋在腦後了。

正月一過，能大興土木了，含釧帶上拉緹，拎了一小盒紅豆糕，順道去衚衕正東頭那宅邸走了走街坊——這是老衚衕的規矩，新街坊開工大吉，鄰居得去瞅一瞅看一看，住在前頭的餘舉子家裡都已經送了一筐橘柑過去了。

「正月裡開工，倒是辛苦您了。」含釧笑意盈盈地又介紹了自己份，將紅豆糕遞了上去，「兒是衚衕尾上『時鮮』食肆的掌櫃的，給您帶點手信來，往後便是鄰裡鄰居的了。」

那監工頭子都穿著淞江三綾布，倒是笑著接過含釧的禮信，「勞煩掌櫃的費心。」

這聲音

含釧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側讓勞工搬東西進府，那東西被紅布罩得嚴嚴實實的，看形狀像是個十二幅的屏風。

這宅邸裡裡外外做工的怕是有五六十人，含釧略略咂舌。

真是個大戶人家呀。

且看擺在門口的木材用料，要麼是做床的紅檀木，要麼是做八仙桌的翅木，要麼是做盒匣箱櫃的小葉紫檀都不是便宜貨。

這宅邸忙裡忙外的，含釧又同那監工寒暄了兩句，盡了鄰裡的本分便帶著拉提往牙走去，臨了了含釧蹙了眉頭，偏頭又看了兩眼，如今這宅邸還未掛牌匾，尚不知花落誰家，隻是

哪位封疆大吏有這個臉麵讓宮裡的太監來監工？

含釧了頭，想到，或許是聖人賜的宅邸吧？

好的。

這衚衕裡又多了個達貴人。

往後，食肆的價格，水漲船高，又能漲上一波。

走半柱香到了牙，含釧喜歡和人做買賣，找到黃二瓜說明瞭要求，「想請兩位手的工匠，琢磨著在後院壘上一個烤灶，砌一個小池子養魚。還想請一位木匠，多打一點櫃子箱籠，如今宅子裡住的人多了，都得備起來。」

黃二瓜想了想，介紹了一位姓周的泥匠和一位姓趙的木匠，以五十文的工錢請回宅子。

價格雖高，可手上的活兒還行。

周師傅自己帶了浸泡一個月的瀝灰來砌烤灶和小池子，趙師傅量了宅子的尺寸摁了手印，十天後貨。

池子、烤灶和箱籠木櫃，大概是同一時間付。

池子半人高，含釧雙臂打直撐開那麼寬，小石子兒圍的外沿還好看，烤灶也是按含釧的要求做的，裡麵能橫著放進去一整隻羊，更別提呀魚呀之類的小貨。

烤灶落定，拉提最高興，咿咿呀呀地在含釧跟前比劃，比劃完了，兩雙眼睛都看向雙兒。

「拉提說，他可以用烤灶做烤豬、烤羊排、烤牛頭、烤蒜瓣、烤羊尾、烤饢。」

含釧撓了撓後腦勺。

拉提不過做了三個作，能有這麼多意思？

怕不是小雙兒自己想吃什麼，就順勢加進去說？

還有一點。

烤饢這個詞兒，雙兒是如何從拉提的比劃裡解讀出來的？

暫且不說別的，含釧把池子裡的水曬了三天後，纔去東郊集市買了四五尾活魚放進去，到第二天魚兒都活蹦跳的，含釧這才放了心，當天就在食譜裡加上了魚這種食材。

往前做的菜，食材多半是豬、羊、，且都是殺好買的現貨。

如今含釧一道頭仰尾翹的鬆鼠鱖魚橫空出世，攬了不客。

最佳配料四丁，胡蘿蔔、青椒、冬菇、冬筍切石榴籽兒大小，鱖魚的刺兒得小心，刺兒上有毒。

下刀時得仔細，把鱖魚的頭斬下，魚筋，從脊背著骨頭兩片開刀，先用抹刀法，斜刀大出的刺兒才能長，跟著換個麵兒再斜刀，上生，拎得比人高，再淋上滋滋冒煙的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