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郎麵很認真，語氣也極為真誠，毫不閃爍的眼神預示著他說的一切，均是經過深思慮，且一定要實現。

太太可怕了

含釧努力剋製住自己急促氣的，竭盡全力讓自己目看起來無所畏懼——這種人，你越恐懼，他開心；越掙紮，他越興。

含釧餘微不可見掃視了一圈裡屋，方方正正的一間小屋子，四個角落都有人，後一左一右站了兩個漢子，把的胳膊扣住。

的背麵開了一扇窗，應當是朝南開的，清冷月下，窗外是鬱鬱蔥蔥的，層疊替的草木。

若真如裴七所說

那隻憑自己，本無法逃。

若固有一死，寧願有尊嚴、乾淨地死去。

含釧輕輕斂了下頜，低垂眸，掩飾住了微微發紅的眼眸。

不過一瞬，再抬頭，含釧神已恢復如常，看向裴七郎的眼神裡充斥著嘲諷和輕蔑——

「您是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麵了挫，便覺得這一輩子完了——我與您不同，我是命如草芥的蚤蟲，您要將我剝個也好，吊在城樓上也好，我不怕的，我穿上服，換個地方重新開始，誰也不認識我，憑我的手藝無論如何也有口飯。」

「而您走不掉！您隻能被圈在京城，無論五年、十年、二十年！所有人說起您，還是會異口同聲地嘲諷您，『哦！便是裴家那個跛子！』您的一生就如同地下腐爛發臭的！您永遠無法擺！永遠！」

含釧聲音狠，語速極快！

裴七郎被破心事，怒而揮手！

「啪」地一聲！

一掌甩在了含釧右臉！

含釧裡陡然冒出一腥氣的！

含釧惡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聲，眉梢上挑，目挑釁地看向裴七郎，「我說，我怎麼聞見一子爛的味道？原是您上散出來的臭味。」

裴七郎氣得發抖，抬起劍橫在含釧脖子！

含釧一點也沒躲，高高抬起下頜，角又一熱流湧出，眼神微微下垂，如俯視一般，「我賭你，不敢殺我。」

裴七郎被激得一發狠，將劍鋒狠狠抵靠在含釧白得像玉一樣的脖子上。

含釧猛地向前一抵，刀鋒瞬時劃破脖子，出現一道鮮紅的刀痕！

見了！

反倒將裴七郎嚇得「咣當」一聲，一鬆手把劍丟到了地上！

含釧咬了咬牙。

裴七郎這才反應過來，順手又是一掌，「你個臭婊-子！你在激我殺你！」

含釧連挨兩個掌，眼睛前霧濛濛一片，卻仍舊目灼熱地看向裴七郎，脖子上的劇痛如今隻算九牛一，知道麵對明白過來的裴七郎，等待的會是什麼也完全能夠想象裴七郎說得出做得到——隻為泄憤被滿京城的人嘲諷了這麼多天，如今隻為泄憤！隻為將這些時日忍下的閑氣全都發泄在上！

「抓好！」裴七郎高聲道，一手拿著劍，另一隻手便將含釧所剩無幾的拉下來，出薄薄的肚兜！

清冷的夜下，的比月還白幾分，絳的肚兜映襯在上，讓裴七郎瞬時看得癡了，指腹攀上含釧正在冒珠的頸脖，油膩的指腹反覆在脖項和鎖骨之間來回遊走！

含釧陡然眼眶發紅。

「呸！」

混著的唾沫狠狠啐到了裴七郎麵上！

終於反抗了

裴七郎一邊拿手將唾沫抹開，一邊桀桀怪笑，深吸一口氣，不甚在意地將頭埋在了含釧雪白如玉的頸窩裡，裡囁嚅著，「賀掌櫃的您說您賤不賤？推著不走，打著倒退，當時答應做我的妾室，如今又何必遭這等屈辱」

含釧肩頭和手腕都被人牢牢錮住！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的討巧與絕招，都如同玩笑。

月從頭頂越過，將和裴七的影盡數投在對麵潔白的牆上，兩個黑影，逐漸重疊，黏膩的手指在背上、頸脖上、臉上如似地過。

含釧低低嗚咽一聲，絕地抬起頭，輕輕閉上眼。

是無能

縱然上天再給一次機會。

這麼努力了，已經這麼努力了！

努力地出宮！

努力地好好生活！

努力地對待每一天，對待每個人！

仍舊也沒有辦法過好這一生

含釧手腕一使勁，用盡全力氣，趁後的人不備一隻手猛地掙開束縛，手去抓裴七左手上的那個刀把，慌之中，無法做到將刀刃折返向裴七刺去，隻能順勢將自己的腹部送到刀鋒！

一行淚從含釧眼角緩緩劃過，勾起角，眼前一片漆黑，腦海中卻突兀地閃現出了徐慨的臉。

再見吧。

第二次。

「咻——」

一支長劍劃破長空，從含釧背後的那扇窗戶衝破窗紙直而，從含釧的耳朵呼嘯而過，直直紮進裴七的肩膀！

含釧被這勁順勢帶倒在地，淚眼婆娑地睜開，卻見裴七捂著肩頭被箭風帶到地上，痛苦地哎喲連聲，「去！快去！去外麵看是誰！格殺勿論！」

這事兒決不能傳出來！

私扣民這事兒！

不能傳出來！

若是走了風聲，別說他，就是叔父也要完蛋！

裴七尚且還未站起來，含釧轉過頭，反應極快，匍匐過去，一把拿住跌落在地上的劍，迅速扶住牆，雙手握住劍把，深吸一口氣！

窗欞外刀劍影！

含釧未曾有半分遲疑，握住劍把，目堅定地走向裴七。

裴七尚未從肩頭的劇痛緩過神來，一扭頭，卻見含釧咬住牙，將劍尖拖在地上，發出「滋啦」的聲音，麵無表地朝他走來。

裴七驚恐地下意識向後挪了三寸，出手，還未開口說話，卻見一道寒劈頭蓋臉地朝他襲來！

，濺了含釧一臉。

含釧艱難地睜開眼，深吸了幾口長氣，鼻尖縈繞著濃烈的骯髒的腥味。

含釧能到還有裴七郎的珠掛在眼睫之上，有些無助呆愣地手抹了一把臉，再愣愣地低頭看了看手心。

全是。

全是熱騰騰的鮮。

全是骯髒的，火熱的裴七郎的生命。

含釧再一抬頭，張三郎已然頭分離。

一顆還正大雙眼的頭顱，在地上翻滾幾圈後，立在了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