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千層油糕(下)
含釧笑著踮腳同馮夫人打了招呼,走過去見馮夫人獨個兒坐著,麵前放了一小盞龍眼燕窩盅,沒多。
含釧笑著,“有些日子沒見您了,前頭是白爺爺和拉提相繼生了場大病,這十來日,兒這倒是清閑了,您那邊卻有些走不開?”
說著又轉頭吩咐小雙兒,“...給馮夫人來一份新出的千層油糕。”同馮夫人笑著說道,“千層油糕是揚州名點,一層麪皮一層糖一層油,配您滋味淺淡的燕窩盅是配得的,且解膩呢!”
馮夫人“哎喲”笑言,“一來您這,便又是糖又是油,我家則說食肆開在家門口萬分好,隻一條不好——胖人!”
馮夫人柳葉眉,瓜子臉,是標準的人兒,更甭提那腰肢纖,盈盈一握。
“您家餘大人是念書念暈頭了!”含釧順勢坐下,笑著給自己斟了杯清口茶。
說話間,小雙兒端了點心過來。
油糕呈半明的芙蓉,麵上撒了紅紅綠綠的果脯,被切八瓣乖巧緻的菱形,擺放一朵漂亮的小花兒。
馮夫人拿了一塊口,點了點頭,綿甜潤,麪皮雖多卻不厚,每一層都被攤得薄薄的,裡麵一層糖油、一層化開的糖漬豬板油丁,糖和油均被層層包裹,實封存,手上功夫稍有一差池,這餅子便膩得不能口見人。
“時甜”和“時鮮”的東西是當真好的。
馮夫人輕輕嘆了口氣,難得地吃了一塊兒糕點便放了手。
這倒是奇了。
含釧笑起來,“您這是怎麼了?”
馮夫人抬頭扯了笑,“往後呀,恐怕吃您的手藝,便難了。”
馮夫人靠得近了些,輕聲同含釧說,“...你姐夫,我們家則或許往後就不編書了...朝廷打北疆,一寸土一寸地地往外挪,一邊挪就得一邊塞人不是?你姐夫或許翻了年頭就去肅南任知縣。”
外派得這樣遠!
含釧有些驚訝。
餘舉子,不對,餘姐夫這才考中不到一年,便申領外放,還是去肅南?
《醒世迷夢錄》裡寫肅南在甘肅嘉峪關,是個極其遠僻又荒涼的地方,更別提如今家在擴北疆,又是個戰事四起的蒼涼之地,餘姐夫一介文人去那作甚?
馮夫人看含釧驚訝的樣子,便笑,“我就知道你曉得肅南在哪兒...則輸我二十兩銀子!”頓了頓,低頭舀麵前的燕窩盅,舀著也不吃,“則說為何讀書?為忠報國,為萬民蒼生,為鴻鵠大誌...如今邊陲缺人,地方上不能,北京城的吏四下塞銀子找關係不想去,我爹...噢,我爹是在吏部當差,也勸則賭上一把,若了,仕途坦平步青雲,若不,也算是為國盡忠,總比一輩子編書修書來得英雄。”
這翁婿二人...
含釧咂舌。
這境界,實在是敬佩。
“您也一併去嗎?”含釧問馮夫人。
馮夫人點點頭,低頭看煮得濃稠香甜的燕窩,“去!我與則一直在一塊兒,他在哪兒,我便在哪兒,我同他一,他讀書我研墨,他砌城墻我遞磚,夫唱婦隨,豈不樂哉?”
馮夫人想起娘親勸的悄悄話兒——“...肅南天高路遠,你就別去了,把邊的丫頭抬一個做通房得了,趁則還沒去趕懷上子,就在京城養胎!”
馮夫人不由撕碎手裡的絹子。
出麵去抬通房!?
還讓通房跟著則去任上?!
是不是腦子有病?
抬個姨娘去充正頭娘子的派頭呀?
更何況,讓給則說小的,實在心裡頭酸溜溜辣乎乎的。
“更何況,我不去誰去!?咱們家可沒妾室!”馮夫人聲音得低低的,一聽就是了氣的。
含釧忍俊不地笑著點了點頭。
好的。
夫妻一起吃的苦,便不苦了,過幾十年再回頭看,全是甜滋滋。
兀地想起徐慨。
若他那日說了想要的答案,怎麼辦?
含釧的笑漸漸淡去,在心裡輕輕搖了搖頭,想他作甚?
“何時啟程呀?如有空,我給你們備一車吃食帶過去,路上吃也可,帶去也可。”含釧輕聲問。
馮夫人笑一笑,神爽朗,“還早著呢!隻是報了名,誰去誰不去,還要家定奪!咱們如今也隻是上說一說罷!”轉了話頭,“說起來,還沒同你說正經事兒呢!我一早想給你牽線做了,知道鐵獅子衚衕那位老廚是你師傅,便想著等你師傅告老回家時,請了他老人家做你長輩為你定奪——隻是如今那位老師傅不剛生了場大病嗎?許是沒力管這些個事兒。你是自己開店謀生的,本就能給自己做主,要不先給你說來聽一聽,你若覺得行,咱們再繼續往下談?”
含釧:???
所以你出遠門上任之前,最放不下心的事兒,是的婚事!?
含釧頗為寵若驚。
擔不起擔不起...
“您這...”
含釧瞠目結舌的樣子逗樂了馮夫人,捂著帕子笑彎了眼,“您甭不好意思!父母之命,妁之言,我打聽過了,您除了那位老白師傅,便沒長輩了,既父母之命夠不上,那咱也得聽聽妁之言不是?我便長話短說,同你先說說那人的形。”
還真有個給準備的人呢!?
不是隨口胡謅的??
含釧看馮夫人的眼神充滿驚恐,一撐桌子想要跑,卻被馮夫人一把摁住。
“那小生也是讀書人,是我爹前年認下的門生,徽州人,祖祖輩輩都是製墨的人家,在徽州也算是大戶。年紀不大,翻過年頭二十五,前年中的舉子,如今在山茅書屋任教,想一邊教書一邊考試,也算常習常新。前些年因讀書耽誤了嫁娶大事,家裡人托我爹幫忙尋門親事,我這不一想就想到你了嗎!”
那可真是謝謝您呢!
含釧忍住抹額的手。
馮夫人是真熱的街坊鄰居,先頭“時甜”還沒做起來,就是馮夫人拖家帶口地來捧場。
如今生意小有所,馮夫人便開始心的親事了...
等的親事落定,馮夫人是不是又要開始催著生娃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千層油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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