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黃瓜

含釧正埋頭擬明兒個的菜譜，聽聲音，一抬頭，瞇了瞇眼。

好一個油頭麵又鼻歪眼斜的老黃瓜。

偏生還穿了件墨綠的綢袍子，刷綠漆。

含釧心頭一過，便對來人的份有了大致的猜測。

小雙兒在邊“嗬”地笑了一聲，抬高了聲量，“咱們食肆打烊了！您明兒個趕早吧！”

來人冷聲笑了笑，“趕早？您這地兒，過幾月便沒生意了，還趕早？您求著人，人都不來。咱奉勸您一句，趁如今還有生意，便多翻幾臺，多搭幾桌，掙點快錢吧。等日後沒生意了，您店門口擺著的杌凳、小椅，統統砍了劈柴去吧！”

含釧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

這什麼世道？

抄襲復刻、胡做營生的，反倒到正經做生意的人跟前狂吠？

是天皇玉帝給的厚臉皮嗎？

含釧不想同那人糾纏，臉一沉，招呼住了小雙兒，喚拉提，“拉提，送客！”

拉提撂起袖子，邁開外八往外橫著走。

不得不說，北疆男兒的量著實高大，拉提這一年來吃得好睡得好，輕輕鬆鬆的過日子，不僅躥了個頭，臂膀上、腰上、上都長了腱子，臉還是年的臉，形卻像個能乾活能乾架的漢子了。

拉提往外一慫，便跟一座山似的。

來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再看廳堂裡的那桌客人正往外看，北京爺們兒輸什麼也不能輸氣勢！來人向前站了一步，“來者是客，開門迎客，您這生意做得還沒道理！許您去咱留仙居點一桌子吃食找茬，就不許咱來顧顧您的生意？”

來人聲音放得高高的，“您先說說您去留仙居乾嘛！把店裡新出的、招牌的都點了個遍，三個人一人吃一小口，知道的說您在品菜，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想抄留仙居的菜式！”

小雙兒一口堵在嚨。

啥含噴人，這就是！

啥倒打一釘耙，這就是！

啥吃屎的把拉屎的堵住了，這就是啊！

小雙兒手指著那人，氣得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

開眼界，真是開眼界了。

前頭崔氏蔫壞自私，那裴七郎狠毒辣，也不似這般無恥厚臉皮呀！

含釧聽著那人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也不惱，從櫃臺後麵走出來，朝其拱手作揖，轉把小雙兒推在了後，笑道，“小丫頭沒見過世麵，您別惱...”

含釧笑了

笑，看其，“聽您口氣，應當是留仙居的東家？兒是‘時鮮’掌櫃賀氏，敢問您如何稱呼？”

東家，這詞兒聽上去略有排麵。

來人聽了，有些得意，仰著頭笑了笑，“鄙人留仙居陳思白，你喚鄙人一聲陳掌櫃的也喚得。”

含釧佯裝蹙了眉，笑道，“兒雖不才，也記得留仙居的掌櫃姓瞿...世世代代都是瞿家菜，您姓陳，莫不是瞿掌櫃的外甥或是外孫子？”

陳掌櫃別了別角。

這小娘們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真不知道？

陳掌櫃頭高高揚起，“鄙人是瞿掌櫃的婿，嶽丈上月中了風，如今癱在床上，留了口信，留仙居大大小小的事宜請示鄙人即可，您說鄙人算不算得上留仙居的掌櫃？”

口吻怪氣的。

含釧發自心地聽著很不舒坦。

鐘嬤嬤從屋走出來，掃了一眼這妖魔鬼怪，便沖含釧做了個口型。

含釧恍然大悟。

贅婿呢！

上門婿！

否則偌大的家業，怎麼會給一個外人！？

含釧再琢磨著想想，上個月瞿老掌櫃的中風...好像就是從上個月起，留仙居的菜式就盯著“時鮮”抄襲，“時鮮”出什麼，不出三天，留仙居就出一模一樣的菜式！

合著，是因為變了掌舵人呢！

偏生這掌舵人，還不是姓瞿的！

含釧瞭然地笑了笑，語氣語調很禮貌，“陳掌櫃的，您今兒個來是...用飯呢？如今食肆打了烊了，便是天潢貴胄來，咱也不出品，您若非得用飯，咱便隻能將您請出去。”

含釧說著便換了語氣，生意略沉，帶了幾分清冷，“您若是來找茬呢，兒奉勸您一句，千萬打住，且一定記得將誣賴兒抄襲菜式的那些話趁早吞回去。否則...”

拉提撂起袖子，出拳頭大的腱子。

含釧語氣直巔巔地往下墜，“否則，就別怪兒不客氣！您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含釧氣焰陡然囂張起來。

陳掌櫃瞪大了眼睛。

不是說，“時鮮”的老闆娘一無背景、二無權勢、三無勢力嗎！？往日都是笑臉迎人，脾很好，應當嚇唬嚇唬就的嗎！？

如今這氣焰...

再看看邊那夥計氣勢洶洶的樣子...

陳掌櫃向後了，又想起這些時日靠抄“時鮮

”菜式賺得盆滿缽滿的銀子，錢壯慫人膽，撐著笑道，“您也甭嚇我！今兒個我來，自是有事與掌櫃的相商的。”

含釧麵無表地看著他。

陳掌櫃再道，“...您這食肆，我清楚。您從宮裡出來開了這家店，做得呢也還行，有食客有人買賬，但您確定您經得起折騰嗎？”

後麵的話兒，陳掌櫃得很低。

含釧眸一閃。

陳掌櫃笑道，“您這隻能坐五桌人，隻要您推了新品，留仙居立刻仿製推出，您這兒的客量立馬上一大半——來您這兒吃飯的人，都非富即貴，誰願意當個孫子似的在那兒排隊等著？誰又是真心實意地來吃飯的？”

您把噱頭打足了，我那跟著就推您的新菜，又有留仙居的名頭打底，您說大傢夥是願意繼續跟您這兒耗著，還是到我那兒烤著火聽著小曲兒，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頓飯？”

這就是量產和製的區別。

含釧眸深沉地看向陳掌櫃。

相信，陳掌櫃說的話。

真心實意食、願意耗費時間等飯吃的達貴人，是數。

隨波逐流、跟風起鬨，吃飯求個排場的富貴人，纔是大多數。

“時鮮”先推菜，留仙居隨其後，靠留仙居的百年名頭和容客量，一定會把食客搶走。

至於口味...

跟風起鬨的人，需要什麼口味？

賣相做好點，食肆環境絕一點，服務收費都跟上趟...應酬請客就已經很有麵子了。

陳掌櫃笑起來，很有些無賴的樣子，“爛了在鍋裡，大傢夥都是吃這碗飯的，你賺錢我賺錢，差別也不大。”

含釧第一次聽見，有人把不要臉說得這麼清新t俗。

三五第一_

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