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鯉膾
含釧將鯉魚搬回食肆。
一個水缸不夠用,還將灶屋裡的大水盆、院泡鹹菜的空缸子,還有小雙兒的澡盆子拿了出來。
小雙兒:?
十幾、二十條大鯉魚在水裡遊得歡暢。
鐘嬤嬤笑道,“咱這些時日是要推全魚宴?”
含釧笑著點點頭。
有食肆不要臉,想要學們。
好啊。
歡迎來學。
先斥巨資在這冬天買上這麼一大簍子的活魚去,再把香煎橙皮魚排、藤椒魚片、豆腐魚丸、剁椒魚頭、湯魚片粥、涼拌魚皮都學去啊!都學去!
若是能一腦學走,含釧管他大爺!
其實,旁的都好抄。
隻一樣。
除卻含釧,別的主廚很難真正如數復刻——生鯉膾。
前頭那位臉圓圓、形也圓圓的,想要買三拚鍋子的老食客背著手進來,難得沒排隊,心好的,再見素日在櫃臺後擬單子的小娘子今兒個穿了白常服、圍了個長兜兒,將頭發盡數抿在了腦後,站在餐桌旁斬魚生,便笑起來,問跑堂的小姑娘,“...今兒個這是作甚?”
小雙兒努力回想含釧教給的話,機機靈靈開了口,“無聲細下飛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蔥。今兒個得了幾尾十分新鮮的鯉魚,掌櫃的說要做全魚宴,大菜就是這道生鯉膾。大晃白、小晃白,舞梨花、柳葉縷、千丈線...您想看哪種刀法,想吃哪種魚膾,便當場給您做。”
圓臉食客捋了捋下頦的長須,眼裡滿是笑意,恍然大悟,“吹簫舞彩,酌醴膾神魚。今兒個,某是來對了。”
食客不多。
含釧將木案擺在了廳堂正中,斫膾時,案板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紙,用以吸取切魚時流下的水。含釧手上功夫極為麻利,扯下魚皮,出鯉魚後背的筋,沿著中段大骨,刀刃住骨頭,手腕翻飛,便將完整潔白的魚盡數切下,斬去魚骨與合,高舉寒盡顯的匕首,匕首刀刃白便如旭日東升時的白煦,此為大晃白,手腕輕輕抬起再急速落下,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一會兒新鮮的魚便被切瞭如柳葉般的縷,此為柳葉縷!
魚切好,案板上的白紙無毫水汽。
這等刀工,引來食客的連聲稱好!
圓臉食客筷子夾起魚生,在橙子皮與芥泥、醬油、香油、白蘿卜泥、芝麻碾的醬料中輕輕沾了沾,放口中。
齒到魚生的瞬間,圓臉食客便不由自主地瞇了瞇眼。
口彈牙,魚被理得不見分毫腥臭,粘上清爽可口的醬,放口中,脆脆的魚生、的口、清新的味道就像一曲贊歌織在一起。
魚生須細品,可奈何刀工太好,口輕嚼兩下便盡數化味道的源泉。
圓臉食客瞇著眼看了看含釧。
這個小姑娘,前途無量。
不隻在食的理上,更在事為人上。
這個時候下大力氣玩兒這麼一出,這是在和留仙居剛呢!
留仙居是老字號招牌,當家的瞿老爺子路子廣、人脈多,在北京城算是一號人。這小小的食肆,不吃啞虧,態度鮮明地正麵剛過去——你要抄菜式,行,你抄,你索有本事就連同這刀工、這魚料、這醬一起抄!
看起來這小姑娘子綿綿的,裡倒是憋著一勁兒,有些乾坤!
圓臉食客笑著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全當打賞了。
三兩日後,“時甜”經營晌午,夫人們窸窸窣窣地說著話兒,含釧靠在柱子上補覺,迷迷糊糊地睜眼見一個大肚子婦人扶著腰走過來。
小雙兒撞了撞含釧。
含釧猛地一激靈,這纔看清楚原是瞿娘子大駕臨。
細看過去,也覺出什麼變化。
氣質照樣溫婉和善,說話的,和前兩天像。
“...您這是晌午做茶飲甜食生意?”瞿娘子笑著找了個離櫃臺很近的地方落了座兒,接過選單子,看完後笑著點了點頭,“看名字,每一樣都好吃極了。您看著給上一盞茶飲、一碟小食吧。”
含釧見瞿娘子神無恙,放了心,轉頭喚了一盅招牌的木薯圓子牛茶,再看天氣涼意四起,便笑著同瞿娘子打商量,“來一盞薑撞吧?吃進肚,您暖和,肚子裡的孩子也暖暖和和的。”
瞿娘子溫婉笑著頷首,“您安排便是。”
沒一會兒,牛茶和小食都上了。
薑撞拿白釉瓷盅裝著,旁邊配了一把小小的緻的雕花銀勺。
人嘛,天生靚。
瞿娘子先看雕花銀勺,再嘗味道,“唔”了一聲,神有些驚艷,“很不錯!薑的辣味、的香味、黃砂糖的甜味...口也好,抿一抿就化在裡,很好!”
含釧得了老牌世家傳家人的稱贊,笑得開心的,餘一掃,卻見瞿娘子鑲瀾邊袖
出的手腕上有一圈青紫,笑容斂了斂,神認真地抬頭注視瞿娘子。
瞿娘子沒想遮,反而將手腕了出來,笑也斂了三分,“您看到了?”
含釧沒,等瞿娘子後話。
瞿娘子另一隻手環住這隻手腕,扯開角笑道,“...思白拽著我往迴廊走,先拽著我的手腕,見我不從,便手拽我的頭發,想讓我帶他去找留仙居這些時日的賬目本子。”
含釧手一下打在木桌上。
想過千百種後果,沒想過那廝竟敢手!
“他人呢!?”含釧眼神掃視瞿娘子的臉上和脖子上,沒再見到顯而易見的傷痕,稍稍放下心來,“他怎麼你了?打你了嗎?可曾報!?”
怎麼能報!
就算報了,丈夫打妻子,爺也不一定願意手管束!
含釧抿得的,心裡很後悔,“...對不住...當時不該同你...”
瞿娘子笑得很恬淡地擺擺斷含釧後話,氣度平和溫,角微微勾起,綻出一個極溫和的笑。
“無礙的,他拽了我頭發和手腕,我人砍了他拽我的那支胳膊。”
“他再也甭想提鍋炒菜了,更別提撥算盤、拿筆了。”
三五第一_
第一百九十九章 鯉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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