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哥兒行力是驚人的,業務能力是非一般的。
徐慨剛凈麵沐浴出來,便見小肅低眉順目地守在門廊,北風呼嘯,又伴隨著秋冬時節常見的細雨,天氣有些冷,徐慨披了件棉衫,看了小肅一眼。
小肅低聲說,「爺,都打探清楚了。那位瞿娘子十日前,派人到京郊將那位陳郎君的父母、弟一家全部接到了京城。在城南觀音廟附近租了一間小小的院子,一家七個人全在一住。五日前,也就是瞿府半夜請大夫上門那天晚上,瞿娘子邊的嬤嬤又把陳家那七口人轉到了北直隸進京郊外的莊子上...」
徐慨略微頷首。
懂了。
這是掐住了陳家一家子人,來脅迫陳郎君?
徐慨攏了攏外襖,默了默如此猜測。
怎麼才能讓陳郎君不報?
沒什麼比拿他的家人脅迫他,更有用的了。
前提是陳郎君與家中親眷,關係親。
徐慨抬了抬眼。
小肅趕忙說道,「陳郎君雖文不武不就,又素來不下田做農活、進山打獵,但也還算是個遠近聞名的孝子賢孫。當初瞿家選了他做上門婿,也是聽聞了他孝順的名頭。」
徐慨輕輕頷首。
若真是這般,那位瞿娘子不給含釧說實話,倒也有可原——這等事,怎會說實話?
徐慨板著一張臉問,「陳家那家子人可還好?那位瞿娘子可曾謀害過陳家人的命?」
小肅搖頭,「不曾。隻是把陳家七口人轉移到了陳郎君不知道的莊子裡,如今七個人都好好的,除卻不能隨意走、和莊子上的人攀談,其他的皆與平常無異。」
徐慨點點頭。
還好。
是個有底線的。
有手段,也有底線,還有顆清醒的腦子,能及時止損奪回家業,在姑娘裡也算中豪傑了。
小肅頭埋得低低的,眼睛盯著腳尖,再說道,「如今的陳郎君還在瞿宅養病,大夫郎中倒是日日去,大夫說了胳膊是回不去的了,命堪堪保住了。瞿家說是陳郎君做菜時,不小心自己切斷了...大夫們都是經年的老人了,北京城裡混著的都了,就算看出不對,誰又會說個一二三來?再等一段時間,陳郎君傷勢大好了,估著瞿娘子會將陳郎君外加他那一家七口人送到遠的鄉間裡壩去——昨兒個,瞿府剛在老家遼東買了一座小荒山,應當是為此做準備。」
徐慨聽著默不作聲。
這個小娘子,當真是個有算的。
發難前的準備,發難後的退路全都想好了。
若是個心眼壞的,含釧那子,與之相,恐怕會被吃得骨頭都剩不下來。
「瞿娘子素日的做派呢?」徐慨沉聲問,「可有仆、暴戾、不尊師長等傳聞?」
小肅低頭道,「一概沒有。瞿家獨生,母親早亡,父親為其一直未曾續弦,隨後頂住力拒絕了族中承嗣的要求,為其廣招贅婿,瞿家族老不喜,卻也未曾強過手段。另,瞿娘子有一堂兄前年高中進士,如今在山西做縣丞,連年考評均為優異。」
還算過得去。
不過若為友,門楣略低。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徐慨趕打住——可不敢這麼想,這麼想若被含釧知道了,必定又是一番排揎。
...
瞿家的底細查清了,徐慨也心安了,再去「時鮮」便絕口不提此事,與含釧天南地北四皆聊,日日出現日日見。
馮夫人是最先發現異樣的,每每見隔壁秦王府家的那位閻王吃完飯就坐在窗下看書看畫,等打烊了才施施然收拾東西打道回府,再看老闆娘含釧麵如桃杏,杏眼桃花,很是紅潤。
馮夫人「嘖嘖」兩聲,卻被側的餘大人踹了一踹,低聲輕斥,「休得多管閑事!」
不要命了!
冷麵閻王的閑事都敢管,小話都敢說!?
朝中如今竄出一流言,說年中時分在山上被火燒死的勇毅侯父子,均是秦王所殺。不為別的,隻因言語間衝撞了這位活閻王。
說得有鼻子有眼。
人不得不信。
史們紛紛納諫,左都史上書請求聖人徹查此事,除卻英國公府三郎君未來嶽家尚史留中不發,幾乎全聞風而。
這位秦王,本就冷麵冷腸,在國子監讀書時便見人無笑臉,此番傳出這般言語,再看這皇四子冷若冰霜、巋然不的那張臉,不信又信了三分。
餘大人趕摁住自家夫人。
翻過年頭,他便要前往甘肅邊陲了,此時不宜多生事端。
馮夫人忍了忍,又想起頗為看得上的魏書生,隻覺這金與玉有緣無分,倒是可惜了...
馮夫人有些許察覺,靠的是敏銳的。
旁人沒這敏銳的,更不敢往那想——誰會信?一個在國子監,與諸多簪纓世家公子伴讀的皇親貴胄,一個市井裡爬滾打的食肆廚娘,這誰信呀?這小掌櫃貌,秦王爺心,倒是有可能。心了,納回去便是!大家都這麼忙,誰會為了個小掌櫃花時間日日在食肆守著呀?
不可能,絕不可能。
大傢夥心底下的猜測,含釧自然是不知道的。
趁著上午的空檔,拿起瞿娘子給的地址,帶上小雙兒去了城南,找到了沈記。
找到了,也沒用。
如瞿娘子所說,像上次那樣品相的溏心鮑,一隻大概在五兩銀子,且貨量極,約莫一個月進十來隻的樣子...
五兩銀子...
「時鮮」最貴的檔口也才三兩銀子一個人,就算是把一隻溏心鮑分兩半,也快抵扣了收費的一半價格了。
做食肆的本,務必控製在盈利的一半,甚至還要低,纔算有錢賺。
特別是「時鮮」這種檔次與規模的小食肆,若單人本提高、盈利降低,那小店幾乎沒賺頭了——因為無法走量。
含釧有些氣餒。
沈記的老闆笑著說,「...鮑參翅肚,東南那產得多,也更會吃!經長途跋涉來到北京城,價格和品質都難免水土不服,你諒!您諒!」
含釧諒,順手買了一隻看起來品相就極好的大幹參回去珍藏,算是不虛此行。
剛到食肆,拉提便從灶屋竄出來,從兜裡遞給含釧了一封信,比劃了個手勢。
小雙兒解釋,「...今兒個早上驛送來的信,說是給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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