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凱旋，百姓們爭相圍觀。

馬蹄錚錚，鎧甲粼粼，衆將士意氣風發，獨不見懷王影。

徐晉隨陝西巡郭魯一起進宮面聖，嘉和帝沒有見到六子，皺眉問道：“懷王呢？”

徐晉沉聲道：“昨晚兒臣與六弟把酒言歡，未料酒裡被人下了毒，萬幸發現的早，六弟沒有命之憂，只是臉因爲毒素腫了起來，恐怕要養幾日纔好，他便先回王府了，過幾日傷好後再進宮給父皇請安。”

“有刺客？”嘉和帝神凝重起來。

徐晉目不斜視：“是，刺客事敗已服毒自盡，兒臣猜測應該是胡人餘孽。”

嘉和帝沒有言語，沉默片刻後叮囑他務必查清楚。

當晚從慶功宴離席後，徐晉去了懷王府。

“人接回來了嗎？”一進屋，徐晉便問呆呆坐在窗子前的男人。

徐晧右臉連續捱了四個掌，雖然已經塗過最好的消腫藥了，現在依然很明顯，一大塊淤青。徐晉看了毫不容，只盯著徐晧眼睛。

徐晧木然點頭。

他一回府，就派人去接崔綰了，崔綰回來後他沒有過去見，也沒有求見他。

“現在帶過來吧，若承認，你自己解決，不承認，明日我便派人徹查。”

徐晉冷聲道，言罷去了屏風後。

此事關係六弟面，目前在六弟眼裡只有他們兄弟崔綰以及王的人知曉，徐晉不想讓手下直接將證據遞過來讓六弟裡外都丟了面子，但若六弟再輕易被崔綰哄騙，他也只能再打他一掌。

石侍衛這人徐晉先前並不知道，他的暗衛也都是普通人，不可能清楚王留在外面的所有棋子，畢竟這種棋子平時全靠書信來往，如魚汪洋，難以個個查清，但他知道王的人肯定會在六弟殺他時出手，就讓許嘉在外面盯著。

死士嚴，但也不是不能對付，否則他們也不會隨時帶著毒.藥了，還不是怕吃不了苦頭寧可服毒痛快死去？石侍衛沒死，徐晉讓許嘉當著他們兄弟的面審他，沒堅持一個時辰就什麼都招了。其實石侍衛知道的也不多，王只讓他在懷王殺兄後出手，但這一條已經足夠了。

徐晧被打了四個掌，心上人被凌.辱的傷，被兄長背叛的憤怒都在那頓痛哭裡平復了下去，或許也沒有平復，但至不在衝地忘了思考。恢復理智，再聽了石侍衛的招供，不用徐晉提醒，他也猜到了幾分。

爲何王會知道他要殺兄長？

爲何崔綰要誣陷兄長？

讓他殺了兄長替報仇，那是他們的四哥啊，真的是他喜歡了十幾年的善良姑娘嗎？

或許，這封信是王的人造的？的管事也被王收買了？那爲何不過來跟他解釋？知道他今日歸京，爲何沒有從孃家回來早早等著他？

每次剛替想好藉口，都迅速又被自己推翻。

外面傳來腳步聲，徐晧擡起頭，看了過去。

崔綰自己走了進來，穿一襲素白，子上沒有任何繡案，頭上只別了樸實無華的白玉簪。看見坐在那裡臉頰高腫眼中落淚的丈夫，崔綰先是吃驚，跟著淺淺一笑，“六哥這樣，是四哥打的嗎？六哥是不是真的想殺了四哥來著？”

這個傻男人，果然還是那麼衝，那麼信。

徐晧怔怔地看著那張悉的笑臉：“那封信，真的是你寫的？”

崔綰嘆了口氣，在他邊坐下，看著他道：“是啊，我在信上跟你說的，也幾乎都是真的，只是欺負我的不是四哥，是王。王我寫的，我不寫，他就要毀了我，六哥，我怕死，我真的怕死，然後我就寫了。”

到了今日的地步，還有撒謊的必要嗎？

徐晉活著回來了，就說明他看到了那封信，徐晉本就憎恨，現在得知挑唆他們兄弟關係，還能饒過？沒有馬上殺，就是爲了讓徐晧看個明白而已。與其撒謊再被人嘲笑著死，崔綰希自己死得好看一些。

真是奇怪，當初被王威脅，那樣怕死，寧可殺了徐晉徐晧兄弟也要茍活下去，想方設法爭取那一線生機。現在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好像一下子輕鬆了，再也不用擔心日後被徐晉發現暗算傅容報復，再也不用擔心王突然將**的事揭發出來。

其實在王下醒來那一刻，崔綰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只是不甘心認命，不甘心輸給傅容李華容們任何一個人，所以忘了姑母的養育之恩，忘了跟六哥自小的分，選擇放手一搏。了可以踩著傅容李華容活下去，敗了，也不過一死了之，反正不賭也是死。

“你爲何不告訴我？”

太過平靜，平靜地徐晧覺得這一切彷彿只是場夢，他攥住手，哭著問：“你爲何不告訴我？告訴我，我會殺了他，我會越發憐惜你啊，難道你以爲我會嫌棄你？難道我對你的好都是假的嗎？”

從他視察黃河回來到出征，有那麼長的時間，爲何一句都不說？

崔綰拿起帕子幫他淚，眼淚也落了下來，“告訴你又能如何？他也是王爺，他不會防著你嗎？恐怕六哥纔出門要去找他，他先把事張揚出來了，那時候，六哥覺得我能活？我就是害怕，纔不敢告訴你，才變了一個……”

被惡鬼沾了，要麼死，要麼也變鬼，崔綰怕死，只能選擇後者。

“六哥，我的這輩子，最對不起你。小時候你那麼喜歡我，我眼裡卻只有四哥，我喜歡他，那麼喜歡他，哪怕他冷冰冰對我，我也盼著嫁給他。六哥你恐怕不知道吧，爲了能嫁給他，我害過四嫂，想要打掉的孩子，還殺了一個宮，這些你們都不知道。後來我落水那次，也是希四哥救我的，那樣他了我，我就能嫁給他了，當我發現四哥心裡的真的一點都沒有我，才馬上答應嫁給你的。六哥別哭，我不值得你哭，我心狠歹毒自私自利，仗著你對我的喜歡無所不爲，六哥，我命好，有你一直喜歡我，可我真的不配你這樣對我……”

伏在他懷裡哭，徐晧本能地抱著，腦海裡一片空白。

原來本沒有喜歡過他。

他不信。

“婚後你對我的那些好，也都是裝出來的嗎？”徐晧擡起腦袋，看哭紅的眼圈。

崔綰沒有迴避，迎著他不敢相信好像還含期待的眼睛，實話實說：“不是裝的，但也不是喜歡。我就算不喜歡六哥，也是把六哥當哥哥看的，既然嫁給了你，我就想做一個妻子該做的，爲你生兒育，只是我錯事做了太多，老天爺也覺得我不配得到六哥的疼惜……”

註定要死了，而徐晧是這輩子對最好的人，母親利用榮華富貴更多，姑母待如兒，但也會懷疑，只有徐晧，他傻乎乎的將捧在手心裡，說什麼他都信，他這樣好，崔綰不忍心死了他還惦記……

“六哥，你忘了我吧，我命苦，可我也活該，你看我多狠，爲了自己能活下去，寧可挑撥你與四哥互相殘殺……六哥你知道嗎？今早聽到你跟四哥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我第一個念頭是失，跟著纔是認命了。”

將心裡話都說出來了，崔綰心裡出奇地平靜，用袖子去臉上的淚，起，退後一步，朝徐晧跪了下去：“六哥，瑀哥兒不是你的骨，他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屈辱，事後你找個藉口送他下去陪我吧，我們娘倆在地下互相作伴。”

“六哥，我知道你會爲我報仇，只是你聽四哥的，暗中報仇就行了，別把這事鬧出來，鬧出來了，我在黃泉路上不安寧，六哥面上也不好看，四哥那麼聰明，他一定能想到對付王的萬全之策的。”

“六哥，我辜負了姑母的養育之恩，我也無再見，只求六哥好好保重自己，替我將我的那份孝也盡了。”

轉向皇城的方向，崔綰輕輕磕了三個頭，再膝行著挪到徐晧前，歪著腦袋搭在他膝蓋上，哭著問他：“六哥，我這麼壞，如果還有下輩子，你還會喜歡我嗎？”

徐晧低頭看，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酸苦鹹，不知該如何作答。

崔綰慢慢地笑了，閉上眼睛。

屏風之後，眼看崔綰放在下面的右手從袖中取出一把短小匕首，徐晉不知是真想自裁還是謀殺六弟，疾步衝了出去，待崔綰突然朝後面倒下，徐晉才收住腳步。

“綰綰！”

崔綰上雪白的衫迅速染紅，徐晧茫然地看著那紅，愣了會兒纔回神一般，哭著跪了下去，抱起人哭，“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

崔綰的目，卻越過他頭頂，投到了徐晉上。

著他，心裡是無法抑制的委屈，吸著氣問他：“四哥，爲何十歲那年，你突然疏遠我了？你告訴我？我不想，死不瞑目。”

以前，四哥對比對雲玉還好的，後來他忽然就冷了下來，再也沒有正眼看過。

徐晉面無表，直到崔綰徹底斷了呼吸，他也沒說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哎，就這樣吧，佳人不太會寫打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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