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涼州出發,到濟城,快馬加鞭,也要近一月。
過了年開春走,一路往南,越往濟走,天氣越暖,等走到快到時,路邊的野花都開了不,來往燕子銜泥已經開始築巢,春天是真的到了。
濟城外,赤烏趕著馬車過來,道“爺,這附近能買到的最好的馬車,也就是這輛了。”
馬車看起來已經很華麗了,四麵以孔雀綠的細綢裝裹,裡頭的白紗微微拂,就算坐進去,也是極寬敞舒適。一連多日騎馬,禾晏都覺得累,如今能舒服一把,禾晏已經很滿意了。偏偏林雙鶴還百般挑剔,“就這樣的這樣的在朔京我看都不會看一眼。這木材也太次了些,我不是說了挑最貴的嗎”
赤烏“這已經是最貴的了。”
禾晏看了看林雙鶴,心中嘆了口氣,這麼多年,這位爺講究樂的行事作風還是一點沒變。就搞不清楚了,肖玨去濟辦事,為何要帶上林雙鶴這不是給自己拖後嗎
想不明白的不止禾晏,林雙鶴自己也費解,臨走之前百般確認“你確定沒說錯,去濟要帶著我”
肖玨“確定。”
“為何”
“因為同行需要一位管家。”
“管、管家”林雙鶴怒了,“你見過有我這般風姿的管家”
肖玨打量了他一下,“現在見過了。”
話雖這樣說,林雙鶴自己也想跟肖玨出來見見世麵。他還從未去過濟,聽聞濟的姑娘個個都長得,若是此生不見一次,豈不可惜
因此也就上抱怨幾句,便欣然答應同行。
之前一路趕路,便也沒在意其他,但如今快到濟城,便得好好喬裝打扮一番,畢竟在這裡,他們不再是肖懷瑾與禾晏,而是湖州富商公子喬渙青與他新娶的妻溫玉燕,以及二位的護衛赤烏飛奴,管家林雙鶴。
飛奴將通訊令拿了出來,著遠的濟城門,道“爺,咱們進了城,找了客棧安頓下來,還須得買兩位丫鬟。”
總不能富商爺和出行,連丫鬟也不帶,食起居都要自己手,這話說出去別說崔越之了,是個人都不信。
“買丫鬟”林雙鶴道“我也去,我會挑姑娘”
肖玨懶得理會他,隻吩咐飛奴道“找年紀小的,等濟事辦完,就讓們回家去。”
飛奴應下。
赤烏和飛奴在外趕車,馬車放慢了步子,慢慢悠悠的晃到了濟城門。飛奴將通行令拿給守城門的護衛,守城的護衛仔細瞧了一下行令上的黑字,態度驟然恭敬“原是崔中騎的家人,請進。”
林雙鶴就問“崔越之在濟份很高麼”
“聽聞是和蒙稷王一同長大的,既忠心又厲害,很得王信任。”禾晏答道。
林雙鶴奇道“你怎麼知道”
禾晏也“聽人說的。”
肖玨瞥一眼,沒有說話。
禾晏沒去過濟,但卻對濟的人和事,聽過一些。隻因為的師父柳不忘就是來自濟城外,曾與談過許多濟的軼事,聽得多了,便也對濟生出嚮往。
隻是藩王屬地往來麻煩,沒料到如今竟能乘著肖玨的風,順帶過來瞧一瞧柳不忘裡的水城,著實新鮮。
濟城市崇麗,萬戶相連,商貿繁華。城外連著有運河,商船雲集,濟盛產的綢緞和茶葉順著漁河直達揚州,直可謂“萬斛之舟行若風”。城又有大大小小的河流,隨可見橋下有小舟行過,船頭擺滿瓜果小,這便是濟的水市。
中原來的人哪裡見過這等景,禾晏趴在馬車上往外看,嘖嘖稱奇。
林雙鶴嘆道“這濟果如遊者所言不假,真是個神仙般的地方,難怪易出難進,我要是來了這,我也不願意走。你瞧瞧這邊的姑娘,生的多水靈,和朔京裡的就是不一樣。”
禾晏“”心道,你在朔京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又轉頭去看肖玨,肖玨坐在馬車裡,他似對馬車外的繁華並無多興趣,懶洋洋坐著,眸平淡,毫不見驚喜。
“都督,我們現在先去找客棧嗎”問。
“什麼都督,”林雙鶴立刻道“都到了濟了,你可不能都督,免得陷。”
禾晏“那我什麼”
“當然是夫君了”
“夫君”兩個字一出來,禾晏和肖玨都震了一震,肖玨臉上神更是難以言喻,十分彩,忍了忍,半晌拂袖道“現在不必。”
以後也怪不自在的好嗎禾晏心中痛苦萬分,這趟差事看著不賴,沒想到執行起來如此艱難,竟要連人的恥心也一併拋卻,難怪換條件是進南府兵。
肖玨道“先找客棧安頓下來。”
濟資厚,繁華富庶,找客棧並不用多挑,瞧著都還不錯。赤烏挑了一個離城中心最近的地方,方便悉城。
幾人先將馬車上重一點的東西放下。飛奴走過來“爺,屬下剛剛打聽過,在這附近有戶飯館,飯館的老闆娘會幫忙給大戶人家買賣丫鬟,倘若今日住在此地,可以現在就去找老闆娘幫忙相看。”
肖玨點頭。
禾晏遲疑了一下,道“我就不去了吧。”
幾人作一頓,林雙鶴問“禾夫人,你是有什麼事”
禾晏其實也沒別的什麼事,隻是見不得旁人賣兒賣,哪怕知道有些孩子進了大戶人家做丫鬟未必就過的不好,隻是心中到底不太舒服。當年隨軍的時候,飽羌人擾的戰之地,百姓更是賣兒賣風。若是兒子還好些,至多是賣給別人做長工,賣兒的更多,禾晏就見過,十三四歲的姑娘,賣給六十歲的老頭做妾,隻需要一塊燒餅。
人命就是如此低賤。
實在不喜歡看人被當做貨一般挑挑選選。
“我我如今不是子份嗎”隨便胡謅了個理由,“總不能穿著這服到跑,看著也不像溫玉燕,我想著,這附近有什麼店,我去買兩件子穿的裳。有首飾的話也順帶買一些,等咱們見了崔越之,纔不至於陷。”
為了方便趕路,仍是借的程鯉素的裳穿。眼下到了濟,再做男子裝扮就不合適了。
林雙鶴一聽,覺得說的也頗有道理,就道“那也行。”
“赤烏,你跟著。”肖玨道“有事發訊號。”
赤烏應下。
肖玨復又看向禾晏“你就在附近,不要走遠,濟不比涼州,謹慎為上。”
禾晏點頭“行。”
“那咱們就分頭行,”林雙鶴搖搖扇子,“夫人,記得多買幾件漂亮的裳,介時好讓他們看看咱們中原的姑娘是如何貌人。”
肖玨“閉。”
他們三人先下了客棧的樓,離開了,留下禾晏與赤烏二人。
赤烏心道,林雙鶴這話說的不對,禾晏又不是子,再如何打扮,也不能貌人,有什麼意義
他剛想到這一點,便見禾晏對著鏡子,拔下腦袋上的發簪,霎時間,一頭青垂落於肩。
“你”
禾晏轉過頭“我一個男子,去店買子的服,未免引人注意。先將頭發散下來,怎麼樣,”問赤烏,“我現在看起來如何”
赤烏“還、還行吧。”他心裡嘀咕著,原先怎麼沒發現禾晏居然男生相,還以為他扮子定然會讓人難以直視,眼下這傢夥把頭發散下來還真像個的。
難怪爺會選他同行了。
“走吧。”赤烏道“趁天還亮,先去附近轉一轉。”
二人一同出了門。
濟城本就比涼州更往南,天氣暖和的多,如今又是春日,太微微冒出頭,曬的人渾暖洋洋的,柳樹冒出茸茸青,春無邊。
四都是小販的賣聲,濟人原是靠打漁為生,民風熱烈開放,人人熱好客。路過賣瓜果商販的時候,見禾晏多看幾眼,便非要塞幾顆到禾晏懷裡,道“姑娘拿好,不要錢,送你嘗嘗”
赤烏“”
竟然就被人姑娘了這偽裝的也太好了吧
禾晏笑盈盈的接下,遞給赤烏幾個,道“濟城裡還真是不錯。”
難怪當年柳不忘提起濟,語氣都是懷念之意。想到柳不忘,禾晏心中又有些擔憂,如今與肖玨呆在一,如何才能找個合適的理由去城外尋柳不忘的蹤跡況且當時柳不忘說的含糊,如今看來,濟城這麼大,要找人,著實不易。
正想著,赤烏已經詢問旁邊一個賣泥人的攤主“小哥,勞駕問問,這附近可有賣的店鋪”
攤主聞言,笑道“聽兄弟口音,不是濟人吧這你就問對了,”他往前指了一個方向“濟的繡羅坊,最大的店,裡頭有最好最多的裳。想買裳,找裡去準沒錯”
赤烏謝過攤主,與禾晏往攤主指的方向走去。
禾晏有些張。
赤烏問“你怎麼了”
“買子穿的裳,有些不自在而已。”禾晏道。
赤烏點頭“是不自在的。”
禾晏前世今生,都是做男子的時間比做子的時間多。但縱然是做子,關於穿打扮一事上,也不太在意。府中給準備什麼就穿什麼,真要自己去挑,還挑不出來。心道莫要鬧了笑話,挑了什麼不適合自己的纔好。
但再如何怕,也是要過這一遭的,繡羅坊離這裡並不遠,不多時,便到了。
泥人攤主說的不錯,繡羅坊看起來很大,一共五層,看起來像是一樓閣。站在門口的兩個青夥計見他們前來,便笑著上前迎客,其中一個道“客,第一次來繡羅坊嗎”
禾晏點頭“不錯,我們想買幾件裳。”
“請問是您還是這位公子要挑裳”夥計指了指樓上“咱們繡羅坊,第一層是男子裳,第二層是裳,剩下三層都是子裳。”頓了頓,又道“越往上走,裳也就越貴。”他笑著了手,“您看”
“我們就去第三層吧。”禾晏當機立斷。
“好嘞”夥計笑瞇瞇的回答,“兩位請隨我來。”
這裡頭果真很大,每一層都鋪了細的地毯,修繕的也極為麗,同朔京的風雅不同,濟的佈置,更繁麗熱烈,如同他們人一般。墻上畫著壁畫,似乎是眾人俱在一起遊樂。長長一卷,水上坊市熱鬧無比,人人肩接踵,極為有趣。
見禾晏一眨不眨的盯著壁畫瞧,那夥計便笑道“這是咱們濟的水神節,咱們濟是靠水吃飯,年年三月都要祭水神。兩位看著不是本地人,若是呆的日子夠長,恰好可以來一道看看水神節,可熱鬧了”
“三月”禾晏問。
“對啊,就在本月,水神節可好玩了姑娘,你若去了,保管不虧”
這裡的人自來熱,禾晏也沒說什麼,心裡卻對他裡的水神節起了幾分好奇。
到了第三層,夥計便停下腳步,道“這裡就是了,姑娘,您先看。”
禾晏點頭,赤烏有些不自在,這一層全是子穿的裳,他一個男子留在此地,不太像樣,便對禾晏道“我在樓下等你,你挑好了,支人跟我說一聲就行。”
禾晏道“行。”
赤烏走了,夥計繼續領著禾晏看,邊看邊為禾晏解釋“這間櫻桃紅古香緞月華,前段日子賣的最好,春日到了,大家都喜歡穿紅的,踏青的時候看起來最顯眼。若要吸引郎的目,這個最好不過。”
“這件藕刻牡丹素玉也不錯,再配把團扇,就跟畫上的仙似的。清雅出塵,高潔飄逸,妙的很”
“您看看這個,這條彩繡蝶紋,上麵一百隻蝴蝶,全是咱們的繡一針一線上去的,想想,穿著這樣的子在花叢中,定能吸引到不蝴蝶,真假蝴蝶一起繞著你,多招人喜歡啊”
禾晏“”
繡羅坊的夥計,口才未免也太好了,禾晏被他說得都心不已,隻覺得這墻上掛著的每一件都獨一無二,妙絕倫,縱然是再平凡的子,穿上也能明艷人。這層眼下就隻有一人呢,這要是多來幾個人過來看裳,這夥計還忙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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