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自嘲地笑道：“我因為自小不好，所以喜歡看這些清淡避世的書，不喜孔孟積極世之道，沒想到太子也是如此。太子他是元后嫡子，一出生就被當作太子教養，閣幾位閣老眼珠子都不錯地盯著他，朝中大臣也人人記掛著太子，他這樣一個天之驕子，我委實想不通，他為何會和我喜歡一樣的東西。”

“或許是太子殿下長在東宮，力太大了，才喜歡這些避世的書籍呢？”楚錦妙越想越覺得對，“沒錯，恐怕太子心里也是個好才敏之人，不喜歡這些碌碌俗事，而又沒法改變自己的份，這才借書抒懷。”

“這我就不知道了。”二爺說，“我不曾見過太子，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聽說他敢在眾臣面前殺后婢，平素里對皇后也很是不敬，這樣的人，不該如此啊？”

楚錦妙卻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道：“外界傳言多是不準的。不過等太子來了，我們就能知道了。”

“父親很希太子來。”二爺苦笑，“他為此還特意提醒我溫習太子喜歡的書籍，到時投太子的眼緣。我無心名利，但是長興侯府到父親已經是第三代了，看我們家現在的狀況，恐怕皇上不會允父親請恩的折子，而我們家在朝中也沒有什麼門路，連找人疏通關系都難。祖母和父親一直在想辦法，他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們家好。”

楚錦妙有些吃驚，自小長在侯府，關于朝中的事也多聽說過一二。好奇地問：“若皇上不同意將哥哥你立為世子，不同意延續長興侯府的封號，那楚家之后就不再是侯府了？”

“對。”二爺說，“若是后輩不爭氣，不出兩代，我們長興侯楚氏就徹底敗落，淪為平民了。”

楚錦妙既唏噓又吃驚，若真是這樣，那和楚錦瑤的份也沒有差很多，萬一二爺不能承爵，那們倆一樣是平民之。

可是隨即楚錦妙就推翻了這個想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楚家再如何不濟也是勛貴，比貧農之家蘇家不知好了多倍。

“你還不用擔心這些，我們家在太原傳承了三代，雖然祖父那一輩敗落了一些，但總歸比普通家強。”二爺溫地看著楚錦妙，說，“襲爵的事有我和父親忙，你不必心這些，安心做侯門小姐就好了。”

楚錦妙勉力笑了笑，道：“我哪是侯門小姐，楚錦瑤才是。”

“你這是說說什麼話！”二爺皺起眉，很不喜歡聽這些，“雖然你和五妹的份出現了差錯，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妹妹，是脈相連的親妹妹，你們倆對我來說，都一樣親厚。”

“我就知道二哥對我好。”楚錦妙仰起頭，抱著二爺的胳膊笑，“二哥，你對我這樣好，我以后也會對你很好很好。你不是心太子和承爵的事麼，你多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呢！”

二爺聽了之后沒放在心上，他不甚在意地笑：“你一個姑娘家，能幫什麼忙。”

楚錦妙卻笑而不語，這世道重男輕，對子格外苛刻，可是子，卻能辦許多男子都辦不到的事。太子每日要見多外臣，楚靖和二爺去，能不能了太子的眼都是一說，可是卻是太子正好喜歡的子類型。說不定，長興侯府的未來，還得落在的上。

二爺見楚錦妙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連他的呼喚都沒聽到。二爺只能又說了一句：“四妹。”

“啊？二哥，怎麼了？”

“時候不早了，我得去見父親了。”二爺說，“那本新語，你現在還要看嗎？”

楚錦妙出為難之，那日給鄧嬤嬤看的世說新語并不是的書，而是二爺的，包括書上時常翻閱的痕跡，還有陳年的墨跡，也都是二爺的。二爺是一個溫和多思的兄長，楚錦妙無論提出什麼要求，二爺都會應諾，小時候的學字都是纏著二爺教的。所以楚錦妙的字和二爺的很像，乍一看很容易弄混。楚錦妙就是靠了這一點，把二爺的功夫偽裝自己的，騙過了鄧嬤嬤，還讓鄧嬤嬤對留下了勤勉好學的印象。

事實上，楚錦妙哪有那麼多時間看書，更不會是涉獵到世說新語、文選這一類的偏門文集。大半的時間都在和趙氏斗姨娘，和七姑娘爭風吃醋，和自己的丫鬟說笑打鬧，能在楚家有才名，多虧了子無才便是德的世道，以及同府姐妹的襯托。反倒是二爺，自小弱，所以對這些詩集下了很多功夫。

楚錦妙想，反正二哥最疼，借二哥的書本用一用，二哥不會在意的。何況在宅，即便頂替了二爺的名，也不會對二爺有影響，雙贏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正是因此，楚錦妙才不太想把書還給二爺。二爺拿走后，看什麼？還得悉這些書，然后去和太子套近乎呢。楚錦妙問：“二哥，你這幾日就要急著用嗎？”

二爺頓了頓，問：“你這話何意？”

“我覺得這本書很有意思，我也想抄一本。二哥，不如等我抄完了，再給你送過去？”

原來是這樣，二爺笑了：“你是閨閣千金，抄書哪用得著你來。你把書給我，我讓人給你抄好，然后送進來。”

楚錦妙有些猶豫，這樣字跡就不一樣了！但是又實在不想自己親自手，這麼厚的一本書，要費多功夫呢。想了想，最后說：“好吧，不過要把書上的筆記留著，我想自己來寫。”

“好，都依你。”二爺了楚錦妙的頭，溫和地笑道。

二爺又和楚錦妙說了一會話，然后就出去了。楚錦妙住在趙氏的西院，二爺剛從院出來，正巧遇到了出門的楚錦嫻。

“二弟？”楚錦嫻喚住二爺，問，“你怎麼過來了？”

“我來看看四妹。”

楚錦嫻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楚老夫人看在家宅安寧的份上，只是把楚錦妙足，沒有向外說緣由，但是楚錦妙做了些什麼，楚錦嫻心里卻一清二楚。可悲的是趙氏和二爺還蒙在鼓里，現在還特意過來看楚錦妙，楚錦嫻覺得可笑，正打算提醒二爺，卻眼尖地看到什麼東西。

楚錦嫻問了出來：“二弟，這是什麼？”

二爺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楚錦嫻的目落在那本世說新語上。他哦了一聲，從小廝手里接過書，遞給楚錦嫻：“這是我閑暇時翻看的一本書，四妹前幾天好奇，和我借過去看了看，現在我過來看，順道就取走了。”

楚錦嫻臉嚴肅，說：“把書給我。”

二爺不明所以，楚錦嫻怎麼突然對這些書興趣起來了。但是他素來敬重自己的大姐，依言把書遞給楚錦嫻。

楚錦嫻接過來翻了翻，扭頭低聲問后的丫鬟：“我記得前幾日鄧嬤嬤還在的時候，教的便是世說新語吧？”

楚錦嫻的丫鬟想了想，低頭應道：“回大姑娘，沒錯。”

楚錦嫻此時再翻開書看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你的書，怪不得。”

“怎麼了？”二爺覺得不對，小心翼翼地問。

楚錦嫻合上書，正道：“二弟，你可知前幾日，懷陵王府的嬤嬤來我們府上？”

“這我自然知曉。”

“兩位嬤嬤教授的就是世說新語。”楚錦嫻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書，看著二爺說道，“而楚錦妙正好在這段時間和你借書，等嬤嬤走了，也肯還書了。你說，這說明了什麼？”

難道楚錦妙借書是為了應付王府的嬤嬤？二爺怔了一下，道：“不至于吧，四妹不是這樣的人。”

“我現在也沒有證據，你們自然都不信，反倒還覺得我在污蔑。”楚錦嫻說，“我也不和你們爭，你且睜開眼睛看，是不是這樣的人，很快就明白了。”

“姐姐，你似乎……對四妹頗有微詞。”二爺斟酌著措辭說道，“自從五妹回來，父親、祖母，現在還有你，都慢慢偏向五妹。我不是說五妹不對，五妹在外面苦了，我們多疼些是對的，可是你們這樣疏遠四妹，對不太公平。們倆都是我們家的兒啊。”

楚錦嫻聽到后，輕輕笑了一聲：“楚錦妙使小，慣惹男子疼，連你也不例外。二弟，我且問你，五妹回來不到兩個月，而楚錦妙卻在侯府住了十三年，家里人不知不覺就偏向五妹，這是什麼緣故？”

二爺想說話，幾次開口卻不知道能說什麼。最后，他嘆氣，無奈地承認：“五妹妹的格確實比四妹討喜。四妹任又心思重，稍有不對就多想，脾氣上來了就喜歡拿喬，這確實不好，可是，也是沒安全才會這樣……”

“行了，我不想聽了。”楚錦嫻手打斷二爺的話，說，“你這些為辯解的話，我懶得再聽。但是借你的書，還正好和王府嬤嬤的時間撞上，這擺明了其心不良。說不定，還頂替你的名義，借口說這是的書呢。”

二爺有些惱了：“大姐，四妹不是這樣的人。”

楚錦嫻見二爺不肯信，自然也不好說。終究是要外嫁的兒，不好和娘家兄弟鬧僵。楚錦嫻緩和道：“究竟是不是，日后再看就好了。我今日這樣說，也是想提醒你，再和你要東西的時候，你長個心思。錦瑤才是我們的親生妹妹，你寵楚錦妙沒有問題，但是若為了而怠慢委屈錦瑤，那我可容不得。”

“我明白。”二爺也放緩語氣，好好說道，“我知道姐姐你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好，無論錦瑤還是錦妙，都是我的妹妹，我會對們一視同仁的。”

楚錦嫻很想告訴他楚錦妙背地里都做了些什麼，但是這些老夫人不想外傳，而且說出來二爺也未必信，反倒自己做了惡人。楚錦嫻敷衍地笑了笑，就掠過這個話題了。

等二爺走遠后，楚錦嫻的丫頭問：“姑娘，二爺和四姑娘自小親厚，你為什麼要和二爺說這些？您要出嫁了，以后還得靠二爺撐腰，貿然和二爺說四姑娘的不是，恐怕二爺會對您心存芥。”

“我又何嘗不知。”楚錦嫻說，“可是楚錦妙這個人心思重的很，我若不提醒二弟，他會一直把這個人當親生妹妹疼，對掏心又掏肺。長久下去，楚錦妙指不定會誑騙他們做些什麼，我早一點說，即便會惹人不喜，也好過日后禍家宅。”

“姑娘明理。那四姑娘借書的事……”

“肯定是在糊弄人。”楚錦嫻冷笑，“以前我只覺得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現在才看出來心思極為不正。二弟是男子，對這種弱子總是心懷憐惜，不肯把人往壞想。既然他不信，那我悄悄給祖母和父親好了。二弟看不出來，但祖母在后宅經營這麼多年，見過不知多人，這些小把戲，瞞得過二弟，卻瞞不過祖母。二弟還是有些天真，看來我得提醒父親，讓父親好好看著他了。”

說著，楚錦嫻嘆氣：“二弟和楚錦妙關系親厚，他們倆是從小一同在母親面前長大的，倒比我這個長姐還要親近。涉及楚錦妙，我也不好說。不過，凡事一步一步來，這次先給二弟提個醒，至，下次楚錦妙再想搞鬼，二弟就不會無條件地信任了。”

“姑娘，四小姐費這麼大勁，到底想做什麼？”

“不好說。”

“是為了懷陵郡王府的伴讀嗎？”

楚錦嫻搖搖頭：“我看，不止。”

“啊？”

“我也不好說，但是總覺得花費這麼大的功夫，目的不止于此。”楚錦嫻道，“不過這都是我的猜測，如何，還得日后再看。”說完之后，楚錦嫻停了一會，低不可聞地嘆：“總是這樣，不肯踏踏實實努力，總是歪腦筋。再這樣走歪門邪道，遲早會害了自己。”

丫鬟聽了之后很驚訝，低低提醒了一句：“姑娘！”這話傳出去就是大不妥了，為姐姐，卻對妹妹下這等評語，這對楚錦嫻的名聲極其不好。

楚錦嫻收回心思，掠過這個話題不提。喃喃道：“錦瑤前幾天被打了手心，不知道怎麼樣了。也是脾氣倔，死活不肯服，要不然何至于這種皮之苦？”

“五姑娘有骨氣，比好些男兒還堅強，這是好事啊！”丫鬟在一旁說道。

楚錦嫻沒說話，過了一會，道：“算了，先去找祖母吧。你一會去朝云院看看，看還缺什麼東西，回來跟我說。”

丫鬟脆聲應道：“哎，是！”

朝云院里，楚錦瑤正僵地握著筆，歪歪扭扭地在紙上寫字。

秦沂冷眼看了半響，越看越生氣：“當時我都提醒你了，先低頭，后面的事慢慢說。你倒好，自己的主意大過天，現在知道罪了？”

楚錦瑤悠悠嘆氣：“都過去幾天了，你怎麼還是這樣生氣？我都消氣了。”

秦沂臉上依然覆蓋著寒冰，他心里也在想，他在氣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幕后采訪：秦沂，請問你為什麼和二爺喜歡一樣的書籍？是因為對現實失，所以看一些清談論玄的書避世嗎？

秦沂：不，那對狗男天天在我面前晃，我不看些平心靜氣的書，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幕后采訪：……（楚錦妙為什麼會覺得你是一個溫和、憂郁、消瘦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