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要遷到京城去了？”

“對。”楚老夫人一臉喜意，說道，“等你們父親的調令下來，我們就搬到京城去。京城那座宅子空置了許多年，現在可算能用到了。”

楚家遷回太原是第一代長興侯，也就是楚靖的祖父、楚老夫人的公公，所下令的。楚老夫人剛嫁楚家時，還曾短暫地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楚老夫人從青蔥新婦到垂垂老朽，他們總算有機會再回京城。

長興侯要調五軍營了，他們也能借機回到京城，一時間楚家人人歡欣。在大家眼里，能任京才是最能耐的，外放無論居幾品，總是不如京城的圓滿。榮寧堂里談笑恣意，熱鬧非常，而楚老夫人看楚錦瑤的眼，也尤其明亮。

這是一件明擺著的事，長興侯突然間調京城，概是托了太子的福。太子提拔岳家，固然有為自己增添勢力的念頭，可是源，還不是在楚錦瑤上。

周圍人興致高漲，而楚錦瑤卻不怎麼興，相反，鎮定地過了頭，甚至有些冷淡。

閻氏興致地想和楚老夫人說楚二老爺的事，畢竟長興侯府眼看要為京城新貴，未來太子妃的二叔怎麼能沒有個像樣的職位呢？閻氏對楚老夫人眉弄眼，想讓楚老夫人把其他人都趕出去，們單獨來談這件事。楚老夫人會意，心里看不上閻氏的做派，但當真作勢要下逐客令。

“祖母。”楚錦瑤突然開口，截住楚老夫人即將出口的話，“我有事和你說。”

閻氏怔了一下，楚老夫人看了們一眼，慢慢點頭。

“時候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歇著吧。”

今日送走太子就已經很晚了，等楚錦嫻、趙嘉致收拾妥了告辭后，長興侯府已然折騰了許久。然而眾人雖然勞累，可是神卻的很。

楚老夫人這樣發話，其他人只能陸續起。眾人來往紛紛，而楚錦瑤站在原地巋然不，所有人出門前，都忍不住朝楚錦瑤的方向瞥了一眼。

要說什麼？或者，今日太子和說了什麼？

等人都散開了，丫鬟在桌子上換了新的茶盞瓜果，楚老夫人對楚錦瑤示意了一下，說道：“坐吧。你今日特意留下來，是想說什麼？”

擱在平常，楚錦瑤不會就這樣大意地坐下，一定會乖巧地站在原地，站著聽楚老夫人說話。然而今天，楚錦瑤看了座位一眼，當真走過去坐下了。

楚老夫人略有些意外，還沒等意外完，楚錦瑤就說話了：“祖母，您應當知道，太子殿下今日特意留下，和我說了一些話。”

楚老夫人當然知道，看著楚錦瑤意味深長地笑了：“那殿下說了些什麼？”

楚錦瑤太悉楚老夫人的眼神了，其實自賜婚以來，所有人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在這些人眼中，大概只是一個因為貌而被貴人看上，遂一步登天的花瓶罷了。事實上不錯，楚錦瑤如今確實是太子的附屬，天底下大多數子都是如此，貌者依附權貴，普通人嫁隨。

然而楚錦瑤可以容忍外人這樣看，但是和榮辱與共，了封太子妃好的楚家人，憑什麼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氣和說話？

自從正月選伴讀，五月親事損，六月卻又被封為太子妃，楚錦瑤已經習慣了像浮萍一樣，被水流推著走。知道自己沒有基，沒有人給依靠，在侯府里也沒有任何話語權，所以選擇屈服，只要不過分，聽從家族的安排。

可是即便是浮萍也是有脾氣的，郡王府那次，如果不是激烈反對，楚老夫人真的能把送上去給人做側妃。然而諷刺的是，其實起作用的不是的反對，是錦衛的上門。

現在想想，錦衛湊巧在那個時候上門，湊巧挑了楚珠在的時候，恐怕也是了太子的指示。

楚錦瑤剛回家時，以為自己終于回到親生家庭。雀躍難安，歡欣鼓舞，雖然壁，但次次都愿意主出角去接其他人。然而終究太天真了，轉眼一年半過去，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像一個大家閨秀，笑不齒行不足，人人都說五姑娘胎換骨，這麼快就了合格的侯府小姐，其實楚錦瑤知道，只是想明白了而已。

不是一個被寵著長大的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從蘇家都侯府，都是一樣。

太子的垂青是天大的恩賜，把一手從泥潭了拉了出來，楚錦瑤真心謝太子，愿意全心全力給太子持務，管理嬪妾。哪怕因此被皇后的人磋磨，楚錦瑤也覺得沒什麼，這是應該的。

京城里的人，宮里的人，都覺得楚錦瑤撞了大運，靠著太子的垂青一步登天，飛上枝頭做凰。要不然，太子妃之位如何能落到楚錦瑤頭上？外人這樣想沒關系，反正楚錦瑤也不敢奢自己有資格做太子妃。可是的家人，把一出生就弄丟，隔了十三年又把找回來的家人，憑什麼這樣想！

楚錦瑤曾聽說，開國的時候，開國皇帝不想讓外戚專權，所以下令，皇子、公主、王爺的正房全部從清白出的平民里挑，一時間誕生許多平民皇后、平民王妃。隨著時間過去，皇室和大臣為了各自的利益，不約而同地忘了這條規矩，然而本朝況特殊，楚錦瑤以為太子選做正妃，是出于朝堂上的考慮，想要效仿先人，可是今天太子親口和說，要自己學著做一個太子妃。

太子愿意把太子妃的權力到楚錦瑤手中，楚錦瑤激不已，求之不得。太子大概算是第一個愿意讓依靠的人，于是楚錦瑤也跌跌撞撞，頭一次試探著為自己說話，為自己活。

“祖母。”楚錦瑤開口前還忐忑難安，手指都在微微抖，等一旦開口后，竟然慢慢平靜下來，“殿下和我說了三姐的事。”

楚老夫人神尷尬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復原樣，端起來喝了口茶，平淡地說：“哦，這是怎麼了？”

“您應當也知道，殿下和如今皇后是什麼關系。殿下的生母是文孝皇后，小齊后是殿下的小姨，當年因為小齊后的事，文孝皇后重病中被生生氣死，所以，殿下說，他特別忌諱姐妹間牽扯不清，同侍一夫。”

楚老夫人又尷尬地咳了一下。人心真是奇怪，楚老夫人和長興侯對今圣上娶小姨子為妻滿臉不贊同，可是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家，只是換了個立場，他們就覺得似乎無可厚非，可以一試。但是這種話捅出來就沒意思了，楚老夫人探究地看著楚錦瑤，慢慢問：“這真是太子殿下說的？”

“祖母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呢。”楚錦瑤對這楚老夫人莞爾一笑，“如果是我說的，又如何？”

楚老夫人心中一驚：“你……”

“祖母。”楚錦瑤徹底收起笑，努力讓自己的臉端莊威嚴，之可畏，“太子不喜歡這種事，而我，也不愿意看到我的親姐妹這種心思。以如今我們家的門楣，提親的好人家多得是，好好的正妻不做，何必非要惦記著給人做妾？”

楚錦瑤這話很不客氣了，楚老夫人尊貴多年，已經許久沒聽過這樣的語氣了。不知不覺瞇起眼，語氣中暗含質問：“僅是因為今日你見了太子一面，你就這樣對長輩說話？”

看看，又是這種雖然我利用你，但是我其實看不起你的口吻。楚錦瑤橫下心，破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你們都覺得我以侍人，那我干脆告訴你們，歷朝歷代都是怎麼亡國的！反正所有人都這樣看，那就干脆真的去吹枕邊風好了。

“祖母說的不錯，今日我見了太子。其實不今日，以后年年歲歲，日日夜夜，我都會時常見到太子殿下。”

哎呦這什麼話！楚老夫人氣上涌，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從前楚老夫人暗暗自豪于楚錦瑤好，是柄利，可是楚老夫人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柄利刃竟然敢掉頭轉向，反過來威脅！

楚老夫人忍不住唾棄楚錦瑤一個姑娘家不害臊，可是，禍國妖妃有禍國妖妃的道理，尤其他們秦家這些皇族，一個個殺起臣子兄弟來特別狠，可是對人一個賽一個大方。太子現在看著還明智，可是，多太子上了臺就開始當昏君啊。

思來想去，楚老夫人到底不敢把話說死，楚錦瑤嫁人后需要依仗娘家不錯，可是如果的夫婿是太子呢？夫家權勢太大，到底誰仰仗誰就說不準了。尤其太子還是一個為了見楚錦瑤一面一定要“順路”來太原一趟的主……原來楚錦瑤和氣的時候，楚老夫人敢算計其他，可是一旦楚錦瑤強起來，楚老夫人立刻就要維護和楚錦瑤的關系。

“我還當是什麼事，原來你是不滿這些。”楚老夫人轉了笑，但是因為表變化太快，笑容看起來有些扭曲，“我們也是為了你好，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畢竟闔府里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你。估計你父親的調令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們一時半會搬不走，干脆趁這段時間，把你幾個姐姐的婚事定了吧。”

楚老夫人做出了讓步，楚錦瑤神不，問：“是哪幾個？”

楚老夫人怔了一下，才明白楚錦瑤說的是什麼。有些驚訝，試探地看著楚錦瑤：“你想如何？”

“聽說有一個故事鳩占鵲巢，雖然母鳥養錯了，但是等鳥長大之后，他們就會各自去找各自的母親。”

楚老夫人意外地挑眉：“你是說……”

“我們要去京城了，總是讓人家骨分離，這樣不好。不是嗎？”

“不錯。”楚老夫人像是第一次認識楚錦瑤一般，眼神明明滅滅，邊還帶著奇怪的笑意，“我會通知下去，讓他們安排。”

楚錦瑤從屋里出來后，守在外面的玲瓏立刻迎上來，焦急地低了聲音問：“姑娘，您和老夫人說什麼了，沒和老夫人起沖突吧？”

“沒有。”楚錦瑤走得飛快，邦邦說道，“我態度特別好，還和商量妥了好幾件事。”

玲瓏驚訝，這幾天姑娘雖然聽話，但一直不大高興，玲瓏這些下人看著就揪心不已。但今兒是怎麼了，姑娘怎麼突然生了這麼大的氣。

楚錦瑤一路快走回自家院門口，直到上都出了薄薄一層汗，楚錦瑤才覺得心里痛快了一點。停在院子門口，不抬頭去看漆黑深邃的夜空。

其實知道，今日楚老夫人會讓步，全是因為太子來了，還擺明了要見。如果太子沒有來，如果太子沒有“不經意”地給留下幾個人手，其實一切都不會改變。

楚錦瑤依然沒有依仗和楚老夫人板，楚老夫人也不會為了的心而改變家族利益。

蒼穹浩渺無極，而我茍且一人。

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太子現在趁著新鮮，愿意捧，可是還能新鮮多久？

第二天，大家懶洋洋去楚老夫人屋里聊天說話，消磨時間，并沒有有何不一樣的地方。楚老夫人神自若地喝了一盞茶，然后放下瓷杯，突然開口說道：“趁這幾日不用搬家，我們把該忙乎的事忙完吧。”

眾人都放下手里的作，認真地看著楚老夫人。

“你們都長大了，二姑娘已經定了親，三姑娘也該忙乎起來了。”

三姑娘一驚，姨娘不是和長興侯說好了，讓搏一搏富貴嗎？怎麼現在楚老夫人突然轉了口風……

“這幾日我收到不人家的名帖，其中不乏才俊。趙氏，你就辛苦些，多替三姑娘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