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長這麼大，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進宮。

隨即想到下半輩子都要宮里度過，頓時覺得眼前一黑。

其實在宮里度過半生還是最好的打算，古往今來這麼多太子，順利為皇帝的能有幾個呢。

楚錦瑤隨即就唾罵自己，呸，想什麼呢，不能這樣詛咒太子！

如同楚錦瑤去赴趙蘭輝的宴會一樣，這一次還是沒有人愿意陪進宮。楚老夫人本來打算跟著去，可是前來傳旨的公公笑瞇瞇地說，皇后娘娘只請了五姑娘一個人。

得，這下沒的說了，楚錦瑤只能在眾人保重的目中，嚴陣以待地跟著公公進宮。

這次楚錦瑤沒有像上次赴趙蘭輝的約一樣，穿致典雅的紅，換了一套淡藍的服，布料也是低調穩重的潞綢，盡力讓自己顯得溫順和。

楚錦瑤隨著公公進宮，長興侯府的馬車只能走到宮門口，楚錦瑤遞了名帖，等接到宮里的回話后，這才下車，隨公公步行。

走在路上，不敢左顧右盼，饒是如此，也到了深深的震撼。一路走來，朱甍碧瓦，雕梁畫棟，屋檐高高翹起，屋脊上坐著張牙舞爪的脊。來往的人蓋是低著頭，匆匆而行。走在宮道上，不需要刻意強調，楚錦瑤已經到一肅穆威嚴的皇權力。

這里是整個帝國，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

舉國上下的宅民舍不可以比奉天殿高，門釘數目亦不許超過皇城，若不然便是抄家謀逆的死罪。全天下的讀書人寒窗苦讀十余載，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走這片宮宇。

楚錦瑤意識到這一點，脊背上不由竄過一麻意。越發肅目斂眉，步步小心地朝皇后的宮殿走去。

到了坤寧宮后，傳話的公公停住，轉過來說道：“楚姑娘，咱家進里面稟報娘娘，勞你在這里稍等片刻。”

楚錦瑤自然應下：“這是自然，公公請便。”

帶楚錦瑤進宮的公公對笑了笑，甩了下拂塵，然后就彎腰進去了。

而他這一走，便許久都沒有信。

楚錦瑤斂目站在宮殿外，邊來來往往進去好幾撥宮下人，唯獨早早就報信的太監還是沒有出來。

這個地方沒有蔭涼，日頭直直在楚錦瑤上，的額頭上漸漸沁出汗來。但是楚錦瑤一直忍著，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挪。

楚錦瑤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太都移了方位，富麗堂皇的坤寧宮里終于走出來一個宮。宮年紀不小，眼角已然爬上細微的皺紋，看著像是一位管事姑姑。這位姑姑和說：“楚姑娘，娘娘方才在和幾位公主說話，一時沒顧得上你，讓姑娘久等了。楚姑娘不會怪罪吧？”

“怎麼會。”楚錦瑤連忙說，“既然娘娘忙，我怎麼敢打擾呢？我不過在外面略微等了等，并不妨事。”

管事姑姑笑了笑，晦地打量了楚靖瑤一眼，讓開說道：“楚姑娘真是明理，娘娘已經在里面了，姑娘隨我來吧。”

楚錦瑤被管事姑姑帶著走坤寧宮。坤寧宮不愧是皇后的住所，極為廣闊寬大。楚錦瑤由人引路，穿過屏風，繞過幾道隔扇后，約聽到華麗的簾子后傳來問好聲。楚錦瑤立刻明白，里面便是皇后了。

楚錦瑤沒有抬頭，立刻端端正正的給里面的人行禮：“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

上首傳來細微的聲，但是良久不見喚起來的聲音。楚錦瑤被嬤嬤訓練了許久，此刻子都不，仍是穩穩地維持著萬福。

坐著上面的人不知是滿意了還是覺得沒有意思，懶懶地說：“原來這位就是楚五姑娘。太子前些日子說起的時候，我還奇怪這是誰家的姑娘，竟能惹得太子心。今日一看，果然是個人。”

“皇后娘娘謬贊。娘娘貴為一國之母，百花之首，在您的面前，好如螢火與日月爭輝，臣怎敢當娘娘的贊。”

小齊后輕輕笑了一聲：“原來還是個會說話的，起來吧。”

“謝娘娘。”楚錦瑤謝過之后，才慢慢站起，借著起的機會，的眼睛微不可察地朝室掃過。

這麼一看才有些吃驚，原來里面還坐著這麼多人。被簇擁著坐在中間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小齊后，自宮以來，圣寵十余年而不衰，更甚者還能說服圣上，手前朝的局勢，實在是位厲害的角兒。

從前楚錦瑤只在民間傳說里聽說過小齊后，如今見了真人，才知道傳言果然不假。小齊后確實是位人，臉頰大概只有掌大小，眉修得致，眼角也是尖尖的。小齊后不是楚錦瑤想象中那樣艷四的大人，而是一位五致、頗有靈氣的小人。

其實也是，只有這樣很“靈”的人，才能勾住皇帝十多年。

小齊后旁邊還坐著幾位年輕子，看們的發髻是未出閣的姑娘，再加上們那華麗的著，貴重的頭飾，楚錦瑤很輕易地就猜出了們的份。

大概這就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大燕朝的幾位公主了吧。

楚錦瑤突然有些好奇，不知太子究竟像誰呢？觀這幾位公主，也都是和清新的長相，為什麼偏偏太子長的那樣凌厲又漂亮呢？

楚錦瑤認出剩下幾人的份后不敢耽擱，立刻給公主們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其中那位眉眼最漂亮，冠也最華麗的公主偏過頭，正和另一位公主說話，并沒有理會楚錦瑤。另一位圓臉的公主微微點頭而笑，對楚錦瑤說道：“快快請起，再過不久你就要我們的嫂子了，再給我們行禮豈不是了尊卑？”

“豈敢。我如今不過一介白，不敢放肆。”

圓臉公主笑道：“好吧，我說不過你。”看向自顧自說話的另兩位公主，依然輕輕地說：“未來的嫂子來了，你們不趕快過來說說話？”

另兩位公主，主要是那位紅服的漂亮公主這才收斂些。一大紅，角繡著金的凰，華麗的幾乎能灼傷別人的眼睛。這個公主挨著小齊后而坐，神高傲，眼睛中是毫不掩飾的銳利，現在正不甚友善地打量著楚錦瑤。

圓臉公主沒有理會紅公主的不配合，一個個指著人介紹道：“這是二公主，名喚秦妍，這是三妹秦妝。”

說完后，微微一笑，道：“我是秦淑。”

楚錦瑤這才把這幾個人一一對上號。原來這位臉龐圓潤，看著便很友善的公主就是大公主秦淑；那位穿著紅服，漂亮而高傲的公主是二公主秦妍，亦是小齊后的嫡出兒；被二公主拉著說話的那位是三公主秦妝，和二公主只差一歲。

這就有些微妙了，看來三公主的母親是在小齊后懷孕期間懷上龍種的，怪不得三公主看著有些懼怕二公主。就如剛才，三公主有心和楚錦瑤說話，可是二公主故意拉著，也不敢抗拒。

皇上共有三子三，今天楚錦瑤運氣倒好，竟然把三個公主都見到了。

楚錦瑤和三位公主相互見禮，小齊后就笑著坐在一邊默默觀看，不知道在想什麼。等們幾個說完話后，小齊后才笑道：“果然，小姑娘們之間才有話說，你們在我面前呆了這麼久，哪兒見你們這樣活泛過？好在楚家的姑娘很快就能宮了，等到時候，你們就不用憋在我這里討沒趣了。”

這話試探和威脅的意味極濃，在座沒人敢應。楚錦瑤裝作惶恐不迭地低頭，連忙請罪，而另外三個公主也趕和小齊后撒賣癡，過了好一會兒，氣氛才緩和過來

小齊后裝作無奈地虛點三位公主的額頭：“你們呀，就會說好話哄我。”然后看向神態惶然的楚錦瑤，輕輕一笑：“我們很快就要一家人了，你嚇這樣做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吃人的妖怪呢，竟然把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嚇這樣。”

楚錦瑤依然低著頭，聲音都有些抖：“臣不敢。”

小齊后似乎終于滿意了，笑著說：“你怎麼這樣拘禮，快別站著了，過來坐吧。”

楚錦瑤出寵若驚的神，戰戰兢兢地坐下。虛虛坐在圓凳上，這才覺到后背的涼意。

方才太過張，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后背出汗，竟然把里都打了。

不過好在是虛驚一場，楚錦瑤悄悄松了一口氣。看來示弱是對的，猜測以太子那個脾氣，不太可能給小齊后好臉，所以小齊后無論出于什麼立場，都更喜歡一個家世不高，懦弱而好擺布的太子妃。

楚錦瑤當然知道太子殿下是個好人，無論如何，都會站在太子這一邊。然而問題是，太子和小齊后是繼子繼母，太子頂撞小齊后不會有任何問題，朝臣反而還覺得太子正義，可是楚錦瑤和小齊后是媳婦婆婆，要是敢頂撞皇后……

太子恐怕很快就能換個新的妻子了。

所以，楚錦瑤只能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既幫助太子，又不惹惱小齊后。

楚錦瑤自認為沒有高超的心計，也沒有湛的演技，不敢嘗試雙面討好、里應外合等高難度計謀，只能裝怯弱，裝聽不懂，永遠不和皇后娘娘在同一個段數上。

楚錦瑤坐下之后，小齊后問：“你剛來京城，這幾天可還習慣？”

“謝謝娘娘關心，由長輩安排，一切都好。”

由長輩安排……真的這麼聽話？小齊后又問：“聽說你快要及笄了？”

楚錦瑤心里一驚，小齊后連這都知道？隨即想到之前的寶慶郡主，心里了然。看來，京城里這些大人，遠比想象的還要更了解自己。

小齊后看著楚錦瑤的神，慢慢說：“寶慶上次來還和我說，太子看中的人是個極漂亮的妙人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聽說欽天監已經選了好幾個日子，我今日見了你的人，越發想早點把你接進宮里來，好陪我說話。寶慶不能時時陪在我面前，大公主也要說親了，我眼前突然就空了一半。好在你要進來了，這樣一個青蔥一樣的姑娘放在眼前，看著就讓人舒心。”

然而楚錦瑤聽小齊后的語氣，并不覺得當真舒心。

楚錦瑤只是靦腆地笑，似乎不曉得該如何回話，只是車轱轆一樣翻來覆去地說：“娘娘謬贊了。”

小齊后心里輕輕嘖了一聲，這個丫頭也未免太不會說話了，來來回回只有這幾句。不過安靜點的也好，能說會道的多半會折騰，宮里會說話的巧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一個。倒不如楚錦瑤這樣的，看著就安靜聽話。

小齊后暗暗稱奇，秦沂不依不饒地鬧騰了這麼多年，選妃的時候，怎麼突然挑了這樣一個省心的呢？

小齊后還是不太信，繼續試探道：“我見了你真是越看越喜歡，恨不得明天就把你接到宮里來。回頭我就告訴圣上，讓他催一催禮部和欽天監，早日給你和太子舉辦大婚。”

小齊后這是在炫耀自己對皇帝的影響力？楚錦瑤頗想告訴皇后不用催，但是不能，于是楚錦瑤只好低下頭，一副任由長輩做主的樣子。

小齊后笑著看楚錦瑤的樣子，突然毫無預兆地轉了話題：“我送給你的那兩個嬤嬤，你用著可還習慣？”

楚錦瑤心中一驚，保留地說道：“兩位嬤嬤很好，負責又嚴謹。”

“們對你可好？”

“嬤嬤自是負責，臣益匪淺。”

“那就好！”小齊后笑道，“眼看你就要宮了，兩個嬤嬤恐怕不夠使喚。這樣吧，你從我這里帶四個侍回去，讓們好生伺候你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