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雙方家境相當時,相親的地點一般都是選在外頭,或是名園賞花或是寺院聽經,公子小姐看對眼最好,若是覺得不合眼緣,中間婆傳話,面子上大家都好看。若是男方地來方家里供小姐相看,結果還沒看上,多丟臉。
通過婆跑,陳與喬母約好在大巖寺見面。
大巖寺位于兩座縣城中間,路途對于雙方都合適。
商量好后,陳勸了賀明珠一次,賀明珠死活不同意,陳再讓霍英去勸,不知道兩人怎麼說的,賀明珠竟然答應了。
陳一直把霍英、賀威、賀明珠看一伙的,賀明珠肯聽霍英的話,也沒多想。
臨近重節,秋高氣爽,陳與賀明珠一人一輛馬車出門了,丫鬟們跟車,霍英騎馬,守在陳的馬車旁邊。
陳過窗簾隙往外看,馬背上的霍英穿深圓領長袍,英姿發又嚴肅穩重。
陳滿意,霍英在家里對橫眉豎眼的,出了門居然愿意配合演母慈子孝,也算識大了。
后面的馬車里,賀明珠著前方霍英拔的背影,越看越委屈。
喜歡霍英,上剛懵懂的時候就喜歡了,去年難自繡了一個荷包送霍英示好,卻被霍英嚴詞拒絕,拿兄妹的那一套對付。賀明珠不以為然,又不是親兄妹,霍英的姓都沒改,娶又如何?
現在霍英竟然繼母蠱勸早早嫁人,反正賀明珠已經打定主意了,不管那喬公子好不好,都不會答應,就不信繼母敢出嫁。
馬車行了大概一個時辰,終于到了白云山山腳。
白云山不高,大巖寺就位于半山腰,步行一刻鐘便可。
陳第一次離開賀家大宅,就把這次相親之旅當出游了,賀明珠、霍英走在后面,閑庭信步,山墻上開著一朵黃的野花,都要多看兩眼。從后面看,小婦人穿紅衫兒白,側臉白凈水,若非頭上梳著婦人發髻,單看輕盈靈的舉止神態,外人都要誤會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裝模作樣。”賀明珠小聲嘀咕道。
賀明珠自己是個人,本來這是很值得驕傲的,可父親半路娶回家的年輕繼母既且妖,凡是繼母出現的地方,男人們眼里就再也看不見別人,淪落綠葉的賀明珠,自然更不喜歡這個繼母了。
賀明珠看向旁的霍英,見霍英目視前方,一眼都沒有多看繼母,賀明珠心好轉。
的霍英哥哥,與別的男人都不一樣。
從山腳到大巖寺,半路搭建了一座涼亭,專門供香客們休息的,陳與喬母就約好在亭子里匯合。
靠近亭子,陳不再欣賞風景,擺出了當家主母的樣子。
涼亭里,喬母與婆面對面坐著,喬公子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聽到山路上傳來人語,婆激地先了過去,看到領首的陳,婆立即走出涼亭,熱地寒暄道:“這不是賀太太嗎?賀太太今日也來聽經了?”
陳朝微微一笑,道:“是啊,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嬸子。”
婆招手,邀請道:“賀太太過來坐坐,咱們歇會兒再繼續往上爬。”
陳欣然應允。
涼亭不大,陳、霍英、賀明珠過來了,丫鬟們在外面待著。
喬母站了起來,朝點頭致意。
婆先給陳介紹:“這是臨縣回春坊的喬太太,這位是喬公子。”
陳朝喬母笑笑,視線落到了喬公子臉上。
這位喬公子年方十八,個頭沒有霍英那麼鶴立群,但也算得上材拔了,長得眉清目秀……
陳忽然皺了皺眉頭,這喬公子,用什麼眼神看呢?
喬公子看陳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窮鬼見到了金元寶,又似鬼見到了大燒鴨。
賀明珠在后面看了,很生氣!
雖然不想嫁給喬公子,但現在都來相親了,喬公子竟然被繼母迷住了,把當什麼?
霍英的臉更難看。
婆及時擋在喬公子面前,再給喬母介紹陳三人。
喬母比兒子靠譜多了,短暫被陳的容貌驚艷后,的全部心思就轉移到了賀明珠上。
賀明珠及時收斂怒。
賀明珠有家世有容貌有教養,喬母越看越滿意,先是將賀明珠大夸了一通,與陳說話時,也十分地和善。
霍英神稍緩,陳也給喬母面子,沒計較喬公子的失禮。
在亭中稍坐片刻,眾人移步前往大巖寺,眷們走在前頭,霍英、喬公子并排走在后面。
“聽說喬公子從小師從喬老,醫了得?”霍英開始考察男方了。
喬公子眼睛盯著前方陳的背影,陳歪頭與喬母說話時他就看陳艷的側臉,陳轉過去了,他就看陳行走間輕輕款擺的腰肢,霍英與他說話,問了第二遍,喬公子才回神,敷衍地應付道:“略通皮,略通皮而已。”
短短一次談,霍英已經徹底否決了喬公子,也就不想與他說話了。
喬公子卻低聲與他聊了起來:“那位真是賀太太?看著太年輕了。”
前來相親,卻打聽方的繼母,紈绔子弟也不過如此。
霍英懶得理會,卻因為喬公子的話,他下意識地朝陳看去。
陳恰好側,與喬母說了句什麼,人耳朵上戴著一枚水滴狀的翡翠耳墜兒,墜兒輕輕地搖晃,在那碧綠的映襯下,人的側臉白膩如玉。
陳覺得有人在看,好奇地了過來。
霍英飛速移開視線。
同樣在窺視陳的喬公子,以為陳在看他,欣喜地咧開了。
陳嫌棄得不行,馬上轉了回去。
這趟大巖寺之行不算愉快,回到賀家大宅,陳將賀明珠、霍英請到了松鶴堂,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
“明珠,你覺得喬公子如何?”陳平靜地問。
賀明珠繃著臉,道:“我不喜歡。”
其實很想賭氣說一句“我覺得他似乎很中意母親”,但教養不容許那麼放肆。
陳再問霍英。
霍英反問:“太太怎麼看?”
陳憾道:“喬太太菩薩心腸,看得出是個很和善的人,喬家世代從醫,有家產有名,若明珠嫁過去,日子錯不了,可惜,據我觀察,喬公子舉止輕浮,非良配人選。”
就算陳沒想與霍英三人改善關系,憑著良心,也不會賀明珠嫁給一個花花公子。
霍英意外地看著。
陳淺笑:“你與喬公子行了一路,意下如何?”
霍英被格外諂的笑晃了眼睛。
他想不明白這人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他將毒婦丟進水中是為了懲罰,可如今毒婦真表現出一副要悔改的樣子,霍英怎麼都無法相信,只覺得笑里藏刀,在醞釀更歹毒的謀。
垂下眼簾,霍英沉聲道:“太太所言極是,喬公子絕非良配,婆再來,直接拒了罷。”
陳嗯了聲:“好,我知道了。”
霍英、賀明珠起告辭。
走出松鶴堂,賀明珠看看霍英,忍不住抱怨:“大哥何時與沆瀣一氣了?”
不用出嫁了,賀明珠本來高興的,可是親眼目睹繼母與心上人一唱一和的,賀明珠就悶。
“什麼沆瀣一氣?”霍英皺眉問。
賀明珠撇,扭頭道:“讓我相親,你就去勸我相親,不同意這門婚事,你也跟著不同意,大哥,最近裝模作樣的對威哥兒好,威哥兒就快被騙了,你是不是也真的以為變好了?”
霍英不信一個人會變得那麼快,但他也不喜賀明珠審問他的態度。
“日久見人心,改了最好,是裝的,我倒要看能裝到什麼時候。”霍英淡淡道,說完大步朝東院去了。
賀明珠著男人毫不留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
九月匆匆而過,十月初,凜哥兒在東院看賀威練武時,看得太激高高地蹦了下,一不小心從三層高的臺階上栽了下來,額頭磕破了,腫了一個大包。
凜哥兒母派丫鬟跑過來傳話,陳才猛地記了起來。
記憶中正是凜哥兒傷,賀錦榮趁探侄子之時言語挑撥原與霍英的關系,兩人才開始聯手對付霍英。其實出謀劃策、手害人的全是賀錦榮,原傻傻地站在明面,替賀錦榮背了殘害霍英的惡名而已。
因為凜哥兒傷的不重,陳就沒細回憶凜哥兒是如何傷的,一直在琢磨如何將計就計利用賀錦榮得到霍英的信任。
此時驚聞噩耗,即便已經知道凜哥兒傷的不嚴重,陳還是擔心地不行,起就往外趕。
陳往東院趕,霍英抱著凜哥兒往正院來,兩伙人半路就撞上了。
“娘……”摔跟頭后,凜哥兒表現地很勇敢,明明很疼也搖頭說不疼,這會兒才看到娘親,男娃娃眼里就轉淚了,可憐地哆嗦,還在忍著不嚎啕大哭。
陳心疼壞了,快步沖到霍英面前,手將兒子往自己懷里抱。
凜哥兒配合娘親使勁兒,到了娘親懷里,男娃娃就將臉埋在母親肩膀,地哭。
陳抱著兒子,本能地斥責母:“好好的,怎麼讓三爺摔了?”
母跪下去認錯。
賀威莫名心虛,低著頭,怕繼母誤會他故意欺負弟弟。
霍英也覺得陳明著訓斥母,實則在指責他,不過,凜哥兒在練武場出的事,他確實有責任。
“怪我疏忽,沒看好凜哥兒。”霍英主將責任攬了過來。
陳看他一眼,心煩意,直接轉,吩咐丫鬟們去請郎中后,陳就專心哄兒子了:“凜哥兒不哭,娘給,就不疼了。”
那聲音溫似水,是每個沒娘的孩子都會貪慕的待遇。
賀威地著繼母的側臉。
霍英腦海里卻是陳轉前投過來的那一眼,毒婦瞪過他無數次,鄙夷憎恨,可剛剛,明明有理由遷怒他,的眼中卻并無那些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