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珍的出嫁,侯夫人衛氏與二夫人都忙碌起來,衛氏要替十六歲的兒陸琬挑選夫婿,二夫人要替外甥找個好人家。兒子們過了二十再親雖然晚了點,但也不急,還能傳出男兒先建功立業再家的名,姑娘們卻耽誤不得,十八歲就要被人念叨老姑娘了。
可涼州城位于邊關,除了秦王,平西侯就是這里最尊貴的人,衛氏心高氣傲,覺得兒能嫁與丈夫地位相當甚至更尊貴的人家,于是跟丈夫一商量,帶著陸琬回京城的娘家了,準備在京城替兒尋一門好親事。
平西侯滿心大事,只要兒不惦記劉恒,嫁誰他都不甚在意,反正妻子不會兒吃虧。
娘倆四月底出發,在長子陸煜的建議下,衛氏還將次子陸煥帶去了。陸煥惦記著陳,當然不愿在這個節骨眼離開,找個理由試圖拒絕,平西侯得知,訓斥兒子為何不愿護送母親妹妹,陸煥無話可辨,只好繃著臉當孝子,但他打定主意,將母親妹妹送到京城,他馬上回來。
陸煥這一走,最早最早也要中秋左右才能回來。
陳別提多開心了,就像卸下了一塊兒大石頭,胃口比以前好了,睡得也比以前香。
從青狐峰回來后,陳這一個月都沒怎麼踏出二房過,現在陸煥、陸琬兄妹倆不在了,憋得太久的陳決定領著紅杏去花園里氣。侯府里還有三位表哥,陸煜冷冰冰的見到都不屑攀談,親表哥陸潤正一心讀書準備秋試,四表哥陸澈喜歡又不敢一個人接近,可以說,此時的陳,在侯府沒有任何危險。
侯府花園西側有片薔薇花架,陳最喜歡這里的景致,繞著幾排花架走了幾圈,賞夠花了,陳就走到旁邊的秋千上,也不用紅杏幫忙推,自己坐在上面,一邊輕輕地著,一邊看著不遠的薔薇花。
被一側的花樹擋住了,只有破碎的圈投過來,陳往后,全都在樹蔭之中,只有回來的時候,才會被晃晃眼睛。到了這個時候,陳便閉上眼睛,愜意地那的溫暖,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國公府,還是那個備父母寵,無憂無慮的閨中。
“姑娘,我,我想去解手……”
紅杏突然小聲說。
陳笑著點點頭。
紅杏邁著小碎步走了。
陳晃夠了,不再大幅度地搖,腳尖無意識地撐著地面,讓秋千輕輕地搖擺,然后腦袋抵在攥著繩索的左手上,目對著斜對面的花架出神。舅母會幫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如果能趕在陸煥回來之前定下,那就更好了。
陸煜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陳的側影,在陸煜眼中,小姑娘懶懶地靠著秋千,更像因為沒有人幫推秋千而生著悶氣。
陸煜四看看,都沒有看到的丫鬟。
就在他猶豫上前還是悄然離開時,秋千上的姑娘朝這邊看了過來。
十四歲的,一襲輕薄淡紗,杏眼盈盈,地似花中仙子。
陸煜了手指,在陳下了秋千似朝他見禮時,朝走去。
“大表哥。”陳垂眸喚了聲。
陸煜臉上沒什麼表,淡淡問:“怎麼就表妹自己?”
陳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剛剛派紅杏回去取些東西,很快就回來了。”
一個姑娘邊沒有丫鬟伺候,很容易讓其他主子誤會那丫鬟懶耍去了。
陸煜點點頭,黑眸看著恬靜的臉龐,找不到話說,卻也不想走。
男人形拔,如青松白楊穩穩站在那里,陳有些奇怪,抬頭看他一眼,見陸煜盯著那邊的薔薇花架,陳不問道:“大表哥是來此賞花嗎?”
陸煜抿,頷首。
兩人都不小了,表哥表妹單獨賞花,不太合適,陳便朝他行了一禮,道:“大表哥自便,我還有事,先走了。”
陸煜只能看著毫不留地離去,放在后的手煩躁地攥。
那邊薔薇爬滿花架,一朵一朵爭妍斗艷,陸煜的目卻落在了碧綠的花藤上。也曾像藤蔓那樣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將紅印在他上,也曾靜靜地開在線昏暗的船篷,他誤闖其中。
陸煜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幕。
他都看見了,他該負責,若喜歡二弟,他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拒絕了二弟。
雖然只有天知地知,他知,陸煜還是覺得,他必須負責。
沒等陸煜想到如何向陳開口,二夫人那邊有了進展。
涼州城有平西侯這樣軍功顯赫的新貴,也有世代居住于此的書香世家,其中城西孟家名最高,雖然距離祖上最輝煌的時候已經過去百年了,如今整個孟家混得最好的也只是一位在荊州擔任知府的二爺,但提到孟家,涼州百姓無一不敬佩欣羨,若能與之結親,更是無上榮耀。
聽說平西侯府的二夫人要替嫡親外甥選婿,孟家老太太主托了人過來,替的嫡孫提親。
二夫人在涼州住了這麼久,與孟家眷打過道,孟家不愧是書香世家,家中男子個個端正儒雅,眷們全都溫婉賢淑,婆媳妯娌相和睦,沒有傳出過任何閑言碎語。而這次要娶妻的孟家嫡孫,乃孟家三房的次子,在堂兄弟們中間行七。七公子父母雙亡,上面只有一位親兄長,這會兒正帶著妻兒在外當。
孟七公子今年二十了,秋也要參加秋闈。
可以說,孟七公子頗有名氣,金榜題名有竹,上面還有個混跡場的親哥哥可以互相提攜。
這樣一個世家公子,不算太好,但也絕算不上差,二夫人最滿意的是外甥嫁過去沒有婆婆妯娌之憂,最不滿的是,萬一孟七公子當了被派到外地,外甥就要跟著遠走了,舍不得。
“,你怎麼想?”二夫人聲問外甥。
陳倒覺得,如果小兩口可以單獨去外地過日子,簡簡單單地也好。
“先,先看看人吧。”低著頭,陳佯裝地道,畢竟都嫁過三次了,沒法真的為相親。
二夫人懂了,這就開始通過婆與孟家商量相看地點了。
婆多次來侯府拜見二夫人,陳這門八字還沒一撇的婚事自然瞞不住侯府其他主子。
太夫人看不上孟家,也看不上陳,故而覺得兩人配的,除此之外都懶得打聽進展。三房除了陸澈黯然神傷了一陣,其他人都是看個熱鬧,大房這邊,陸煜聽說陳要與人相親了,口比二弟追求陳時還堵。
他早就看出來陳不會答應二弟了,但那個孟七公子,陳會不會喜歡?
相親的日子還沒定下來,陸煜已經暗中將孟七公子祖宗三代都打聽清楚了。書香世家,祖宗沒什麼可說的,而孟七公子就是個一心讀書的書生,偶爾與同窗好友去踏踏青詩作作對,無甚可取之,亦無太大病。
陸煜若是子,絕看不上這樣的俗人。
他想,陳那樣從骨子里出傲氣的人,也應該看不上。
但,不喜歡二弟這樣的習武公子,萬一就喜歡書生……
陸煜后悔自己為何遲遲不去找解釋清楚了,兩人怎麼都是表哥表妹,知道他愿意負責,會答應他的提親吧?
連續三晚,陸煜都沒睡好。
沒有睡好的平西侯府世子,做了一件他平時很不齒的事。
陳隨二夫人出門相親那日,陸煜換上一常服,遠遠地暗中尾隨。
此時已是六月,烈日高照,二夫人與孟老太太將相親地點定在了翠湖,屆時乘船游湖,聽聽曲子喝喝茶,就算兩個孩子沒看對眼,也是件樂事。
馬車停在翠湖湖畔,丫鬟們先撐起傘,陳再與二夫人前后下了車。
娘倆領著丫鬟朝湖邊走去,準備賃一條船,“巧”,孟老太太與孟七公子也來游湖了,看到二夫人,孟老太太笑著邀請二夫人與同行。
二夫人自然應下,牽著陳的手向孟老太太介紹。
陳大大方方地行禮,來自江南的小人,婉約輕靈,端莊秀氣。
孟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陳上那大家閨秀的韻味兒,適合給孫子當賢妻。
一旁的孟七公子,早在陳面時,他就看呆了,萬萬沒想到祖母為他挑了個仙。
才子佳人,幾乎是所有書生的麗向往。
孟七公子對陳,非常滿意!
禮畢,陳退回舅母邊時,才悄悄地打量孟七公子,見他中等高,略顯清瘦,五雖不出眾卻也當得起端正可親,一干凈的書卷氣,呆呆地瞅著,有點傻氣。
陳沒有心跳加快的覺,但也不抵就是了。
客套過后,眾人剛要上船,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船夫,這船我們爺包了。”
那聲音太近,陳側目,就見另一艘畫船前的岸上,站著一對兒主仆,穿白的公子手搖折扇,微笑著朝點頭致意。
正是許久不見的秦王次子,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