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冷傲又不失圓的格,完全來自父親平西侯。
也就是說,平西侯這顆老姜比兒子更圓。
尊卑有別,皇權最大,即便手握兵權,平西侯也不會公然騎在秦王府頭上,現在劉恒擅搶侯府的表小姐,陸家爺仨親自來王府門前奪人已經維護了侯府的威嚴,剩下的,就是面面地收場。
看過劉恒的納妾文書,平西侯承認了這封文書,然后對劉恒道:“自古婚約,講究父母之命妁之言,但今日之事頗為復雜,二爺與的婚約,有陳大人做主,犬子與的婚約,有我與他叔嬸做主,均有父母之命,可一豈可配二人?思來想去,此事當稟明王爺,待王爺歸來我等再好好商議。二爺意下如何?”
劉恒抿了,他當然覺得不好,奈何陳已經被陸煜搶去了,平西侯……
“那好,我即刻傳信進京,稟明父王,賤妾陳氏暫且就留在侯府罷。”說話的時候,劉恒冷冷地盯著陸煜,“婚事未決之前,還請世子自重。”
陸煜淡淡道:“既然婚事未決,便只是我表妹,也請二爺慎言。”
劉恒大怒:“你……”
“云崖,不得無禮。”平西侯肅容呵斥自己兒子,皺眉道:“還不送你表妹回府?”
看似訓斥兒子,又從稱呼上肯定了兒子的說法。
陸煜向父叔行禮,調轉馬頭帶著陳先離開了。
劉恒無可奈何。
秦王府與平西侯府所在的這兩條街,住的都是涼州城的員,今日這兩家起爭執,左鄰右舍無不好奇,但誰也不會傻乎乎地跑出來看熱鬧,家主們早就嚴令下人關大門,不許任何人出,唯恐礙了劉恒或平西侯的眼,徒惹麻煩。
因此,街上安靜地仿佛夜晚無人時。
陳上的繩索都被陸煜解開了,但還是側坐馬背的姿勢,只能倚靠在陸煜懷里,不知是怕摔了還是別的什麼,陸煜摟在腰間的手也沒有收回。
男人始終沉默,終于離險境的陳,漸漸冷靜了下來。
陸煜謊稱與早有婚約在,二叔如,毫不猶豫地配合陸煜的說辭,沒什麼可驚訝的,但,平西侯一到,居然也堅定地配合陸煜。
這不是普通的謊言,不是劉恒退了納妾婚書,平西侯父子就可以當沒說過那種話一樣,然后再將許配給別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平西侯父子包括舅舅都是涼州有頭有臉的人,既然當眾承認了與陸煜的婚約,這門親事注定要弄假真。
平西侯會不知道這個后果嗎?但兒子陸煜開了口,平西侯竟在沒有任何商量的況下全心配合兒子,究其原因,當然不是平西侯多喜歡這個隔了一層的外甥,而是平西侯非常信任陸煜,尊重兒子的一切選擇。
陳又記起,陸煜向提親時,說過平西侯會站在他這邊。
果然如此。
“他的婚書應該是真的,事出突然,除了謊稱婚約我別無他策,表妹見諒。”
頭頂的男人終于開口。
陳明白,父母之命,府蓋章,如果沒有合適的拒婚理由,便是陸煜、舅舅將他救回侯府,劉恒只要拿著婚書,再在禮數上做的好看些,舅舅也沒道理強留。
“是我連累大表哥了。”陳低聲道。
陸煜救了已是恩,接下來他當機立斷編出那個謊言,對他而言其實是吃虧了。被劉恒這麼一搶,清譽損,陸煜娶了,背后不了要被人議論。堂堂平西侯府的世子夫人,未來的主人,該是千挑萬選、沒有任何瑕疵的。
前面就是侯府了,兩人獨的時間所剩無幾,陸煜垂眸,看見耳邊凌的發。
有些話他可以不說,反正結果都一樣,都會為他的妻子,但,想到手腳被縛從馬車里跌出來的形,陸煜不忍再承什麼不必要的煎熬。
“談不上連累,我有自己的私心。”陸煜摟了的腰,目視前方道:“若我不想娶你,大可將婚事推在另一人頭上,想來二弟三弟四弟都會愿意。”
這個道理,陸煜相信,就算他不說,陳也會自己想明白,早晚的問題。
剛逃離虎口的陳哪里能想到那麼遠?
聽到陸煜的話,就愣住了。
拒婚那天,陸煜那麼生氣,氣到明顯地在各種場合回避與見面,他竟然還想娶?
“!”舅母的聲音傳了過來。
陳抬起頭,看到舅母與表哥站在侯府門外,太夫人、三夫人也跟著走了出來。
陸煜停馬,將陳放了下去。
陳立即被二夫人摟到了懷里。
平西侯與陸二爺分別騎一匹駿馬,并肩往回走。
陸二爺瞅瞅長兄,自責道:“怪我疏忽,沒能護好,還把云崖牽扯了進來。”
平西侯神冷峻,語氣如常道:“都是一家人,談何牽扯。”
陸二爺猶豫道:“那這門婚事……”
陸煜是陸家堂兄弟里最出的,陸二爺非常欣賞這個侄子,外甥真能嫁給陸煜,陸二爺覺得是外甥的福氣,可是反過來,長兄真的愿意娶外甥當兒媳婦嗎?陸二爺雖然憐惜外甥,卻也清楚,外甥的境太糟糕了,先是被生父送人做妾,又被劉恒當眾搶上花轎。
平西侯沉默片刻,方道:“看云崖怎麼說罷。”
他相信,兒子找出這麼個借口,肯定有理由。
這兄弟倆回了侯府,太夫人才弄清楚今日發生的一切。
萬福堂中,太夫人與平西侯坐在主位,陸二爺夫妻、三爺夫妻分別坐在兩側,陸煜四兄弟都站著。
提起陸煜與陳造出來的婚約,陸煥、陸潤、陸澈都一臉復雜地看著兄長。
陸煥最沉不住氣,半恨半埋怨地問兄長:“大哥為何要說表妹與你有婚約?”他喜歡表妹,大哥明明知道的,說他不行嗎?陸煥是恨陳的無,但恨也是出自求而不得,假若能娶到陳,他一定會更努力地對好,爭取得到的心。
陸煜面無表道:“形勢急,除此別無他法。”
巧妙地回避了弟弟真正想問的點。
“婚約非同兒戲,如果王府退了婚書,云崖準備如何善后?”平西侯看著兒子問。
陸煜則朝陸二爺夫妻拜了一拜,道:“若二叔二嬸允許,我愿娶表妹為妻。”
二夫人不一喜。
太夫人卻突然拍案而起,瞪著長孫呵斥道:“胡鬧,你的婚事當由我與你父親做主,豈是你隨口說說的?”陳連的二孫子都配不上,更配不上的嫡長孫。
二夫人喜悅的心又沉了下去。
陸煜便跪到平西侯面前,正道:“父親全。”
父子倆目相對,平西侯瞬間懂了,兒子是真的想娶陳,而非一時的權宜之計。
平西侯平時太忙,連親兒都沒有多時間相,對陳這個外甥更談不上了解,短短幾面,只知道那是個非常貌的小姑娘,與過世的庶妹有幾分相似,但通的氣度遠勝其母。
既然長子了心,平西侯便做主道:“好,敢作敢當,只要你二叔二嬸同意……”
“我不同意!”太夫人突然冷聲打斷了兒子的話。
平西侯朝其他人遞了個眼。
陸二爺、陸三爺夫妻馬上帶著孩子們退了出去。
堂屋一開始經常傳來太夫人怒氣沖沖的聲音,后來的聲音越來越低,大概兩刻鐘后,平西侯出來了,走到候在走廊中的眾人面前,看著陸二爺問:“太夫人已經同意了,二弟怎麼看?”
陸二爺、二夫人當然愿意啊,撿到寶似的轉向陸煜,這麼好的兒郎,上哪挑去?
陸煜恭敬地道謝,臉上清冷如舊。
陸煥臉很難看,眾人散開后,他直接去了兄長的院子。
陸煜與父親談完回來,就見親弟弟坐在堂屋,苦大仇深地盯著他。
“大哥,你明知道我喜歡表妹,為何不肯全我?”陸煥想不明白,也很委屈!
陸煜直言道:“表妹不喜歡你,我不能強人所難。”
傷心事被人提出來,陸煥臉先紅后白,咬牙道:“表妹不喜歡我,難道就喜歡你嗎?大哥娶便不是強人所難了?”
陸煜著門口,神凝重道:“劉恒心思歹毒又恣意妄為,今日他敢搶人,明日不定會做出什麼,我若將表妹推給你或三弟四弟,那是害你們。”說完,陸煜看向弟弟,語重心長地道:“二弟,明年你也及冠了,遇事當考慮周全,不能只想著兒私。”
陸煥一愣,什麼意思,大哥自己娶表妹,其實與私無關,而是要保護他與三弟四弟?
“我不怕他!”
意識到這點,陸煥恨聲道,所有緒都變了對劉恒的恨。若不是劉恒一腳,他自有計劃得到表妹,更不用兄長的保護,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陸煜起,走到弟弟邊,拍了拍弟弟肩膀,嘆道:“你不怕,我作為兄長,卻不敢冒險。無論如何,現在婚事已定,二弟忘了表妹,以后再見,只把當嫂子敬重。”
嫂子?
陸煥不甘心,仰頭要說什麼,對上兄長期許的目,想到從小到大兄長對他的保護,就連這次大哥也是將劉恒的所有恨都扛到了自己肩上,陸煥突然就說不出口了。怪大哥嗎?怪大哥什麼?大哥又不是故意跟他搶表妹。
陸煥呆呆地坐著。
陸煜徑自回房了。
十月中旬,秦王與侯夫人衛氏母幾乎同時回了涼州。
太夫人反對婚事,平西侯勸服了老娘,衛氏吵鬧著反對婚事,平西侯半勸半教訓,訓得衛氏憋了一肚子火卻不敢出聲。家里搞定了,平西侯、陸二爺帶著陸煜去拜見秦王了。
秦王快被他那不的二兒子氣死了!
他要提防京城的皇上撤他的藩,他要小心翼翼不被平西侯抓住什麼把柄告到京城然后給皇上撤藩的理由,他還要盤算萬一真要起事該如何營救被困在京城當人質的王妃與世子,那麼多的大事,次子居然背著他要搶平西侯的外甥當妾?
一個人,一個兒而已!
秦王覺得自己這張臉都快被兒子丟盡了!
但秦王貴為王爺,肯定不會主向平西侯賠罪的。
平西侯也沒指讓秦王賠罪,落座后,他不提劉恒的搶人之舉,只把錯都按在了蘇州的陳知府頭上,指責陳知府言而無信、存心戲弄兩家人。
秦王很滿意平西侯的態度,平西侯彬彬有禮,秦王也很痛快地將納妾文書還給了陸家,并揚言他會稟明圣上,請圣上降罪陳知府。
三言兩語,涼州的兩條地頭蛇和和氣氣地化解了干戈。
陸家爺仨剛走,秦王就親自用家法伺候了兒子一頓,打得劉恒皮開綻,沒倆三月絕對下不了床。打完了,秦王還丟下狠話,等兒子養好傷,他就將兒子送到軍營,沒他的命令不許離開邊關半步。
劉恒心里好苦,卻只能被小廝抬到床上,先老老實實養傷了。
平西侯府這邊,陸琬的婚期在明年四月,陸煜肯定要去京城送嫁的,于是他與陳的好日子,就定在了明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