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想起來了,這太守府里,除了與李牧這對兒有名無實的假夫妻,還住著李牧的姑母一家。
李牧時父母雙亡,是親姑姑方氏將他接了回去,家里多個男娃,就要多出一份口糧,方氏因此被丈夫嫌棄,經常挨打,方氏都忍了下來,寧可自己吃點也不舍得了侄子。李牧十四歲這年,朝廷征兵,李牧背著姑母去從軍了,撈了一半職后,得知姑父醉酒死了,李牧就將方氏、表弟吳青松、表妹吳秀娥都接了過來。
陳的記憶主要與李牧、陳廷章有關,方氏娘仨幾乎就是影子,陳當然記不得這次吳秀娥要告什麼狀了,但原是個連李牧這等員都看不上的高傲小姐,對吳秀娥的態度可想而知,二之間的爭執跑不出后宅那些蒜皮小事。
無論什麼狀,陳都不怕原去李牧面前告。怕什麼?原打過李牧掌、尚未親就給李牧戴半頂綠帽子,已經有了這樣的大仇,吳秀娥告與不告,李牧對都不會有什麼好印象,正所謂債多不愁。
陳先去悉的后院了。
原生在國舅府,自小錦玉食,起居十分奢侈,閨房里床柜桌椅樣樣都是上等珍木所制,多寶閣上的古玩隨便一件都夠一家百姓富貴三代,梳妝臺旁擺著一人多高的西洋鏡,鏡框上鑲嵌著各寶石,更不消說首飾盒里數不清的貴重首飾了。
陳國舅雖然恨兒做出敗壞家風的丑事,但對原依然寵有加,陪嫁厚。
這些是死,原邊有四個大丫鬟,分別是碧荷、碧柳,綠珠、綠芍,除了其他的小丫鬟,值得一提的便是陳廷章送的八個護衛了。
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原看不起李牧,這些丫鬟也都敢給李牧臉看,是這樣也就罷了,們對陳廷章唯命是從,比對原還忠心。
陳額頭,只覺得境無比艱難。
整個下午,陳都在發愁如何扭轉李牧對的印象,愁到天黑也無頭緒,旁的不說,與陳廷章的那些流言蜚語,便是橫亙在與李牧中間的一座大山,十個愚公來幫忙也難以移走。
睡了一覺,想到明日李牧就要回來了,陳越發心浮氣躁,吃完早飯點了碧荷陪去逛園子。
時值春三月,鳥語花香,可惜太守府的花園小的可憐,一眼就能到頭,原因無他,李牧生節儉,上任后勤政民,并沒有花多力修繕太守府。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假山池水這些還是有的,池邊種了一溜桃樹,花如霞。
陳直奔那幾株桃花而去了,離得近了,才發現有人比先到,是個十四五歲的妙齡,穿一,杏眼桃腮,很是水靈。
看到陳,柳眉倒豎,氣鼓鼓的樣子。
陳猜,這應該就是表姑娘吳秀娥了。
果然,碧荷已經走上前,頤指氣使地道:“我們小姐要賞花,你還不退下!”
吳秀娥前幾天因為看不慣陳,口出不遜,被陳派丫鬟摁住,連扇了四個耳。吳秀娥對陳又恨又忌憚,此時見陳只帶了碧荷一個,吳秀娥看眼自己的丫鬟小翠,便不怕了,揚著下道:“這是我表哥的宅子,我愿意在哪兒賞花就在哪兒賞花,你算哪顆蔥?”
吳秀娥十歲之前都是在鄉下過的,跟著李牧當了五年小姐,臉蛋養得白白,脾氣依然帶著幾分村姑的鄙。
碧荷最看不慣這樣,剛要教訓,陳懶懶道:“算了。”
說完,陳自去另一棵桃樹下了。
碧荷狠狠地剜了吳秀娥一眼,然后追上了主子。
吳秀娥疑地看著陳的側影,奇怪,今天這人怎麼這麼老實?
吳秀娥也是個不安分的,還記著那四個掌的仇,今天陳邊人,正是報仇的好機會。
如果吳秀娥長在長安城,見過世面,知道陳家到底有多厲害,一定不敢沖撞陳,但在李牧府中當了五年最金貴的表姑娘,習慣了欺負別人,去年陳嫁過來,狗眼看人低連表哥都不放在眼里,吳秀娥早就憋著氣了,前幾日的四個掌就是燒毀那點理智的最后一把火。
眼看陳站在岸邊賞花,碧荷也背對站著,吳秀娥心一狠,突然快速朝碧荷沖去!
速度太快,碧荷聽到聲音回頭,吳秀娥已經手推了過來!
碧荷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就被吳秀娥推得往后撞去,可憐陳弱柳扶風似的千金子,一下子就被碧荷撞得失去平衡,一腳踏空,面朝天跌進了池子!
陳只覺后腦一疼,然后就沒了意識。
意識重新恢復時,陳還沒睜開眼睛,先聽到有人問:“郎中,我家小姐不會出事吧?”
是碧荷,應該是站在屏風后問的。
郎中為難地道:“小姐腦后有淤,傷勢可輕可重,小姐醒來之前,老夫不敢妄言。”
又一個丫鬟開口了,急得都快哭了:“怎麼辦啊,聽說有人只是磕了一下腦袋,人就傻了,萬一小姐……”
“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才不會變傻!”
“好了,都別吵了,等小姐醒了再說。”
屋里終于安靜下來。
陳后腦勺很疼,但此時此刻,腦海里全是幾個丫鬟的聲音!因為那些閑話,陳也忽的想起在國公府時聽到的一樁奇聞,說的是有位公子不小心撞了頭,醒來后人好好的,就是忘了自己是誰,連親生父母都不記得了!
這個念頭,讓陳看到了希!如果也不記得了,那就可以只做一個天真單純的太守夫人,李牧是的丈夫,去親近他乃人之長,李牧絕不會懷疑另有目的,同時,不記得陳廷章了,不記得那些卿卿我我,李牧或許也就不介意原曾經的糊涂了!
陳高興得都想坐起來!
但忍住了,現在開始,就要開始裝了,與原格本就不同,只要能讓眾人相信是真的忘了,以后的事都不難。
興過后,陳一邊佯裝昏迷,一邊好好琢磨了一番。
準備地差不多了,陳皺皺眉,睜開了眼睛。
碧荷就在床前守著,看見醒了,碧荷高興地撲了過來,關切地問道:“小姐,你醒了?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難?”
陳茫然地看著,與這些人本就不悉,如今裝起來,反而更容易。
碧荷見眼神不對,馬上郎中。
郎中為陳號脈的時候,堂屋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爭吵。
“小姐曾經下令,不得太守進此,請太守止步。”是丫鬟碧柳的聲音。
李牧回來了?
陳先是震驚,隨即暗暗告誡自己要鎮定。
然后,聽見一道溫和平穩的聲音:“小姐現在如何?”
碧柳非常不客氣:“與你無關,太守莫忘了本分。”
陳聽了,心里不斷地慶幸,幸好想到了這個辦法,不然就憑這些刁奴的做派,李牧也不會放過。當然,丫鬟敢對李牧無禮,肯定也都是原慣出來的。
面對丫鬟的不敬,男人聲音溫和依舊:“小姐若醒了,本帶表妹來賠罪,小姐若依然昏迷,本必須探,不然無法向國舅待。”
室,碧荷地盯著床上的主子。
陳有點害怕地看著:“外面的人是誰?”
碧荷心里一沉,小姐最恨李牧了,現在居然連李牧的出現都不能小姐恢復正常……
碧荷很怕,小姐真忘了,世子爺陳廷章第一個饒不了們,這時候,該找個替罪羊。
有了決定,碧荷朝另一個丫鬟綠珠使了個眼。
綠珠心領神會,轉朝外走去。
不多時,去而復返,后多了一個人。
陳躺在床上,視線被床角阻擋,直到那人走過來,停在郎中后,陳才看到了他的樣子。
二十七歲的李牧,長八尺有余,著一淺灰的服,腰窄細,顯得修長拔。他是武將出,卻很白皙,長眉目,面帶關切地朝看來。李牧無疑是個俊的男子,但他上有一種極為溫雅的氣度,如果說陸煜是一把貴氣人的名劍,李牧便是一方歷經無數歲月沉淀的玉,令人想去親近。
出貧寒,卻天生玉骨,難怪能忍常人不能忍。
這是陳與李牧的第一次見面,本不需要裝,只呆呆地著他就夠了。
床上的姑娘,一頭青鋪散,面頰蒼白,儼然大病之人,但的眼睛烏黑澄凈,里面的驚訝與陌生一覽無余。
下心頭的詫異,李牧微微躬,溫聲問:“小姐可有哪里傷?”
陳水眸仍然看他,小手乖乖地指了指腦袋。
李牧皺眉,剛要詢問郎中,陳看看他,怯怯地問:“你是我父親嗎?”
不是陳故意要捉弄李牧,而是李牧本就長十歲,他上又有一種遠超實際年齡的沉穩從容,恰似長者。
此言一出,城府深沉如李牧,也難掩震驚地再次看了過來。
陳期待地著他。
坐著替診脈的郎中早就僵如石了,碧荷、綠珠兩個丫鬟張大了。
“我,我不是。”李牧回答時,罕見地結了下。
陳神一黯,視線移到其他人上,惶惶問:“那你是誰?為什麼你們我一個都不認識?”
李牧垂眸,不知該如何解釋。他是名義上的丈夫,但親當晚,這位小姐已跟他劃清了界限。
碧荷、綠珠互視一眼,也都沉默。
最后,郎中看不過去了,他邊的太守大人,雖然為了途折腰娶國舅之有損氣節,被人恥笑,可太守大人上任后待河西郡的百姓寬厚仁,更是震懾得匈奴賊兵不敢進犯擾民,郎中由衷敬佩,越敬佩,就越不喜眼前這個欺負太守的人。
“他是我們河西郡的太守大人,也是您的夫君。”郎中一字一字地道,含教訓之意。
小婦人,既然嫁過來了,就好好跟太守大人過罷,別再惦記親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