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沒想到王慎年紀一把,看似威嚴穩重,卻那麼容易激。
躲在山石另一側,等了很久,后面才傳來王慎起的靜,想必終于恢復如常了。
面對面了,陳悄悄看過去,就見王慎立即移開了視線,十分嚴肅地道:“該采藥了。”
他臉皮薄,陳也沒那麼厚,反正已經確定彼此的心意了,不再戲弄王慎,乖乖地跟在他后。山中珍奇藥草幾乎沒有,常見的普通藥草倒是零星可見,王慎拿著鋤頭找藥,陳提著小籃子跟著,彼此無話。
采了一籃底藥草,隨著日頭升高,天漸漸熱了起來,兩人開始下山。
陳忽然想到一件事,輕聲問道:“大人當真今日便要提親?”
王慎總算看了一眼:“可有不妥?”
陳搖搖頭,就是有點擔心:“那定了親,大人還許我編書嗎?”
王慎沉默。
定了親,親之前,未婚男更該避嫌。
“編書不急,婚后,再繼續罷。”王慎看向前方,低聲道。
陳目微黯,王慎這樣的君子,他如果娶了,肯定會對一心一意,也就是死心塌地,現在兩人之間,只差他用三六聘證明他的真心,證明他不怕同僚嘲笑不怕百姓非議,一旦了親,陳擔心,房過后,這一世便會結束。
想替他編完一本書,更想多與王慎相一些時日。
“編完再稟明父親吧,我想一鼓作氣寫完。”陳認真地著他道。
王慎有些為難。在他看來,他早該對負責了,繼續拖延有輕視的意思,而且,書編的慢,至還要三個月,屆時定親到親,至也要半年,也就是說,他要推遲三個月才能娶。
想到剛剛抱著他脖子時的俏樣子,王慎不太想等。
“好不好?”陳拽住他的袖子,低頭晃了晃。
王慎還能說什麼?
“那,先委屈你了。”他看著的小手,無奈道。
陳才不覺得委屈。
接下來,陳開始一心一意的編書,也不給王慎熬湯了,只讓王慎吩咐廚房多做些葷菜,如此他老老實實吃飯,自然不會再消瘦下去。
一心編書,王慎覺卻不對勁兒了,沒了湯水,講解時也像個普通弟子,再難看到臉紅的樣子,王慎甚至忍不住懷疑,爬山那日其實什麼都沒發生,是他自己做了一場夢。
然后,六月里,又有人來向陳管事提親了。
陳管事喜滋滋地來找王慎商量,當然先代了一番男方的況。提親的是陳原來的夫家,方家二老沒了兒子,從遠房親戚那千挑萬選,過繼了一個侄子來,那侄子今年二十五歲,長得一表人才、年輕有為,膝下已有二子,但孩子娘已經病逝了。這侄子有心續娶,方家二老一直都很喜歡端莊知禮的陳,再加上對陳蒙冤獄多有愧疚,便決定再娶陳過門。
雖然還是要嫁給鰥夫,但方家乃知知底之人,家里又富貴,陳管事非常滿意。
王慎臉有點黑。
他當然不同意,可他答應過陳要暫且瞞兩人的事。
“你先問問阿罷。”王慎決定讓陳去對付親爹。
陳管事馬上去找兒了。
夸過方家侄子,為了讓兒更心,陳管事還撒了個小謊:“大人也覺得好。”
陳正在廚房做飯,陳管事滔滔不絕,左耳進右耳出,直到聽見這句,陳才意外地問:“大人覺得好?”
陳管事忙不迭地點頭。
陳低頭燒火,咬了咬,這家伙到底在想什麼?就算要瞞,他也不用夸方家侄子啊。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陳想了想,上午故意沒去正院,下午歇了晌,陳才來編書了。
王慎已經坐在書房了,因為陳沒來,他沒有長福進來。
“姑娘來了。”長福站在院子里,笑著跟陳打招呼,“大人在書房。”
陳點點頭,門路地進了書房。
長福沒有得到主子的傳喚,便挑了個涼的地方,繼續在院子里待著。
陳進書房,就見王慎背對坐在書桌旁,一不的。
陳繞過去,在他對面落座,抬頭瞅瞅,王慎低頭寫案宗,面無表。
怎麼不問問上午為何沒來?
陳覺得王慎這反應有點奇怪,鋪好手稿,陳若無其事地寫了會兒字,期間幾次瞄王慎,他都像不認識一樣。陳忍不住了,放下筆,輕聲問道:“大人,昨日方家托人來提親,聽我爹說,你也贊同?”
王慎抿。
他贊同不贊同,難道不知道?倒是,說什麼要一心編書,有人提親便半日不面,莫非是對方家侄子了心?這倒也正常,方家二老都悉,方家侄子一表人才年輕有為,與正相配,自己雖然居高位,但過得清貧,得罪了不權貴,人又老……
“方家確實不錯。”王慎一手寫字,頭也不抬地道,“只是方家二老喜歡的是端莊守禮的你,你再嫁過去,需收斂脾,變回曾經的樣子。”
陳瞪大了眼睛,什麼意思,他是說現在不夠端莊守禮?
是不守禮過,但也只是對他,他明明占了便宜,居然反過來指責不夠端莊?
“大人的意思是,我現在這樣,不配做方家婦?”陳負氣問。
王慎沒那個意思,他更在意的是,如此問,說明確實考慮要回去做方家婦了。
果然他只是屢次挫后的一個退路。
“配與不配,與我無關。”王慎心里很冷,語氣卻算平和。
陳本以為自己很了解王慎了,可此時此刻,居然猜不這個男人的心思。
沉了臉,起離座,最后問道:“與大人無關,那日山上所言,大人是想反悔?”
王慎看眼的擺,終于放下筆,垂眸道:“我非背信棄義之人,但也不愿強人所難,你既想回方家,我絕不干涉。”
陳剛要問何時說過要回方家了,但,陳忽然注意到,王慎腰間,還戴著端午時送的香囊。一共送了他兩個,一個是鴛鴦戲水,那明顯是表達意用的,知道他肯定不會戴出去,所以過節當日,陳還送了一個繡“平安如意”的香囊。
由香囊,陳又記起給王慎剝粽子時,他莫名泛紅的臉,陳至今都不懂只是剝個粽子,他臉紅什麼。
但,王慎心里肯定有,現在他口口聲聲說什麼不想強人所難,莫非是在試探的態度?果真如此,他也太傻了吧,怎會放著好好的原配不做,而去給人當繼室后母?
“好,大人君子,愿人之,那我這就去告訴父親,讓他答應方家的提親。”盯著王慎毫無破綻的臉,陳笑了下。
王慎什麼都沒說。
陳徑直朝書房門口走去,出來了,陳快速出了外間的門。
長福見往遠走,奇道:“姑娘不編書了?”
陳點頭,點完卻示意長福別出聲,又地折回書房,做賊似的來到書房門前,再悄悄挑起一簾。里面王慎依然背對這邊坐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抓起面前寫了一半的案宗一團,用力丟進旁邊的竹簍。
陳笑了,挑開門簾走了進去。
王慎猛地回頭,面上殘留怒。
陳尷尬地道:“忘了拿東西,回來取一下,沒打擾大人吧?”
表現得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語氣輕松,王慎口卻悶的快要吐。
竹簍就放在外面,陳經過時,詫異地“咦”了聲,彎腰撿起竹簍里唯一的紙團,當著王慎的面展開,瀏覽過后,陳奇怪道:“這張寫的好的,大人為何要爛扔了?”
王慎看向另一側的窗戶,肅容道:“我還有事,你取完東西便走罷。”
陳重新將紙團扔回簍子,見王慎側臉僵,不定氣什麼樣了,陳又好笑又心疼,瞥眼門口,猶豫片刻,一轉,就面朝王慎坐到了他懷里。
王慎全猛震。
陳低頭,去解他腰間的香囊:“我的香囊落在這里了,大人既然不愿娶我,香囊也還我罷。”
王慎心里各種,他從來都看不,此時也聽不出真心假意,掩飾什麼般低斥道:“下去,何統。”
陳臉一白,跟著紅了個。
主往男人懷里坐,是很不統。
可誰讓他傻?以前的幾世,大多都是男人主來抱。
仰起臉,拼盡最后的勇氣,瞪著他道:“大人不喜歡我這樣嗎?你若不喜歡,我馬上走。”
王慎竟在眼里看到了淚。
他失了神,一不的,陳狠狠拽下他腰間的香囊,真的要走了。
但才抬起一點點,子還沒離開他,王慎突然手,將按了回來。
他不許走。
陳倒在他懷里,眼淚掉了出來,的手也捶在了他口:“你不是嫌我不端莊嗎?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王慎按著后腦,不看他,頓了頓,問:“上午為何沒來?”
陳悶聲道:“爹爹說你覺得方家好,我很生氣,不想見你。”
王慎第一次在心里埋怨陳管事,上卻解釋道:“我從未說過方家好,是你不許我提親。”
陳不說話了。
王慎用另一手摳出攥在手心的香囊,不容拒絕地道:“我現在就去跟你爹說清楚。”
“別去!”陳著急了,掙他大手的束縛,抬起了頭。
王慎目嚴厲地看著,他想定下,一日不定,就有可能移別。
“編完書再說。”陳央求地道。
王慎掃眼對面的手稿,道:“婚后再編。”
陳堅決不答應。
王慎握拳,審視地問:“你一再推延,莫非還想等更好的夫婿人選?”
這話的醋勁兒就很明顯了,陳先是吃驚,跟著笑了起來,也就是他了,才會怕跑掉。
如何讓一個男人相信,非他不嫁了?
陳又看了一眼門前垂掛的窗簾,然后,如在山上那般,抬起雙臂,親昵地環住王慎的脖子。
沒等王慎反應過來,陳閉上眼睛,主親他的。
兩人才挨上,王慎就再次失控。
他尷尬極了,與其自己跑掉,王慎一邊躲避的,一邊要推起來,“阿,別這樣。”
陳想的卻是,真等到親,也許兩人只有一晚恩可過。
他這樣好,一晚怎夠。
厚無恥也好,不統也好,陳豁出去了。
“長福在外面,大人想他進來嗎?”陳暫且松開他的,水眸迷離地看著他。
王慎一怔。
陳再次送上一吻。
王慎的腦海里,理智與如困在一個籠子里的兩頭猛廝殺,都想令對方臣服。
最終,是王慎臣服在了的長之下。
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王慎一把抱起早已紅臉頰的陳,大步朝書房一側的屏風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