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夫子講課,周潛坐姿端正,看起來聽得很認真,心思卻在琢磨旁的,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他注意到旁邊的七皇子時不時投過來的打量目。
又不是不認識,有什麼好打量的?
周潛朝七皇子看去。
七皇子立即低下頭,抓起筆裝模作樣地寫了幾個字。
中間休息,周潛去凈房解手,走到一半,七皇子從后面追了上來。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只有一間凈房,但凈房里面又用屏風隔了幾個小單間,絕對能保證每位皇子的私。劉公公替周潛拉開一個單間的門,周潛剛進去,七皇子便迫不及待地沖進了周潛隔壁的單間。
屏風是刺繡的屏風,能隔絕視線,但也能看到個人影。
周潛放水的時候,就見旁邊的屏風上,七皇子幾乎是壁虎般趴在那里,面朝他。
周潛皺了皺眉,低聲斥道:“老七。”
七皇子已經看到了!
六哥的確實比他的壯觀些,可六哥長他一歲,如果兩人同歲,本就沒有差別!可恨六哥邊的阿,說他材矮小,既不如六哥偉岸俊,又不如六哥戰功赫赫,戰功他確實不如六哥,但論高,他只比六哥矮了一截而已!
七皇子氣沖沖走出了凈房。
周潛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眉頭皺得更深,什麼意思,老七跟過來就是為了窺視他?
周潛覺得七皇子今日的舉太過反常,上午的課都結束了,兩人一起往皇子們住走時,當七皇子再一次目復雜地朝他看來,周潛直接問道:“頻頻窺視我,到底所為何事?”
賢妃有一肚子壞水,偏偏親生兒子是個心直口快的,七皇子自覺到了不公評價,本來就憋得慌,既然兄長問了,七皇子回頭,讓兩個伺候的公公退遠點,然后憤憤道:“六哥邊的阿太沒規矩,居然背后貶損我。”
周潛就想到,昨日兩人的宮確實過面。
“如何貶損你了?”周潛漫不經心地問。
七皇子繪聲繪地模仿從青竹那里聽來的陳的語氣,細著嗓子道:“是啊,我也覺得我家殿下好,高大俊文武雙全,七殿下材矮小,文采武藝都不如我家殿下,跟我家殿下站在一起,七殿下就像個臭未干的孩子!”
說完,七皇子恢復正常聲音,抬手比劃他與周潛的高,氣憤道:“眼睛瞎是不是,我只比你矮一點點,哪里像孩子了!”他都十六了,從去年開始就睡人,若非沒有王妃青竹青蘭都在服用避子湯,他都差不多當爹了。
面對七皇子的怒火,周潛淡淡道:“以下犯上,對七弟不敬,回頭我會罰。”
七皇子心中一凜,六哥待他不錯,待底下的宮人心狠手辣從不仁慈,該不會要打罰阿吧?想象一個滴滴的人被打得皮開綻然后攆出宮的形,七皇子頓時生出一片憐惜,忙道:“六哥言重了,我豈會跟一個小宮計較,不值得不值得。”
周潛看他:“七弟的意思是,不罰了?”
七皇子連連點頭。
周潛道:“那就先饒一次。”
說話間,前面就是皇子住所了,兩人各自回宮。
周潛一進來,就看到兩個宮低頭恭敬地站在院中迎接他,目掃過陳那張過于明艷的臉,周潛實在無法將這個規規矩矩的宮與那番囂張得意的話對到一起。不過,人前人后各一張臉,也許只是在他面前規矩罷了。
當晚,陳正任勞任怨地站在浴桶前替周潛洗發,冷不丁聽男人問道:“昨日你與七殿下邊的宮說了什麼?”
陳拿著水瓢的手一抖,本該灑在他發間的水就落空了。
與青竹說了一堆廢話,值得周潛追究的,只有嘲諷七皇子像孩子那句,青竹肯定會告訴七殿下,難道七殿下跑到周潛面前告狀了?
陳不敢賭,放下水瓢,立即跪到了地上:“奴婢口沒遮攔,請殿下責罰。”
周潛雙手搭在浴桶上,往外看了眼,問:“七殿下為皇子,豈是你可非議的?”
陳臉蒼白,是考慮不周,沒料到七皇子會告狀。
“禍從口出,有些事你心里明白便可,切莫隨便對他人言。”周潛看著蒼白的小臉道。
陳睫微,這,周潛沒有責罰的意思?
再想了想,陳忽然懂了,那話雖然得罪七殿下,卻實打實地夸了周潛,看周潛此時的態度,顯然是被的奉承取悅了啊。
慕虛榮的男人,陳默默地腹誹。
“起來吧。”看出懂了,周潛輕聲道。
陳飛快站了起來,看向浴桶中的男人,只見對方閉著眼睛,俊的臉龐因為水汽的氤氳,浮上了淡淡的紅。不得不說,論容貌,七殿下確實遠遠不如周潛,想來周潛的生母應該也是個貌的宮。
喜歡聽奉承嗎?
陳默默記住了。
稍后替周潛按筋骨時,周潛再次嫌棄力氣小,往常陳萬萬不敢回的,今晚鼓起勇氣,一邊替自己解釋一邊小小地拍了個馬屁:“殿下魁梧健碩,似銅墻鐵壁,奴婢雖全力以赴仍然覺得吃力,服侍不周,還殿下見諒。”
既然是拍馬屁,聲音自然要諂些,與平時的恭敬另有不同。
周潛便覺得,這丫頭放的聲音要更悅耳些。
“伺候過別人嗎?”他愜意地趴著,對著床側問。
陳回想原的記憶,低聲道:“奴婢家貧,非農忙的時候,母親總是做繡活補家用,一天下來,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奴婢便跪在母親后為舒筋解乏。”
周潛的腦海里,卻浮現另一幕。太后在世時,賢妃經常為太后抄寫經書,有次他與七皇子去昭寧宮請安,恰逢賢妃剛剛抄完經書,邊的宮在為肩背,然后,七皇子孝敬地走過去,親自侍奉賢妃。
是不是天底下的每個子,都如此孝敬過生母?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
周潛忽然沒了興致:“下去吧。”
他聲音清冷,陳雙手一頓,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也不敢問,替周潛蓋好被子掩好紗帳,陳悄悄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陳、阿玉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誰也沒有周潛的霉頭。
四月底的時候,宮外的二皇子順王膝下又添了個兒子,這是順王夫妻的嫡次子,順王很高興,給宮里宮外幾個兄弟都下了帖子,請兄弟們去喝洗三酒。
七皇子收到帖子,興地來凌霄宮找周潛。
周潛被惠元帝去了,還沒回來,劉公公跟著去了,陳、阿玉作為周潛邊的大宮,只得出面招待他。
周潛不在,七皇子可以走也可以選擇留在這邊等,看著眼前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小人,七皇子自然舍不得走的,一邊往廳堂走一邊笑道:“想必你們殿下很快就回來了,我在這里等吧。”
他大刺刺地在主位落座,陳見了,恭聲問:“我去為殿下泡茶,不知殿下喜歡喝什麼?”
想盡量避免與七皇子相。
七皇子卻誤會陳急著討好他,笑道:“碧螺春,我喝這個。”
陳點點頭,去茶室了。
七皇子一直目送陳離開,目才回到了阿玉上。
他是通曉風月之人,看人的眼神就帶著幾分風流,與周潛的冷漠截然不同。阿玉被他看得特別不自在,小臉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人,更惹人憐惜,仗著周圍沒人,七皇子咳了咳,聲問道:“阿玉臉皮這麼薄,是不是六哥疼你疼了?”
阿玉臉更紅了,別開臉,蚊吶似的道:“殿下,殿下您別這樣。”
七皇子被這小模樣激出了一火,探著上半問:“你如實告訴我,我便不為難你。”
阿玉聽了,想到六殿下夜夜只命阿服侍沐浴、守夜,竟是連一晚的機會都不給,不由涌起一陣委屈,落寞道:“奴婢容貌丑陋,至今尚未能服侍六殿下。”
七皇子一聽,面詫異,阿玉確實不如阿更勾人,但也絕對是頂尖的人了,六哥居然還沒過?
“那,阿呢?”七皇子好奇地問。
阿玉苦笑道:“阿最得六殿下的寵。”
已經被六哥吃了啊,七皇子剛冒出的一希立即蔫了回去,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也許,六哥就喜歡阿那樣的,不阿玉這種。
心思轉了轉,七皇子意味深長地問阿玉:“若我向六哥討了你,你可愿伺候我?”
阿玉吃驚地抬起頭。
七皇子剛要朝出溫一笑,忽見周潛主仆出現在了院子里,做賊心虛,七皇子“噌”地跳離椅子,嬉皮笑臉地朝周潛迎了過去:“六哥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與此同時,陳也端著托盤從茶室出來了。
周潛只看七皇子:“你有事找我?”
七皇子拍拍手里的請帖:“二哥請咱們后日去喝洗三酒,我拿不準送什麼禮,想與六哥參謀參謀。”
周潛了然,請他進去說。
“殿下回來了。”阿玉低頭行禮道,臉上殘留一紅暈。
周潛視若無睹,與七皇子分別坐了一側主位。
院子里,陳又折回去替周潛備了一壺他喝的尖,才將兩樣茶一起端了上來。
七皇子還心虛呢,沒敢多瞅陳,周潛看著陳將一碗尖放在他這邊,還算滿意。剛剛在院子里,他看見的托盤上只有一碗茶。
喝茶聊天,商量好禮,七皇子提出告辭,臨走前,他深深看了阿玉一眼。
阿玉始終低著頭。
“七殿下等了多久?”客人走后,周潛問兩個宮,眼睛看著陳。
陳如實道:“只等了泡茶的功夫。”
周潛沒再問下去。
到了順王府辦洗三宴的日子,周潛與七皇子一道出了宮,天快黑了,人還沒回來。
陳與阿玉一起等著。
天黑無月,陳看向青蓮一般的阿玉。
回憶里,周潛正是今夜醉酒,阿玉主投懷送抱,卻被周潛責罰,不知被送去了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