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周潛的下半生,過得可謂跌宕起伏。
惠元帝活著時,周潛前面的五位皇子便暗中結大臣,謀劃帝位,惠元帝病逝,二皇子順王領頭造反,太子率兵鎮,京城上方烏云籠罩。關鍵時刻,周潛率領一千王府家兵援助太子,最終順王等人獄,太子順利登基。
期間,七皇子雖然沒有參與篡位,但他的母親賢妃包藏禍心,事發自盡于昭寧宮。
塵埃落定,周潛是功臣,登基的天子對他重有加,但這重里,也暗藏提防。
周潛步步謹慎,嚴加教育他與陳的三個兒子,長達二十年的時間里,愣是沒給帝王任何置他的機會。二十年后,皇帝駕崩,皇帝的兒子們又為了帝位廝殺起來,這時,為皇叔的周潛再次出兵鎮叛,然后推舉年僅五歲的皇帝侄子登了基。
四十出頭的周潛,一舉了攝政王。
陳為周潛的枕邊人,自然知道他的野心,但生在皇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陳并不覺得周潛的野心是錯。他在外面謀劃大事,陳安心地待在王府教養子。臣子百姓都猜周潛早晚會稱帝,但周潛沒有,這老賊,背地里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導致皇上年后膝下也沒有一個子嗣,不得不從皇叔周潛這邊挑了最有賢名的一個堂弟封了太子。
記憶畫面的最后,兒子在宮里當皇帝,陳與太上皇周潛在宮中怡然養老,有了陳,周潛早就不貓了,陳卻養了很多貓,每只都養得胖乎乎的,發亮澤,孫兒孫們最喜歡跑到皇祖母這邊逗貓玩了。
畫面結束,陳臉上猶帶笑容。
記憶的白消失,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只有菩薩與其座下的蓮花臺散發著清雅的。
菩薩默默地看著陳,似乎在等平復這七世的心波。
陳便如那黃粱夢醒之人,呆呆地坐了良久。
思緒漸漸變得清晰,陳慢慢從床上走下來,虔誠地跪在了菩薩面前:“先前您說,只要我改了前七世的命,這輩子便能擺殉葬,敢問這是真的嗎?”
菩薩笑道:“自然是真的。”
陳不解:“先帝詔命無子妃嬪殉葬,難道您有辦法讓新帝抗旨?”
菩薩還是笑:“我自有安排,你安心等待便是。”
陳問不出來,雖然有些失,但相信菩薩不會騙。
沉默片刻,陳繼續問:“其實信還有一事不解,無論前面七世還是今生,信都未行過大善之事,為何您會憐惜于信?”
菩薩始終如一的笑容終于變得復雜了些,像是早就預料到陳會這般問,菩薩輕輕一抬手,旁邊便又出現了一張白幕。陳不由自主地看過去,畫面開始清晰起來,耳邊也響起了菩薩的聲音:“這便是你改命之前,他們的下場。”
他們是誰?
陳剛起疑,畫面里突然出現了一道高大的布影,只見他微黑,神沉重,正是陳第一世的農夫夫君,韓岳!
再見韓岳,陳只覺得恍如隔世,一顆心都被那人牽。
畫面里的韓岳,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他手持農家自制的弓箭,在山中狩獵。突然,周圍的草叢搖了起來,一頭狼出了腦袋,跟著,又有幾頭狼奔了過來,團團將韓岳圍在當中。韓岳臉大變,一手攥長弓,一手抬起手中的長矛。
第一頭狼朝韓岳撲了過去。
陳閉上了眼睛。
不敢看,只聽見韓岳的怒喝與群狼的嘶吼,只聽見棒揮舞聲與衫被撕裂的聲音。看不見,但聽得出發生了什麼,眼淚洶涌,陳渾抖,當所有聲音都消失,陳絕地睜開眼睛,畫面里,是一地的……
陳心如刀絞,難地無法呼吸。
就在此時,那片地里突然又浮現了韓岳的影,他目呆滯,沒有任何表。然后,一個穿黑的男人出現了,他往韓岳手腕上銬了一條鎖鏈,畫面一變,兩人又出現在了一個滿無數人的地方。
“這是曹地府,韓岳即將投胎轉世。”菩薩輕聲解釋道。
陳怔怔地看著韓岳。
他喝下了孟婆湯,他重回,他,生在了一個揚州小販家,畫面中的年輕男子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笑著為他取名,虞富貴。
陳難以置信地捂住了。
小虞富貴長大了,改名虞敬堯。畫面飛快,直到虞敬堯迎娶知府家的未婚妻之前才慢了下來,因為,知府大人因貪贓枉法被查抄,虞敬堯與知府一起做了很多虧心事,知府一倒,虞家也了牽連。虞敬堯散盡家財才得以保全家人命,之后虞敬堯又辛辛苦苦籌了一筆錢,出海做生意,所乘的船只卻遭遇海上風暴。
陳眼睜睜地看著虞敬堯掉落洶涌的海水,卻什麼都不能做。
的第二個夫君,虞敬堯也死了。
鬼差再次出現,虞敬堯的魂魄被帶走,然后如陳猜測那般,投胎了舞獅的霍英。
霍英的死,與那世陳的原有關,先是被原害殘了,后來,又被之前的仇家打死。
陳低著頭,眼淚打了衫。
霍英死了,投胎了陳的第四個夫君,陸煜。
陸煜死在戰場,一箭穿鎧甲,陳知道這個死法,但親眼看著那利箭中陸煜,親眼看著這個年輕高傲的世子跌落下馬,又被周圍的敵兵齊齊補上數槍,陳還是心疼地無以復加。
陸煜之后,是李牧。
看著李牧封太尉,陳不懂,李牧那麼老謀深算,怎麼會死?
但李牧確實死了,死于一場瘟疫。
疫病橫行,李牧主請纓去百姓,在與太醫一同鉆研治病之藥時,李牧不幸染病,曾經溫潤如玉的太尉大人,很快病得奄奄一息骨瘦如柴,最后被火舌席卷,連全尸都沒留下。
陳哭了太久,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好像聞到了大火燃燒的煙氣,好像到了吹散那煙塵的風。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死了?
沒有人回答,李牧投胎,變了陳的第六個丈夫,王慎。
畫面里的刑部尚書,剛正威嚴,才剛剛面,陳的心就疼得不行,王慎這樣的好,于公于私他都無任何可詬病之,他怎麼會不得善終?
王慎確實沒有橫死,他是一個人孤老而死,生時過得清貧,死時白發蒼蒼,沒有妻子沒有子,只有陳原的兄長領著兒,將他安葬。
與前面的五人比,王慎死的還算安詳,可陳就是難,他怎麼那麼傻?
王慎死后,投胎了六皇子周潛。
陳才剛剛與周潛結束第七世,記憶最鮮活,但沒有陪伴的周潛,狠多疑地像個陌生人,而沒有陳的周潛,野心更大,竟暗中籌謀奪位,最后他與順王等人一樣,都死在了箭當中,唯一的欣,是他死前,親手洗了賢妃的昭寧宮。
幕中,周潛倒在了泊里。
親眼目睹七個過的男人接連死去,陳心如死灰。
若他們都安好,可以把這七世當七場黃粱夢,可改了自己的命,他們的新一世是繼續凄慘,還是……
“菩薩……”陳哀求地向菩薩。
沒等說完,菩薩示意繼續看向幕。
陳紅著眼睛看過去。
周潛也被鬼差帶到了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后,周潛投胎,這一次,他再次生在了皇宮。
陳瞪大了眼睛,因為抱著男娃娃大笑的皇帝,陳竟然覺得非常面,再仔細一看,陳驚呼出聲:“永嘉帝?”
永嘉帝就是看中陳的那個好的老皇帝,還沒來得及寵幸陳就駕崩的老皇帝!
既然如此,豈不是說,這個由的七個夫君轉世的小皇子,就是此時京城的某位王爺?
念頭未落,小皇子的份已經揭曉,居然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也就是新帝趙瑧!
畫面突然定格在了趙瑧穿白孝,在先帝棺槨前百跪拜的那一幕。
陳怔怔地看著對面的趙瑧。
對這位太子,陳遠遠地見過幾面,并不悉,只知道元后病故后,老皇帝又納了一波一波的新人,那些人接連生下皇子,失去生母的太子雖然份尊貴,卻越來越不得老皇帝的寵,老皇帝幾番想廢太子,都被大臣們勸阻了,而太子趙瑧幽居東宮,鮮面,似乎對外面的風起云涌毫不上心。
可最終,登上帝位的,還是這位太子。
太子,新帝,趙瑧,前面七世的夫君。
陳心跳突然加快,期待地看向菩薩:“當初您說我這世會大富大貴,難道我會嫁給新帝?”
菩薩笑得神:“你回國公府做貴,同樣是大富大貴。”
陳咬,不知道趙瑧的份也就罷了,既然知道,,當然還想嫁給他。
但這種心思,陳難以訴諸于口,想了想,奇怪問:“為何我的前七世都會遇見他?”
菩薩解釋道:“趙瑧乃天煞孤星命,若他為凡人,這命相只會影響他自己,一旦他為天子,必定會為禍百姓。我佛慈悲,不忍百姓遭劫,只好想辦法改了趙瑧前面七世的命,巧的是,你是七世里唯一世世與趙瑧有緣之人,且命數相似,因此,我選中了你。”
陳皺眉:“那您為何不直接去找他?他想來也愿意改了自己的命。”
菩薩苦笑:“他是天子,我無法送他回去,且,他也未必愿意回去。”
哪像面前這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一心求生,對又十分敬重?
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把菩薩當回事的。
菩薩亦有無奈。
陳心中微,猜測道:“如今我的命改了,是不是意味著,他的命也改了?”
菩薩送回去的主要目的是幫趙瑧幫百姓,陳只是沾了趙瑧的而已。
菩薩笑著頷首。
陳松了口氣,不用殉葬了,趙瑧也不用再慘死,這樣就很好了。
“那,他會知道我與他結為夫妻的那七世嗎?”陳抱著一僥幸問。
菩薩搖了搖頭,目慈悲:“天機不可泄。”
陳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菩薩無聲微笑,離去之前,音傳話給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倘若今生你能再嫁他為妻,他或許能記起。”
嗯,菩薩偶爾也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