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景安無論是穿著還是氣度,家境應該都是相當不錯的,眼下肯著頭皮借這十兩銀子,想來是真的被急了。
書華倒也不是那不知變通的古板人,這大過年的,大家都圖個好心,借他些銀子,也權當是破財免災了。看向魏錦榮:“給他十兩銀子。”
魏錦榮面上神雖然仍舊不好,但態度卻是恭謹至極,他從袖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景安。
景安接過銀子,狹長的墨眼彎好看的弧線:“多謝。”
待他轉將銀子遞給店小二的時候,書華便領著一干下人出了客棧,施施然地爬上馬車。
隨著車伕的一聲吆喝,馬車緩緩駛,朝著前方繼續前行。
書華抱著被子,舒舒服服地瞇著眼睛休息,至於那個總是不經意間冒出來的男人,早已被丟到了九霄雲外。青巧跪坐在旁邊小心伺候,見書華愜意的模樣,想著方纔發生的事,終是沒能忍住心中的好奇:“那個……剛向您借錢的公子,可是小姐認識的朋友?”
一個深閨小姐怎麼可能有機會認識那種浪公子個?
書華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道:“那人就是快牛皮糖,黏上了就撕不下來了,我哪敢認識那種朋友”
還沒等到青巧笑出聲,一個悉的聲音忽然從馬車外飄了進來:“原來在下在小姐的眼裡就是塊牛皮糖,可不知這塊牛皮糖進了小姐的裡之後,是不是也如那般香甜?”
書華猛地坐直子,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變的?走到哪兒都能見到他
青巧趕起車簾子,探了個腦袋出去,那聲音的主人果真就是方纔再客棧見到的景安見他此刻正騎在一匹黑駿馬之上,不遠不近地跟在馬車旁邊,他那純白的裳與漆黑的馬屁形鮮明的對比,顯得尤爲惹眼。青巧一時竟有些愣住了:“這位公子……您這是要做什麼?”
景安依舊是笑瞇瞇的,一手牽著繮繩一手搖著摺扇:“在下欠了你家小姐十兩銀子,怎能就這麼算了呢?反正在下也要前往城,乾脆與你們一道進城,等到了在下的姑外婆之家,再將那賒欠的銀錢一併奉上”
青巧愈加的不解:“你怎地知道我們是要前往……”
“青巧”書華打斷的話,雖然子未曾過,但那神卻已不復方纔那般淡然,“景安公子,那十兩銀子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全當做是大年的紅包,白送與你也無妨。至於這同行只說……實在抱歉,我們與你萍水相逢,且男有別,實在多有不便,還請公子見諒。”
面對的冷淡,景安非但不惱,反而笑得更加的燦爛:“在下與小姐在三日連續遇見兩次,說什麼也算得上是種緣分,在下平日也時常去相國寺上香,對這奇妙的緣分之說是相當信服的。況且……小姐連續兩次幫助了在下,這恩上加恩,在下說什麼也得親自送你們進城才行。”
此人還真是塊撕不掉的牛皮糖不但撕不掉,而且任你拿,他都是那般笑瞇瞇的樣子,偏你生氣也沒法子發泄。
書華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這緣分也有好壞之說,我就怕與公子的緣分是段孽緣,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還請公子自重。”
青巧見到小姐臉不好,已然乖乖閉上,一雙眼睛卻不停地在小姐與景安之間來回打轉。
恰在此時,魏錦榮終於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揪住繮繩,將馬掉了個方向,迅速來到書華的馬車旁邊,冷冷看著景安:“這位公子,我家小姐自持份不與你計較,是給了你面子,還請你不要太過分了。”
景安側臉斜睨著他,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這通往城的道就這麼一條,俗話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難道就只許你們走這條路,就不許在下在這路上走了?”
難得魏錦榮耐住了子,面對他的巧言詭辯也沒發火,只冷哼一聲:“既是各走一邊,勞煩你離我家小姐遠一點”
“在下偏不遠一點在下就跟著你家小姐旁邊走你想怎樣”
“你”饒是魏錦榮的子再好,上這等死皮賴臉的人,那滿口的道理也了生了鏽的菜刀,怎麼切都切不下去。
躲在馬車裡的書華在聽見那景安的話之後,一時間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雖然用手捂住了,那笑容卻是已經深固,任再怎麼惱也揮之不去。
青巧跟在旁邊也忍不住輕笑出聲,瞧著小姐心好了些,方纔湊過去低聲道:“奴婢這下總算知道,爲什麼您把他比作那撕不下來的牛皮糖了。”
這話也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景安給聽見了,他當真又高聲重複了一遍:“在下就是那又又甜的牛皮糖,你們既是被在下黏上了,這下子休想再撕下來”
這幫人還幫出了禍端
書華收住笑意,示意青巧放下車簾子,懶得再與那塊牛皮糖糾纏。這種人你越是與他鬧,他就越加得意,還不如干脆將他晾在一邊,等到時間長了耐心沒了,他自然就會覺著沒趣兒,然後自行走人。
那魏錦榮見到小姐已是不再說話,心中也明白對付這種人不該太去在意,便也懶得再與他浪費口水。只不過他並沒有駕著馬走到隊伍的最前面,而是就這麼跟在書華的馬車旁邊,小心盯著這個男人的一舉一。
景安見大家都不再搭理自己,卻也沒有多大失落,一時哼著小曲兒唱著歌,一時又著下的黑馬自說自話,一時又與旁邊而過的姑娘談笑拋眼,到了最後,他竟是搖著扇子騎在馬上學著那說書先生說起了書
書華最開始是真的不想理睬他,原本想要休息的想法在被他那鬼哭神嚎的歌聲之中消散之後,便掏出一冊話本,準備靠著看書打發時間。奈何那景安與馬匹和姑娘調笑的聲音又盡數落盡耳裡,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景安的笑聲尤爲響亮,折騰得書華那一頁書愣是半天都沒翻,氣得只想起車簾子將話本砸到他的臉上,他能安分那麼哪怕一刻鐘也好啊
直到他高聲說書的時候,書華只覺得太正在突突地跳,就好似有一隻蒼蠅正在眼前飛來飛去飛來飛去……恨不得一掌拍過去,直接將那隻蒼蠅在手心裡,先上他得,然後開腸破肚……(咳咳,以下容太過暴力,兒止)
只不過時間長了,書華竟然被景安口中的故事給吸引了過去,那只是個很簡單的世俗故事,說的是主角與丈夫親不久之後,丈夫就上京趕考去了,留下主角帶著個孩子苦守,等到丈夫功名就回來之時,邊卻帶著另一個家的千金人,於是乎,二共事一夫……
聽到這裡,故事基本就要完結了,按照以往的套路,那主角最好的結局,便是與丈夫後娶的妻子和睦相,一家人都和和。得到了很好的質生活,卻失去了丈夫原本該有的溫,該是有幸還是不幸?
就在書華滿以爲故事就此結束之時,那景安卻是將話鋒一轉,竟然說那人將丈夫告上了公堂。原來,按照當時的律法,貶妻爲妾是爲犯罪,如果當事人居職,那罪名更是再加一等。
故事講到這裡時候,書華沒來由地想到了姚氏,原本也只是個妾,卻被扶正爲妻,且姚氏的份也實在不夠格作爲沈家的當家主母,這本是不該發生在貴族大家之中的事,爲何一向嚴謹的父親會犯下如此大的疏忽?
更何況,在與二哥之前,還有書畫的存在。一般來說,妾怎麼可能在正妻剩下子嗣之前生下了孩子?當時沈老太爺還在世,爲何會允許如此不合規矩的事發生?
事就像是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書華只覺得頭有些疼,眉頭不由皺。
見臉不對,青巧趕忙靠過來擔憂地問道:“小姐,您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書華擺擺手,靠在車廂上儘量讓自己放鬆:“沒事……”
青巧還是有些擔心,趕從旁邊的座位底下取出一壺茶,用車上備用的小爐子熱了一下,沏了一杯遞給書華:“小姐喝杯茶吧,可能會舒服些。”
書華接過茶碗,放在邊輕輕吹著,那一口茶卻是怎麼都沒喝下去。
只聽見外頭的景安又繼續開始說:“且說那於氏婦人,雖說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仍舊敗了訴。家人終是娶了後來的家小姐,只留下一紙休書,將那於氏婦人休於堂下可憐那於氏婦人抱著孩子,在冰天雪地哭喊,嗚呼哀哉何其悲憤何其不幸那家小姐見其可憐,便收了那無辜孩兒,與其人和共度一生……”
書華握著茶碗的手指越來越,神也一併越來越沉,看得青巧在旁邊心驚跳。
至於那一直跟在旁邊的魏錦榮,此刻亦是出奇的安靜,而他的神,也漸漸地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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