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以為會看到一個病怏怏的冰人躺在床榻上,我見猶憐。
哪里知道一進門,就看到坐在書桌前筆疾書的拼命三郎。
“你這是在做什麼?不知道生病應該躺著休養嗎?”
楚傾走到桌前,抬手敲了敲桌面,語氣擔憂地道。
寫得了神的公孫雪沒有察覺進門,此刻才抬起頭,看著眼前紅墨發的絕子,才回了神。
“我閑不住,就將之前留的政務都理了,”說著放下筆,面疑,“蕭大夫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楚傾笑著調侃道,“沒有事就不能來探你嗎?”
公孫雪不好意思道,“自然不是。”
楚傾斂了斂笑道,“你這兩日來來往往人比較多,我就沒怎麼過來,來了幾次,你都在昏睡,今日才上面。”
公孫雪神激道,“多謝掛念,已經好多了。”
楚傾見如此不惜自己,忍不住說了幾句,“好多了也不能這樣糟蹋,你手底下又不是沒有人,把事給他們做就好了,再說不還有謹信嗎?你現在正是特殊時刻,不要再這麼勞累!”
公孫雪知道是在關心自己,虛心接了,此時看到還站著,立即命人看座。
楚傾在一旁落座,下人也奉上了熱茶,剛用過晚飯,此時也喝不下東西,就將茶杯往桌上放,說起了正事。
“我聽說你不愿和我一同去西軒?”
在出現時,公孫雪就知道應該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早已經準備好了說辭。
“我舍不得這里,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地方,而且大祭司也在命人遍尋名醫,我覺得留在這里安心治病也是一樣的。”
楚傾搖了搖頭,直接道,“若是你們的人能夠找到名醫,也不會等到現在。”
這麼多年,要是找得到,早就治好了,也不會拖到現在。
公孫雪一愣,沒想到這理由這麼快就被攻破了。
想到大冰塊只讓在這里逗留半個時辰,楚傾也不和繞彎子,一本正地看著公孫雪,“公孫姑娘,我們相識有大半年了,我一直把你當朋友,你能不能說句真話,你當真是因為這些原因而不想走,還是另有苦衷?”
不說有沒有蕭遙這個原因,真的是喜歡這個冰清玉潔的姑娘,不論是秉還是人品,都覺得很不錯,初見時就合眼緣了,所以也不忍心看在這個如花的年紀就此凋零了。
楚傾的問話,讓公孫雪當場就愣住了,還是第一次見到說話如此直接的人,回過神還想搪塞過去,可是那明晃晃的關心,讓無法忽視。
也是真的很喜歡眼前這位子,該率的時候率,該狡猾的時候狡猾,活得恣意灑,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草原上的駿馬,大海上的飛鳥,活了所向往的模樣,令心生羨慕。
“其實走到了現在,日月兩族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責任,并不是束縛我離開的枷鎖,而我父母皆不在世,我去哪里,也都沒有羈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是——”
公孫雪輕輕一笑,語帶自嘲,“只是當我不再是那個步步維艱的年宗主,我的生命卻不允許我任,好像來到這個世上走一遭,完了統一的使命,上天就要收回我的命。我不知道我還能活一天,還是活一個時辰,這樣的我,只會為別人的拖累,何必呢?”
最后三個字,輕得不能再輕,就像是一只羽拂過,卻留下了麻麻不可言說的悵然。
楚傾憐惜地看著,這種心能理解,然而沒有忘記自己來此的初衷,“你說的別人,是蕭遙吧?”
長長的睫了,最后垂了下來,公孫雪閉上了眼睛,聲音蒼涼,“我已經是一腳踏進棺材的人,他還有大好的時和未來,我不想他耗費在我上,也不想讓他看到我離開的最后一面,他是山澗溪流,是大地的風,應該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我不想他被我絆住腳。”
這些日子來,他對自己的,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
所以不愿意拖累他,只有他遠遠地離開,回到他無拘無束的西軒,才能夠安心地離開。
雖然極力掩飾眼底的痛苦不舍,但楚傾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不由想到了當年的空靈,想到龐芷靜……
明明著對方,卻不得不將對方推得遠遠的。
“公孫姑娘,你想不想聽一個過來人的看法?”
公孫雪抬眸看向,點了點頭。
燈火將兩人曼妙的剪影投在了窗戶紙上,為這漸漸冷寂下來的夜晚中,一抹亮。
直到蕭緒親自來領人,楚傾才離開。
公孫雪還沉浸在楚傾剛才與促膝長談的話里,這時候房門“嘎吱”一聲開了,以為是秋楓進來收拾,沒有留意。
直到那抹修長的影站在床榻前,才怔愣抬頭,待看清他臉上溫雅的笑意,又是一愣,完全弄不明白今天他被氣走,怎麼又好像沒事人一樣。
懵然沒有說話,蕭遙就已經彎下子,半跪在的床榻前,語氣溫極了,“今天我脾氣不好,惹你生氣了,你不要生氣,你想怎麼做,走還是留,都隨你,好不好?”
今天出了門之后,他被冷風一吹就慢慢冷靜下來了,冰人還病著,他為什麼要和計較這些?人還在眼前就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他還要強求什麼。
他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活著。
公孫雪的眼睛一圈一圈地紅了。
今天他不曾對自己說一句重話,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中傷了他的心,這事要是放在旁人上,不理都是理所應當,可是他卻來了,不僅主攬下所有的錯,還輕聲細語地哄著,怎麼不讓人容?
想到楚傾今晚說的那些話,心里越發自責起來。
蕭遙沒有想到自己認錯也能惹哭冰人,一邊在心里罵自己不會說話,一邊手忙腳地抬手去眼淚,“都是我不好,你要是不高興就打我罵我!別氣壞自己!”
公孫雪咬著看他,任憑他笨手笨腳地幫拭,最后輕啟瓣問。
“你說要帶我去看西軒的景,吃遍天下食,還作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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