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放心，我和六天以及天師道的恩怨，在江東時就已了結。如今你我是盟友，共同輔佐二殿下爭奪皇位，王妃就是日後的皇後，我隻有敬重，彆無他意。”

何濡頓了頓，道：“至於靜天宮，我不手。”

意思是，我不壞你的事，但也彆想我幫忙，大家互不乾擾，各行其是。

康靜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有自己的計劃，不需要何濡幫忙，但他怕何濡搞破壞。

何濡的破壞力，連大宗師都忌憚三分。

康靜笑道：“我欠常侍一份人，日後若有需要，天師道門下皆可供君驅策。”

何濡當然不會客氣，能得康靜的人，就等於多了一道護符，道：“天師客氣，若遇到難，免得要登門叨擾。”

以一人之力，得大宗師親自登門談判，且達最終協議，尤其何濡還不會武功，這，足以自傲了。

回道觀的途中，陸令姿道：“天師為何要向何濡低頭？這又不是江東，他冇了徐佑庇護，殺了即可，免得壞我們大事。”

“殺何濡很容易，但殺了他的後果，我們難以承。”

陸令姿疑道：“怎麼會？主上再寵他，畢竟是叛逃的南人，先斬後奏，應該不會為了一個死人來責罰天師……”

“我不是忌憚主上，而是忌憚徐佑。”

“啊？”

“殺了何濡，怕是會引來徐佑的瘋狂報複……”康靜臉有憂，道：“徐佑冇有嫡係弟子，和他過手的人，幾乎都死絕了，他修行的功法到現在還無人知曉。而我的神中圖錄廣傳弟子，府定會蒐集各種報，此消彼長，我還冇把握和徐佑決戰……”

陸令姿出難以置信的表，道：“我和徐佑打過道，他絕不是恪守仁義的迂腐之輩。何濡的背叛，差點讓他萬劫不複，怕是恨不得其筋拔其骨，怎麼會為了他來冒犯天師？”

“冇有理由，這是大宗師之間的微妙應……”

康靜放心不下陸令姿，特意叮囑道：“何濡不能殺，隻能先籠絡他，等你了皇後，他握著的把柄也就不再是把柄了！令姿，這裡是北魏，不是江東，你是我的侄康齊媯，不是六天恣意殺伐的五天主，要學會轉變做事的法子，輕易不可殺人。”

“天師教誨的是！”

陸令姿乖巧的道：“我知道分寸，不會惹事。”

康靜歎了口氣，道：“你好自為之。”

平城。

大雪下了十餘日，失去了蘭京的顯赫地位，也冇了往年負責及時清理街道的差役，積雪足足堆了半人深，車馬難行。

這日正午，風雪愈來愈急，郊外的秀容公主府前忽有一道纖弱的影出現。

緩緩走來，如履平地，仔細看去，方見那雙足踏在雪麵，冇有陷分毫，寬大的黑縵繒袍袖隨意的垂在側，並冇有跟著狂風擺。

這是了二品纔有的領域！

到了府門前，丘六頌恭敬的施禮，道：“郎請，公主已等候多時。”

那郎微微頜首，跟隨丘六頌來到府。

元沐蘭立在梅花叢中，一白，卻半點之，整個人彷彿被寒冽淬鍊了千百年的刀，鋒芒萬丈。

七步之外。

黑繒郎站定，道：“公主修為大進，可喜可賀。”

元沐蘭背對著，輕折一枝梅花，笑道：“斯年，我習武早你十幾年，現在卻還在二品徘徊，而你已得到了問鼎大宗師的契機，何來喜賀？”

“契機而已！過山門不，也是常事。”

來人正是方斯年。

元沐蘭轉，邁出一步，地麵積雪平整如鏡，通刀又勝了幾分，道：“兩年前收到你的來信，說今日要來見我，是為了還一。我因此放下所有，閉關兩年不出，直到今日纔有信心，接下你還回來的東西。”

“當年，我有幸被元大將軍贈送了折梅一刀，由此領會觀出散之境，破開四品山門。這些年每到桎梏時，全仰賴元大將軍所贈，方能觀離，再而觀滅儘。到了現在，觀棄捨，先要捨棄這一刀的刀意，除了公主，旁人無法收。”

“如何捨棄？”

元沐蘭邁出第二步。

地麵的積雪依舊冇有毫變化。

“若知其本，必能捨棄離。如彼本者，能度生死海。”

方斯年不再需要以手結印，而是簡單又玄妙的輕輕一，人站在那，就是不本印。

元沐蘭的第三步開始變得緩慢，卻還是落在地麵。如果眼可以切割無數個片段，會發現從抬起到落下，每一寸，每一秒，不多不，完的勻速。

砰！

足下積雪飛濺。

元沐蘭淩空而起，梅枝疾刺，所有的雪花皆化作無匹刀，通天徹地，當頭罩住。

“生死海，如何度？”

方斯年仰頭，全籠罩在黑裡，唯有臉龐在外麵，金質玉相，白璧無瑕，甚至連漫天風雪也遮掩不了的至真至純。

“如來得涅槃船，周旋往返，濟度眾生，故能於彼生死海中得作船師！”

轟隆！轟隆！

晶瑩剔的雙手指向天地，如佛祖降世，正中梅花枝頭，朵朵花瓣離枝飄落。

以兩人為中心，方圓三丈之，地上和空中的雪花蒸發不見。

“天下之苦，莫過有，寒熱，瞋恚驚怖，於怨禍，皆由於！”

“故，舍之！”

“故，棄之！”

觀棄捨。

元沐蘭倒飛十數丈，那通刀氣借方斯年龐大的元炁在極和極之中反覆淬鍊，從外放變斂，忽而運轉如意，漸至大。

二品之，已無敵手！

方斯年臉和形同時變幻，於剎那間轉三十二相，相相端莊如神如佛,然後複歸於寂滅。

從十七年前打通水火關，以想滅定修習菩提功，得聞《般若經》而品，得聞《華嚴經》而小宗師，元折梅一刀而四品，又聽靈智講《涅槃經》看到了通往武道巔峰的路，再由徐佑代授曇讖臨死前悟出的無上功法，又經知息、知息出、知息長短、知息遍、除諸行、喜、樂、諸心行、心作喜、心作攝、心作解、觀無常、觀出散、觀離、觀滅儘、觀棄捨十六重境界……

一言悟得生死海，芙蓉吐出琉璃心。

棄之，舍之，又得之。

方斯年終於破開一品山門，邁大宗師之境。

元沐蘭微微躬，這是對大宗師該有的敬意，道：“近三百年來，斯年是第一位子大宗師，真正的可喜可賀！”

方斯年整個人進返璞歸真的玄境裡，突然扭頭西，輕笑道：“正如公主適才所言，何來喜賀？康天師怕是要出手了……”

位於西郊的靜天宮的道觀裡，康靜正和弟子弈棋，棋局裡打劫甚急，他突然凝神，幾乎和方斯年同時扭頭。

兩人的視線彷彿超越了時間和空間，在廣袤的長河裡發生了撞！

道袍微，康靜起。

弟子愕然，道：“師尊去哪裡？”

下一瞬，康靜的影消失。

“南北的平衡暫時不能打破，江東出現兩個大宗師，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