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冉冉升起，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一夜。

歷時十三天的大戰，也終於拉下了帷幕。站在這片鮮沃灌的土地上，展雙臂擁抱大地的，是淺水清和他的部隊，在一次次的絕和掙扎中，他們終於爲笑到最後的人。

無數面旗幟，盔甲，戰刀，還有，堆了一座座小山，活著的人渾浴，跪拜於地，向上蒼做出最虔誠的祈禱。

整個戰場上橫遍野，到都是麥加軍的，驚虹軍數還有力氣的騎兵則仔細地巡梭著周邊，尋找還活著的人。如果是己方戰士，立刻呼救援，如果是敵人，則毫不猶豫地補上一刀。

綠河在此刻也變了紅河，河水染赤，彷彿一條河，橫亙於千谷城的兩端。

千谷城大戰，一役消滅麥加十五萬大軍，基本將麥加國所有可供用的兵力盡數誅戮。主將塔蘭自盡，其下麥卡菲，坎普林，奧茨，拉布爾，布拉姆等一衆國戰將或被俘，或當場戰死，僅有龍城飛將尤里安，因其位北端，後方無人堵路，得以僥倖逃生天，帶走了大約一萬五千名士兵。

不過相對這份戰果，驚虹軍損傷同樣慘重。

總計九萬嫡系，六萬降卒，四戰場，分別與塔蘭的二十五萬大軍鋒，各自皆有一定傷亡。其中尤以千谷城郊外主戰場傷亡最重。四萬降卒戰死最重，最後僅餘六千人，而五萬主力也最終還剩三萬人。另三戰場中，孤遠影與寞子歐部也各自付出五千人左右的傷亡代價，惟有楚英部傷亡最，幾乎無損。一場大戰打下來，麥加軍固然損失十五萬之重，淺水清也付出了整整近七萬條生命。除楚英部外，餘者盡皆代傷，能完整上戰場的，差不多也就是四萬人左右。

這是淺水清從軍以來，歷次所經戰爭中，付出傷亡最大的一次，在此之前，淺水清從未有過一戰犧牲兩萬人以上的戰爭。

而這在很大程度上，損於當時的被包圍形勢。對於塔蘭的突然迴歸，淺水清的確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果他不是早有打援的想法，只怕戰爭勝敗殊難預料。

各國戰將皆有其不凡之，儘管一戰滅了麥加戰神，可從其驚險程度來看，淺水清還是不希與這樣的對手爲敵。

好在塔蘭一死，麥加羣龍無首，六十萬大軍孤懸天風，淺水清的機會，也就終於來了……

遠方的騎兵踏碎晨藹，帶來了勝利的消息。

那是寞子歐在消滅了潰逃士兵後前來匯合。

千谷城大戰同時也是淺水清打的殲滅戰中近乎最徹底的一次，由於外圈寞子歐等人的存在，大量逃兵無可去，就了寞子歐和孤遠影的功勳。

這刻寞子歐一馬當先，眼看著戰場中央淺水清屹立於上，飛馬趕到後，跳下馬來跪拜道：“見過大將軍，末將來遲，未能參加對塔蘭的圍剿，請大將軍賜罪。”

淺水清微微笑了笑，扶起寞子歐道：“遠影呢？”

“他的部下多是步兵，速度比我慢，我把我這邊的步兵都丟給他，自己全帶騎兵趕來，結果還是沒能趕上。遠影估計要到明天才能趕來了。”

“讓通訊兵通知遠影，千谷城已被我拿下，此地大戰結束，他沒必要再匆忙趕路。就讓士兵原地休息吧。”

“大將軍的意思，是要發全面進攻了？”寞子歐是伶俐人，立刻明白了淺水清話中的含義。

淺水清淡淡道：“這一次，麥加總計派來六路援軍，被我們給打得沒剩下多。各地防力量已大大減弱，正應當趁虛而，攻城掠地，一個千谷城，怎麼能滿足咱們的胃口呢。”

寞子歐的臉上頓爲難之。

看著他奇怪的表，淺水清心中一：“出什麼事了嗎？”

“回大將軍，這些天，您和塔蘭艱苦作戰，恐怕還不知道最近出的幾件大事吧？”

“國基本沒有消息過來。”

“那便是了。”寞子歐苦笑道：“北方獨立領出兵了，正在進攻加什，若不出意外，一個月，加什將被攻破。”

“你說什麼？”淺水清大吃一驚：“北方獨立領？他們怎麼會出兵？”

“蒼野和北方獨立領建立了軍事同盟。大將軍，您不是一直懷疑蒼野手裡有暗棋嗎？你懷疑對了。”

“混蛋！”淺水清恨得出長刀，一刀將邊的樹木砍斷：“北方獨立領虎狼之邦，和這樣的國家結盟，陛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怎麼想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麥加只能有一個主人。”寞子歐緩緩站了起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淺水清：“大將軍，現在塔蘭死了，主力軍來不及回來。麥加的國土上，卻有兩支不同國家的部隊在稱雄。您覺得，北方獨立領如果拿下了加什，會怎麼做？”

淺水清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毫無疑問，就象我們以前做過的那樣，憑藉加什以控制麥加。”

“加什畢竟不是霸業城，也不是大梁城，各地私軍力量強盛，原本僅靠控制加什就想達到吞併麥加的目的，並不易達。只可惜大將軍在千谷城一戰功，各地反抗力量大減，加什如若再被陷，則北方獨立領很有可能功完他們擴展的目的。”

淺水清點點頭，辛苦作戰，最終卻爲別人作了嫁，這樣的滋味絕不好。

不過也正因此，淺水清的眉頭越發蹙：“照這樣說來，對天風帝國也是沒多大好的。奇怪，如此結盟，可不符合天風利益啊。陛下又爲何要如此？”

“只怕是另有人暗中搗鬼的原因。”

“什麼意思？”淺水清一楞。

寞子歐道：“季狂龍死了，死於暗殺。此外，西蚩大帝國也宣佈參戰了。”

寞子歐這纔將這些天大陸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統統告訴淺水清。

淺水清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毫無疑問，按照蒼野原本的計劃，在淺水清麥加之戰出現結果前，他本不會請北方獨立領出兵。原因很簡單，淺水清若勝，則麥加必亡，北方獨立領這步棋完全可以不用下，麥加國土將盡歸自己。淺水清若敗，麥加攻勢必盛，則北方獨立領適時介，可以保證北部戰線不至於被麥加突破。但是季狂龍的死，卻使得事完全變了樣。在麥加戰局尚未出現明顯結果之前，聖威爾人卻開始大顯威風，對著天風一路強攻，在這種況下，兩路作戰的天風軍頓顯吃力，勢必要想個辦法先解決一方力。這纔有了蒼野提前促請北方獨立領出兵的事。

而北方獨立領的出兵，使得麥加戰局頓顯叵測，就算麥加亡國，這裡的國土如何劃分，依舊是一個大問題。

目前北方獨立領是數的仍舊站在天風帝國一方的人，天風帝國絕不可能蠢到把所有國家都推到敵人一方，再加上西蚩人的及時出兵，使得天風帝國面臨的力一增再增，這種況下和北方獨立領討價還價的氣勢也就小了許多。這樣一來，北方獨立領將有極大機會全面控制麥加。這幫人一場仗都不打，卻將所有的勝利果實一併吞去。那麼這場綢繆已久的戰爭，在付出了無數生命，財產和鮮之後，最終的收益，卻幾乎要爲零。

而他們面對的敵人，卻已經是多國聯合，以及那個恐龍般強大的草原敵國。

很顯然，爲了應對各方來敵，蒼野已被迫打算放棄麥加領土，甚至包括了計劃中的聖威爾。

兩強相爭，漁翁得利，一向飈悍野蠻，兇狠異常的北方獨立領，在沉默了這許多年後，終究跳出來做了一次漁翁。

而這一切，竟是都源自於季狂龍的死。

長吸了一口氣，淺水清問道：“季帥是怎麼死的？”

“末將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季帥是在巡視時，被冒充士兵的五名刺客所殺。那五名刺客手高強，且悍不畏死，而且個個都是天風人，但又都無家無世。”

“竟然能夠混軍營？當時季帥巡查的是哪個地方？”

“暴風軍團，龍牙軍。”

淺水清心神一：“計顯宗……混蛋！”

他立刻明白，這肯定是西蚩人的謀，有計顯宗這個大賊在暴風軍團中，自然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安排進來。可恨的是，淺水清和方虎等人是唯一知道他真實份的人，但爲了借用西蚩人的力量威蒼野，因此始終沒有揭穿他的份。也正因此，纔給了他繼續下毒手害人的機會。

一想到這，淺水清心中懊悔不已。

天風帝國的幾大名帥之中，除了烈狂焰外，最重要的支柱可以說就是季狂龍了。儘管長年以來，此人的名氣都被在烈狂焰之下，但事實上他的大軍指揮能力毫不比烈狂焰差，烈狂焰死後，他更是讓人不讓的NO.1，即便淺水清看見他也要尊敬地稱聲季帥，論戰功他或許比季狂龍高，可論資格威，他比季狂龍其實還差了一截。

另外就私人而言，當初在止水季狂龍對他也是相當不錯，甚至破格允許他先大梁城，做好所有自己想做的事。這個人擅於帶兵，因此極得屬下將領的擁戴和護。

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竟因爲自己的一時疏忽，而導致了爲人所害，淺水清心中悲憤可想而知。

這也難怪他會大意，他原以爲計顯宗已經在自己的監視之下，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做出格的事，卻沒想到西蚩人竟是毫不顧忌後果，還是再度啓用計顯宗謀害季狂龍。或許在他們看來，計顯宗既然已經暴，那麼在如今這個淺水清尚肯保持沉默的時刻，自然是儘量能多用幾分就多用幾分，也省得以後對決時，計顯宗再無用武之地。

淺水清與赤風婉的約定，是盟約，除了雙方當事人之外，誰也不知道。也正因此，西蚩人吃定了淺水清和方虎等人不可能揭計顯宗的份，纔敢狠下辣手，先毀天風帝國一臂，而這個苦果，就只能由天風帝國和淺水清自己來默默承了。

一想到這，淺水清的心都痛了起來。

與狼爲伍，終究是極爲兇險的事，沒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淺水清擅用詭謀，最終也要嘗其苦果，他現在也越發明白，兵家之道，終不可終日取巧，否則必反其害。

如今由於季狂龍的死，蒼野被迫邀請北方獨立領出兵，結果就是麥加一戰，勞而無功，西蚩大帝國則適時介，大陸風雲再起變幻，天風帝國力陡增。

如果說這樣的結果有什麼好的話，那麼唯一益的，或許就是淺水清自己了。

如今的蒼野，只怕要更加依賴淺水清，爲他擋住未來多個國家的兇猛軍隊，而整個國家軍隊，也將更加依賴他。然而對淺水清來說，他卻是離自己安然退的夢想又遠了一些。

在這複雜局勢裡，自己到底該如何選擇，該怎麼做？

他一時有些茫然。

這是他自爲將軍以來，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取捨，面對虎視耽耽要搶他勝利果實的北方獨立領，面對既重他，又防備他的皇帝蒼野，面對聖潔走廊無數雄兵對壘還有那羣龍無首的三大軍團，自己又該何出何從？

“戚大哥，如果你在這裡，你會怎麼做？”

淺水清喃喃自問……

這一夜，淺水清獨自一人坐於帳。

有太多的問題需要他去面對，去思考，去解決。

當戰士們嘹亮的軍歌聲還有那勝利的歡呼聲響徹耳邊時，淺水清卻只能一人孤枕。

他的思緒混，注意力完全集中不起來。

已經習慣了枕在那個孩的上思考問題的自己，在這刻竟然大腦完全麻痹住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如何抉擇。

他以爲自己能剋制，能清醒，卻最終發現原來早在那天失去之後，自己就已經失去了往常擁有的理智和判斷力。

或許，這纔是自己面對塔蘭時，會打得如此艱難的原因。

曾幾何時，他從不怕敵人的強大，總是能夠打敗對手，何曾象現在如此，後知後覺呢？

原來，不知不覺間,那個孩已對自己如此重要。

原來，人真得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稀。

原來，自己已離不開那個一直以來爲他默默無聞奉獻著，如今生死不知的姑娘。

夜鶯，此時此刻，你在哪裡？

你可知道，我真得需要你……

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