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沈澤川回來的晚的。
翌日一早,他和夏染一起出門了。走到客棧門口,大寶追了出來,要跟他們一起去。
“你知道我們要去做什麼?”沈澤川問。
大寶點頭,“秦將軍給我說了。”
沈澤川默了一下,“那就一起吧。”
一家三口坐上馬車,秦深來趕車。其實他們是特意繞了路來安河縣的,隻因沈澤川還欠著兩份人命債。
死在鑄錢工坊那幾個孩子,還有兩個孩子的骨灰,他冇有給他們家裡人。
一戶在縣城,在衚衕裡東拐西繞的,最後聽到了一小黃門前。一家三口下了車,秦深上前敲門。
等了好一會兒,門才自裡麵打開。
裡麵站著一個老翁,頭髮已經全白了,打量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是不是走錯門了?”
沈澤川上前,衝那老翁行了個禮,“這裡是陳桐家嗎?”
那老翁眼睛瞪大,激道:“是是,你們見到我家桐子了,他現在在哪兒?可好好的?不是說出門做工,怎麼去了就不回來了?”
見老翁緒激,沈澤川握住他的手。
“您是陳桐的?”
“祖父。”
沈澤川往裡看了一眼,“他父母親呢?”
老翁歎了口氣,“早冇了,那年冬天,天格外的冷,夫妻倆去外地販貨回來,讓大雪給捂住了,等找到的時候,人已經凍僵了。那時候桐子才兩歲,什麼都不知道,我和他祖母帶著他。家裡窮,孩子也懂事,年紀小小的就知道去外麵做工。隻是前年,他說好了去兩日就回來,卻一直冇有了音訊。我們還報了,可找了許久,實在找不到人,府也就放棄了。”
沈澤川沉默許久,而後自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了老翁。
“這是?”
“陳桐的骨灰。”
“啊,你說什麼?”
沈澤川向老翁說起了私鑄銅錢坊的事,陳桐去做工了,不過卻被拐到了那銅錢坊。銅錢坊怕走風聲,便抓了很多孩子做工,這樣也好控製。
之後為了不牽扯出兵坊和油井的事,在他帶差過去的時候,那些人把這些孩子倒進了熔爐裡……
殺人滅口!
沈澤川瞞了陳桐是怎麼死的,隻說出了意外,並拿出了一百兩的卹金。
“哎呀,你是不是找錯人家了,我家是陳桐,可這五裡八鄉這名字的多了去。這一百兩銀子,我們不能要啊,我家陳桐過一二年就回來了。”老翁把骨灰和銀票都推了出來。
夏染見此上前,問道:“陳桐的祖母呢?”
老翁往裡看了一眼,衝他們噓了一聲,“自桐子離家後,日夜擔心,就不好了。剛吃了藥睡下,你們都小聲點。”
夏染微微歎了口氣,“我們是府的人,所以不會差的。”
老翁愣了一下,“你們是府的人?”
秦深上前亮了一下腰牌,他拿的是京兆府的腰牌,也是為了出門行事方便。
老翁還是認不準,沈澤川把陳桐的生辰和籍貫唸了出來。
這一下,老翁不得不信了。
“怎麼會呀……怎麼會這樣……”老翁眼淚掉了出來,“哎喲,我家桐子啊,自小沒爹沒孃的,多可憐啊,老天爺不能這麼對他啊!”
老翁年紀大了,一時不住這樣的打擊,跌坐到了地上,悶悶的哭了許久。
這時屋裡傳來一聲,問出什麼事了。
一個老婦人的聲音。
老翁趕忙淚,“冇事,我和彆人說話呢!”
“我怎麼聽懂有人哭了?”屋裡問。
“誰哭了,你聽錯了。”
老翁撐著地起,“你們走吧,我老頭子反正不信,我家桐子還會回來的。”
說完這句,老翁朝院子裡走去了。
沈澤川歎了口氣,將荷包和銀票給秦深,讓他放到屋門口。
再坐會馬車,大寶低著頭悶悶的。
“怎麼了?”夏染問。
大寶抬頭,滿臉不解:“明知道人家會傷心,為什麼還要告訴他們死訊?”
夏染拍了拍大寶的頭,“為了讓活著的人活個明白,死了的人回家。”
大寶還是不太懂,夏染也冇有解釋太多,因為很多事需要長到一定年紀纔會知道的,冇有必要在不懂生離死彆的年紀,懂著這些無可奈何。
馬車出了城,順著一條山路往山上走。
“這戶人家比較難找,府給找了許久纔有訊息。”沈澤川道。
夏染過車窗往外看,遠是連綿的群山,近是漫山野花,近能看到果園。時值夏日,樹上掛滿了果子。
再往前走,山路崎嶇不平,馬車已經走不上去了。
一家三口下了車,沿著山路往上走。
走到一葡萄園,從路上往園子裡麵看,能看到葡萄架上一串串葡萄。果實累累的,應該是個收年。
這時,他們看到園子裡有個小人,瘦瘦小小的,正貓著子躲在一葡萄架下。他頭髮披散著,服破破爛爛的,手摘了一串葡萄,一口咬下來兩個。
大寶咦了一聲,“酸死了。”
肯定酸,應該葡萄還是青的。
那小人也酸到了,眉眼都到一塊了,不過他卻還繼續吃,一個接著一個,跟狠了似的,一串葡萄很快就吃完了。
他左右瞅了瞅,又摘了一串大個的,正要塞進服裡,餘瞥到了他們。
小人驚了一跳,不過打量了他們一眼,態度就變了,衝他們吐了吐舌頭,而後往另一邊跑去。
“這小好囂張!”大寶氣道。
夏染笑笑,“大概真了。”
他們繼續往山上走,這時聽到園子裡傳來狗聲還有罵聲。接著那小人從葡萄園鑽了出來,看了他們一眼,慌忙往山上跑去了。
“狗子家的娃,再讓我看到你來葡萄,一定放狗咬你!小小年紀不學好,跟你爹一個模樣!”看管果園的人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瘦瘦高高的,牽著一條狗。
等他罵完了,這才發現路上還有人。他打量了一眼,見他們穿著氣派,和氣的衝他們點了一下頭。
“那孩子是娃?”夏染忍不住問。
男人點頭,“娃子,可比男孩子還淘氣呢!”
“我們見吃青葡萄,估計是了吧?”
“那肯定啊,不然誰吃青葡萄。家裡人都死絕了,隻剩這麼一個孩子,我們也會接濟,可這娃倔得很,彆人給的東西不要,偏要去,太招人恨了。”男人氣道。
讓他這麼一說,這孩子子確實怪的。
秦深跟他打聽白壯家在哪兒,這山上一戶人家和一戶人家隔得遠的,而且山重水複,實在不好找。
“白壯?”男人一時想不起來,“哎呀,這名字好悉啊,怎麼突然就想不起來了。”
“他兒子白笙。”秦深又添了一句。
男人猛然想到了,一拍大,“笙子啊,那不就是白狗子,剛纔那娃就是他家的。”
順著男人的指引,他們沿著山路往上,又走了一會兒,終於見到了一座院子。院子用木頭圍著,風吹雨打,時間長了,東西兩邊都倒了。
正房是土房,房頂用茅草和泥堆的。
三間房倒了兩間,還剩一下一間,牆已經裂了,估計已經擋不住風遮不住雨了。
夏染看著這院子,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那男人說了,這家人隻剩下那個小娃了。
白笙丟了後,男人常喝酒解悶,一次喝醉了從山道上滾了下去,第二天找到時,子早就冷了。子冇了丈夫和兒子,天天哭,夜夜哭,最後哭死了。
這娃才八歲,爹孃死的時候也就六歲,說實話,附近的山民都覺得這孩子長不大,可竟也活了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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