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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天下》 薨逝

雷聲隆隆,雨點暴的砸在湖面上。

荷葉被打得噼啪作響,微卷的殘邊在狂風暴雨中瑟抖。

已是夏末……

已是一塘殘荷……

恍惚間似乎還能清晰的回憶起那碧綠新的荷葉,那鮮明奪目的花骨朵,艷明的花枝在湖心開得是那般的絢爛。

然而時過境遷,盛夏的怒放早已變此刻的滿目凋零,暗墨的殘葉猶自頂著狂風暴雨苦苦支撐。

此景,讓人見之眼,一如……在鬼門關前飽煎熬的孟古姐姐。

也在撐!

撐著等待能見到從葉赫來人的那一刻……

有多久了?

三十天?四十天?還是五十天?

努爾哈赤打發人到葉赫去通知孟古姐姐病危,請求的額涅來赫圖阿拉見兒最後一面,離現今到底已經過去多久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那一日,努爾哈赤冰冷的話語,冷漠的表至今歷歷在目。

「知道。」

「你這是在求我?」他譏誚的揚起角,我從他眼中看到一殘忍的笑意。

後不遠,阿亥正在對鏡梳妝,事實上,由於我來得匆忙急促,竟是衝破了奇嬤嬤的阻擾,直闖寢室。當時我一心想找努爾哈赤,竟忘了這裏其實是阿亥的房間。

好端端的一場夫婦同床鴛夢,竟被我生生的打斷。

當努爾哈赤赤/,僅在腰圍上簡易的裹了一床被單,下床緩步走到我面前時,我能覺到他凌厲而探索的興味,以及床帷亥深惡痛絕的目

可是我管不了那許多,為了孟古姐姐,我管不了那些應有的避諱和顧忌。

「我求你……」我抖著聲,同時子緩緩矮下,倍屈辱卻又無奈的跪倒在他腳下。

我原以為下一刻定會換來他得意的狂笑,又或者他會直接扛起來將我丟上床。然而,當我惴惴不安得渾冒冷汗時,他卻什麼都沒有做。我盯著他溜溜的腳背,心頭一片空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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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久,他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蹲下子與我平視:「你知不知道葉赫現在與建州關係張?」

我茫然的搖頭。

「自打布揚古悔婚,將你另許孟格布祿后,建州和葉赫之間的關係一度惡化,這幾年兩部界周邊小不斷,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大衝突。在這種況下,你認為有可能滿足得了孟古姐姐的心愿嗎?」

我的眼淚不聽使喚,唰地流了下來。

「乖,別哭……」他聲哄我。

「可是……無論如何,是你的妻子……嫁了你整整十五年,盡心服侍,為你生了個兒子,從無半句怨言,只是……只是思念葉赫的親人,想見見的額涅而已。難道就這一個要求也無法滿足嗎?有可能會死啊!」我忍不住痛哭流涕,抓著他的肩膀,十指抖,真想一把掐死這個無的男人。「會死!會死啊——難道連最後的一點心愿也幫不了嗎?你是的男人,的丈夫,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怎麼可以這樣……」我啞著聲用手握拳,用盡全力氣拚命捶他,打他,「你們男人幹嘛老要爭來爭去,打來打去!有什麼錯?有什麼錯?有什麼錯……這關什麼事?為什麼要這樣對?為什麼?有什麼錯……」

我發瘋般慟哭,口發悶,一口氣沒換上來,險些厥過去。淚水濛住了我的雙眼,我只能模糊的看到他猛地拉了我一把,然後我倒在他懷裡,他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聲說:「沒有錯!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這是我第一次在努爾哈赤面前哭得如此懦弱,毫無骨氣。

「格格!格格……」遠遠的,重重雨幕里有個撐傘的細小影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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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神,幽幽的嘆了口氣。

「格格!」葛戴吁吁的跑到我面前,衫已被雨水打,髮的黏臉上,焦急的著我,「格格!雨下這麼大,你跑出來做什麼?而且邊連個人也不帶,萬一……」

「我只是想看看荷花……」我凄然一笑,「可惜,好像來得不是時候,花都敗了,連葉子也……」

「格格!」葛戴顧不得聽我惆悵,飛快的說,「葉赫來人了!」

我一懍。葉赫來人了?我沒有聽錯吧?真的是葉赫來人了?!

「可是福晉的額涅來了?」我興得差點跳起來,渾不可抑制的抖。

來了!終於盼來了!

「這個奴才不知,只聽說貝勒爺從大衙門裡差人傳話了八阿哥去。這會子恐怕已經帶了葉赫的人往福晉屋裡去了!」

我一時興得忘乎所以,連傘也顧不得撐了,抱頭衝進雨里。

大雨滂沱,雨點子打在臉上,疼得有些發麻,可是我卻滿心愉悅。

來了!終於來了!孟古姐姐的心愿……終於可以小小的得到一點滿足。

一路坐車跑到了柵門前,我徑直跳下馬車,劈頭問:「人呢?葉赫的人到了沒有?」

守門的奴才見我滿頭滴水的狼狽樣,驚慌的點了點頭,我鬆了口氣,喜形於,發足往孟古姐姐屋裡奔。

葛戴從車上下來,撐著傘踉踉蹌蹌的從後追了上來:「格格!淋子,萬一凍病了可如何了得?」

我沒空理會的嘮叨,一腳進門,明間里空的沒人,我興沖沖的往東暖閣里沖。

暖閣點著薰香,可是卻完全掩蓋不住濃烈刺鼻的藥味,四名大夫在房裡團團轉,神焦惶。海真守在床前,嚶嚶泣,哭得無比凄惻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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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著一個葉赫的人,更沒有見著孟古姐姐的額涅!

孟古姐姐面蠟黃的躺在床上,氣息奄奄,枕邊跡宛然——又吐了!我的心急遽下沉。

「葉赫來的人呢?不是到了嗎?」我旋逮住一位端熱水的老嬤嬤追問,「皇太極呢?他現在在哪裡?」

許是我聲皆厲,被嚇壞了,戰戰兢兢的憋了老半天才說清楚:「回……回格格的話,貝勒爺和八阿哥在……在西屋,葉赫來的人也在……」

我當即撇開,往西屋跑。

未到門口,便聽裡頭嘩啦一陣巨響,像是某種瓷被砸在地上的聲音。隨後,努爾哈赤低沉的嗓音徐徐傳出:「皇太極,稍安毋躁!」

吱嘎一聲,我推開門扉,蕭索的站在門口。

西屋的面積不大,一目了然,除了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父子外,對面還站了一名長相猥瑣的矮個男子。

微微吸進口涼氣,我上雨水帶著強烈的寒氣,在下一秒迅速滲進我的,凍得我全冰冷。

「東哥!」門被打開的瞬間,努爾哈赤飛奔出來,皺著眉頭將我拉進房,「怎麼全淋了?那些奴才都是怎麼當的差?」

「葉赫……」我木然的手指著對面那個瑟瑟發抖的男子,「葉赫來的人就是他?」我倏地擰過頭,憎恨的看著他,尖,「你騙我!你本就沒有通知葉赫!害姑姑白白空等一場……你本就是蓄意欺騙我們每個人!」

「東哥——」努爾哈赤一聲厲喝,「我為何要騙你?是那林布祿不肯讓他額涅到建州來看兒,他擔心我是假借孟古姐姐的病,企圖要挾他額涅做人質!你若不信,你去問他——」他指一瞪眼,「你過來!你過來告訴,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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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早被他嚇破了膽,尖一聲,面無人的一屁癱在了地上。

一旁的皇太極恨極,飛起一腳踢中他的口,將他踩在腳下:「那林布祿!那林布祿——」他咬著牙,目,滿臉殺氣,這樣的皇太極當真人看了神魂俱碎,「我發誓這輩子絕不原諒他……」

「格格救命!布喜婭瑪拉格格救命!」那男子慘連連,哀嚎著向我爬了過來,「奴才是南太啊!奴才……奴才是孟古姐姐格格母的丈夫……是貝勒爺奴才來的,奴才什麼都不知道啊!格格您救救我……念在是同族的份上,求求您向淑勒貝勒爺求求!啊——奴才這條命要死在他們父子手上了……嗚……格格……小爺,您饒過奴才吧……」

皇太極不依不饒的追著南太暴打,發瘋般邊打邊罵那林布祿,雙眼布滿,神幾近癲狂。

「皇太極!」我害怕得心直,撲上去一把死死抱住他,「別打了……冷靜下來!皇太極……你不要這個樣子!求求你,不要這個樣子!」

我雙手牢牢圈他,無論他如何咆哮怒吼,我只是不放。皇太極掙扎了一會後,終於慢慢安靜下來,我看著他,卻發現他雙眼泛紅,竟是傷心絕的流下淚來。

心裏因為他的眼淚狠狠的被刺得一陣悸痛。

皇太極……可憐的皇太極!

「砰」地聲,葛戴突然面無人的撞在房門門框上,子倚著門框下:「不……不好了……福晉…………」

懷裡的猝然僵如鐵,沒等我反應過來,努爾哈赤已衝出門去,接著皇太極掙開我,跌跌撞撞的也跑了出去。

剩下我渾打著冷,竟是連步子也邁不開了。

我茫然的看著葛戴,葛戴也看著我,眼淚汪汪,鼻頭通紅,我想我也好不到哪去。

孟古姐姐……孟古姐姐……難道你真的忍心撇下你年無依的兒子,撒手而去嗎?

我乏力的癱坐在地,霎那間,心裏面像是被人掏盡了,空空的。

「格格救命……格格救命……」南太連滾帶爬的匍匐到我腳邊,神凄烈惶恐到了極至,「格格一定要救奴才,待會兒他們父子回來……奴才生不起……」

「那林布祿你來做什麼呢?」我獃獃的看著他,心裏酸痛,「他你來做什麼呢?你來與不來又有什麼用?」

「真不是奴才的錯!貝勒爺打發奴才來時就只吩咐了一句話,奴才到現在還沒鬧明白呢。爺只說:『你去瞧瞧,孟古姐姐死了沒?』……」

轟隆——

一道閃電劈在屋脊上,南太竟嚇得驚跳起來。

雷聲方過,忽然東暖閣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接著一片震天的哭聲響徹整棟屋子。

我眼前一暗,昏昏沉沉間聽見葛戴在我邊嚎啕大哭。

勉強定了定神,我撐起兩條不斷哆嗦的,搖搖晃晃的站起,悲哀的冷笑:「你……可以回去告訴那林布祿了——孟古姐姐死了!他以後可以不用再擔心,有人會利用他的妹妹來算計他了!」

心痛得快無法呼吸了!

可憐的、可悲的孟古姐姐啊!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見的親人哪,你牽挂了整整十五年的親人……

「格格!」

「扶我到姑姑那裡去……我要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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