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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寅時，以代善爲首的八和碩貝勒宣佈大妃殉葬，而後安排人手理大汗後喪禮。

我不想留在宮裡等到阿亥殉葬的那一刻，有意迴避，可是一見皇太極忙得不可開的模樣，又不忍心去給他添。

我猜不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就那麼冷若寒霜的站在人羣裡，時不時人來送往還得裝出一副哀傷的表。

我知道其實他很累了，甚至比我更累，在我去清河的這段時間，他必然暗中做了一應安排。但我仍是不敢保證他已竹在，因爲有好幾次，我都瞧見他在揹人蹙眉。

每皺一次眉頭，我的心就跟著抖一次。

雖然代善已經給予暗示說是會皇太極，但是汗位人選一刻未塵埃落定我便難以真正安下心來。

靜靜的坐在正白旗亭的角落裡，看著他悄聲在嶽託的耳邊細聲低語。我眼皮有些犯困，一直於過度繃的神經一旦稍加鬆懈，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福晉吉祥！”有個小太監悄悄走到我跟前，小聲說，“大貝勒請福晉過去一趟！”

我一震，頓時睡意全消。小太監低著頭不敢催促，我回頭朝皇太極張了一眼，他仍在和嶽託說著悄悄話，並未留意到我。

“有什麼事嗎？”

“奴才不知。”

想來也是，代善不可能把什麼事隨便告訴一個宮裡的小太監。

我琢磨了下：“好，你等一下！”瞅著嶽託離開，我一溜小跑跑到皇太極跟前，“代善尋我過去！”我坦然述說。

皇太極正手端茶，聽了這話茶盞咯咯一響，茶水大半潑了出來，淋了一。他也不拭，只是慢慢的將茶盞重新擱回幾面上：“該說的已經說了，不該說的想必他也跟你說了……你還去見他做什麼？”

我知道他的小心眼只怕又要發作了，忙用帕子替他細細乾水漬，聲道：“現在一切還未定局，你還需……”

“沒那必要！”他傲然冷笑，“你以爲沒有代善，我就沒法子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了嗎？”

“我信你有能力辦到！”我蹲下子與他平視，輕輕握住他的手，“那麼恃才傲的你，怎麼可能沒有那份能力。只是……既然能讓這條路走得順暢些，爲何偏還要死腦筋的繞道走遠路呢？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其實你大可不必……皇太極，請你相信我！也請你相信你自己……”

皇太極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從椅子上騰站起，沒留下一句話的走了。

這時已近卯時，東方微白，我跟著那名小太監出了正白旗亭。正紅旗亭就在正白旗亭對面，剛到門口便聽代善在屋裡喊：“來了嗎？”

小太監應了聲，推門請我進去。代善一麻素服的迎了出來，臉上掛著欣的笑容：“你肯來，我很高興。”

我滿腹心事，面對這樣的代善，一種負疚強烈的刺痛了我的心。

他卻從容一笑，指著裡頭的閣間說：“你先到裡頭坐一會兒吧。”

我猜不他到底想做什麼，可是卻相信他絕不會害我，於是慢吞吞的挪到了裡屋。一時小太監出去將門帶上，我隔著珠簾約瞅見代善側對著裡屋，正坐在書桌上專心致志的寫著什麼。

屋裡靜得毫無聲息，天一點點的放亮，我漸漸坐不住了，正想出去問個清楚，忽然門上吱嘎一響，有人直接闖了進來。我被唬了一跳，窺眼瞧去，卻發現進門的是兩青年，仔細一打量，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代善的長子嶽託和三子薩哈廉。

“阿瑪！”思量間，嶽託和薩哈廉已一起給代善行禮。

代善放下筆，淡淡的看了他倆一眼：“你倆不在前頭幫忙料理事務，跑這裡來做什麼？”

嶽託與薩哈廉相互對視一眼，嶽託朗聲道：“阿瑪，國不可一日無君，宜早定大計。兒子以爲四貝勒才德冠世，深契先汗聖心，衆皆悅服，當速繼大位……”

字字句句清晰利落，擲地有聲，我呼吸一窒，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等冷靜下來轉念一想，卻又發現其實這一切本在預料之中。

嶽託和薩哈廉，原本就是站在皇太極一邊的。

只是……可憐了代善！

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氣勢人的跑來替自己的競爭對手舉薦，設地的站在他的角度想想，那該有多可悲可嘆啊！

“這也是你的意思嗎？”代善和悅的詢問薩哈廉。

薩哈廉點頭道：“是。四貝勒登位爲汗，此乃民心所向！”

代善輕聲笑了下，嶽託和薩哈廉不明其意，正繼續說服父親，代善卻已然笑道：“此乃我夙日心願，你倆所言，天人允協，其誰不從？”

嶽託和薩哈廉聞言大喜過，想必他倆來時並不曾想到自己的父親會如此好說話，一時三人在廳上商議該如何聯絡其他人，一力保舉皇太極早登汗位，安定民心。

我在裡頭聽得再難抑制心激而又傷的緒，怔怔的落下淚來。

約莫商談了大半個時辰，嶽託和薩哈廉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代善疲倦的著眉心，見我緩步走出時，勉強扯出一笑意，衝我笑了笑。

我卻半點也提不起勁來，悶悶的說：“你早知他們會來……”

“啊，時候不早了，折騰了一宿，你早該了！”他突然打斷我的話，興致的喚來小太監，張羅起早膳。

我眼睛一酸，險些又要哭出來了：“代善！我對不起你！”

我來的目的何嘗不是跟嶽託他們一樣呢？

代善他……心裡同樣也是一清二楚的吧！

“來！吃早點！”他笑的將筷子遞到我手裡，好像本沒有聽到我剛纔所說的話。

我拿著筷子覺手在不斷髮抖，著滿當當的一桌子菜，滿苦：“我……沒胃口，吃不下……”

“東哥！只當我求你……陪我用了這頓早膳吧！”

辰時，八和碩貝勒及滿朝親貴齊聚八角殿，我站在角落裡，遠遠瞧見阿亥著大妃盛裝，在侍衛的押解下緩步經過十王亭長長的過道，昂首走向八角殿。

我不忍再看，忙匆匆離了十王亭，一口氣跑到東大門，找了樹蔭底下蹲著，默默發呆。

據說殉葬之人可選擇服毒自盡，如若抗命不從，按制可命人用弓弦絞死，其手段相當殘忍。

瞧方纔阿亥的模樣，似乎已經心灰意冷的放棄了任何抵抗。

我無意識的啃著指甲，直到把十手指的指甲都啃了，咬到指，才覺出那份的痛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突然有片影罩下，我茫然的擡起頭來，眼前金星撞，有些犯暈。

“回去了！”皇太極手給我。

“結束了嗎？”我木訥的問。

他點了點頭：“巳時殮，除大妃與汗同槨外，兩位庶妃也會一同隨葬，另外雅蓀亦自願殉葬……”

我心裡一跳：“什麼庶妃？”

“阿濟和德因澤，們兩個無所出，循祖制當殉葬……”他口氣甚爲冷淡，我卻聽得心驚膽，阿濟和德因澤兩人，曾經因爲舉報代善和阿亥的曖昧之而被擡舉爲庶妃。而雅蓀，更是當時奉命徹查此事的四臣之一……

我心寒的掃了眼皇太極，那張俊朗的臉孔毫無表，眼眸出凌厲鋒芒。我不自的打了哆嗦，七月的酷暑一點也化解不了我心底冒起的陣陣寒意。

這當真是遵循祖制麼？還是……他有心殺人滅口？

不敢再讓自己胡的深探究原由，我痛苦的搖了搖頭。理智告訴我，要爲一代帝皇必然要做到心狠手辣，不可婦人之仁，這其實一點都不能怪皇太極，這是作爲最高統治者所必須備的特質，否則他便不適合當一個功的皇帝。

可是……在上，我不可能不任何影響，把所有的事完全當作沒發生一樣。

那個孤冷的、無的，終將站在最高權力點上的清太宗，我以後是否當真能坦然的接他雷厲風行的手段呢？

我不知道……

“我送你回去歇息！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累……”他拖起我的手，溫的攏在掌心裡，“悠然，謝謝你。”

“謝我？”我懵懂茫然。

“嗯，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留在我邊，也謝謝你爲了我付出那麼多……”

“我？我可什麼忙也沒幫上。”我低頭跟在他後，腳步遲緩僵。原本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去見努爾哈赤，是想借機奪詔書，只可惜他連一份傳位口諭都沒留下，本無需我多費心思。

然而……面對此時越來越有君王氣質的皇太極，那個問題終於鯁住了我的咽，令我不吐不快。

“假如……那時我去了清河，大汗本沒病，或者說他背上的毒疽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嚴重，你會怎麼做？”

厲芒在他眼眸深一閃而過：“他不會沒病！我說他病了，他自然是病了！”他將我的手使勁攥，“我不可能再把你讓給任何人！沒有人能再把你從我邊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