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往故 獨步天下 看書窩

?倏然擡頭仰，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年屈膝蹲在土沿邊，清爽俊秀的五上刻有三分阿亥的影子。他神漠然的掃了我一眼，視線仍是挪回多爾袞上：“快些上來……”

我下意識的垂下眼睫，比起四年前，此時的十五阿哥明顯添了一份肅殺之氣。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阿亥被殉葬那晚，多鐸哭無淚的悲傷眼眸，我口頓時堵得發慌，方纔還對多爾袞又嚷又吼的，這會子那氣焰卻早給多鐸徹底澆熄了。

“何事？”許是見兄弟蹙眉不悅，多爾袞便也收了玩笑之心，難得正經的問了句。

頭頂半天沒吱聲，我不安的挪了挪，屈膝僵的肅了肅：“我先告退。”

才往後退了一步，胳膊上猛地一，多爾袞拉住了我，笑說：“真是奇了，在我跟前沒大沒小，蠻橫無禮的像是瘋婦。怎麼一見我十五弟，竟又乖得像只小貓了？”我不耐煩跟他拉拉扯扯的，連連甩手，他卻只是拉我的袖，不依不饒的追問，“難道我看上去比多鐸好欺負……”

強的怒火噌地又直躥了上來，我纔要發飆，頭頂的聲音已是甚爲不耐，搶先喝道：“哥！你怎麼老跟這些娘們纏一塊？我有正事跟你說，你聽不聽？”

“說！”簡簡單單一個字，聽起來似乎比多鐸更爲不耐，“但如果是十二哥的事，那就別再在我跟前提上半個字。你他趁早打消念頭，那種蠢話我已經聽了不下百遍了，不想再聽！”

多鐸表一僵，臉上閃過一尷尬，但轉瞬即逝，沒留下半點痕跡：“不關十二哥的事，是嶽託……”

“嶽託又怎麼了？”多爾袞示意我爬上去，我沒理他，他反手抓住我的腰，猛力一託將我架了上去。多鐸原想閃避一旁，可也不知後的多爾袞給他打了什麼眼，他竟板著臉不不願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上去。

多爾袞手敏捷的從壕裡翻爬上來，利落明快的撣落上的塵土：“說起來昨兒個夜裡起大霧，我和嶽託、七哥、十哥他們幾個都走散了，也不知後來況如何。祖大壽那老小子該不會使什麼詐，趁機落跑了吧？”

“這倒沒有。”話鋒一轉，多鐸降低了聲音，“嶽託昨兒個比你早回營……爲了五哥被廢的事，他居然膽敢直言衝撞大汗！你說他這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

多爾袞濃眉一挑：“嶽託這小子有點，比他老子強！”頓了頓，臉上過一抹不屑的冷笑，“他老子是個蛋！”

我聞言大怒，火冒三丈的瞪了多爾袞一眼，他正巧背對了我沒有瞧見。可我這一舉卻恰恰被多鐸撞了個正著，他面上漸現狐疑之，我忙諾諾的低下頭去。

多爾袞找了個大石頭坐了下來，指著多鐸說：“你接著說，嶽託替五哥鳴不平，那大汗什麼態度？”

“還能如何？要怪只能怪五哥子急躁，幾句話不合，公然頂撞大汗不說，竟然還衝的在前拔刀相向……這和碩貝勒的封號被廢，那是意料中事。”

“意料中事？呵呵……那倒是……的確是意料中事。”多爾袞打了個哈哈，一慣嘻笑的口吻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十五，八哥的心思你能捉到幾分？前刃，五哥之所以會那麼衝，我看其實早就在八哥的謀算之中，他罵五哥什麼來著？你難道不記得了麼？”

多鐸皺眉：“難道大汗故意的？”

“誰人不知我大金聰明汗素來睿智冷靜，你就是拿枝箭鏃指著他的腦袋，他也未必會有半分容。爲何獨獨在這場無謂的爭執中，他會對五哥的言辭犀利，竟然失了常理般破口大罵？甚至還用詞狠毒，一語刺中五哥要害！這分明就是要將五哥氣得跳腳……”

我站在一旁，心急如焚。有心想問個清楚明白卻又不敢輕易出言打岔，這會子聽他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喁喁對答，真好比將我擱在了燒沸水的蒸鍋裡，裡外煎熬。

我不清楚莽古爾泰出了什麼事，但聽起來好像是三貝勒的封號被廢了——這的確是意料中事，早在皇太極登上汗位那一刻，就註定了的。他不可能容許長期間的四人南面並坐，共理朝政。

要坐擁江山，做到j□j獨權，必然得翦刈一切競爭對手。

我此刻唯一擔心的……只是代善！不知道他在這場風波中，又是站在怎樣的立場來對待。

多鐸沉片刻：“那天大家緒都很激烈衝啊，我看不出大汗哪裡像是在作假，他罵五哥兇狠殘暴、手弒親母，也確是事實啊……”

“得了，多鐸！你……”多爾袞指了指多鐸，言又止，“唉，算了。你接著說，接著說……嶽託現在怎麼著了？”

“還能怎麼著，和五哥一般下場，奪了和碩貝勒的稱號，降爲貝勒，另外罷去他的兵部之職！”

這下連多爾袞也坐不住了，從石塊上一躍跳起：“這麼嚴重？”轉念一琢磨，“是了，大汗這是殺一儆百呢，嶽託是他的親信尚且如此重罰，這下子旁人可再不敢替五哥求多言……啊，好啊！去年阿敏才被罰終生幽，今兒個轉眼就到老五頭上了。三大貝勒一下就去了兩，且看老二接下來一個人還怎麼唱完這臺好戲吧！哈哈……”

我越聽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只覺得酸、甜、苦、辣、鹹、種種味道全被打翻了，攪混了，一腦的塞進了我的裡。吐也不是，哭也不是，笑更不是……

多爾袞拍手稱笑，那般無邪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令他看上去真像是一位毫無心機、天真忱摯的頑皮年。可惜……我現在卻再不敢小覷他，把他想像如表面那般的純真無知了。

攝政王就是攝政王，雖然年紀尚輕，可是他的鋒芒已顯，雖然他收斂得較爲沉穩，但是比起我打小看慣的皇太極而言，多爾袞還是略遜一籌。

“人！過來！”多爾袞忽然向我招手，臉上掛著壞壞的笑容。

我不進反退，瑟瑟的往後挪了兩步。

“又想跑？”他衝上來一把捉住我，“爺肚子了，沒力氣再跟你完追逐遊戲！乖乖的跟我回去吃早點……否則爺我慌了，可是會飢不擇食的。”

他言語曖昧猥至極，熱辣辣的呼吸從我耳朵裡直灌而，我放聲尖，低頭張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他發出一聲怪，我趁著他鬆手之際，撒就往汗帳那邊跑。

“又來？蠢人！怎麼老想找死！盡給我惹麻煩……”

“哥——你搞什麼？”

“囉唆，趕幫忙追啊！”

“哥——”

這回我長了個心眼，趕在那黃帳周圍的侍衛圍上來之前，便早早的迂迴繞道，闖到旁邊其他的營帳堆裡去。

我就是想把事鬧大，越大越好，越越好……我不介意跟二十多人一起玩老鷹捉小的遊戲，最好是把整個正黃旗的士兵都給引來，反正外頭靜大了，皇太極自然就會出來了……當然，前提還得是我有命活到皇太極出現，可別在半道被人逮到，就地咔嚓正法。

就在我滿心算計，準備轟轟烈烈的搞出一場來，突然斜刺裡從邊上的營帳後閃出一隊人來。我跑得正起勁，一個沒留神直接撞了上去，當場便把那個領頭的男子給撞翻在地。

我仆倒在他上，左手撐地的時候蹭破了掌心，火辣辣的疼。

那人哎喲喲的喊起，估計仰天摔倒時後腦勺磕地上了，撞得不輕。我滿心歉疚，忙忙的手想拉他起來：“對不住！對不住……”

手才抓到他的胳膊，忽然被人從後一掌揮開，多爾袞微惱的聲音跟著傳來：“留下你這人可真是個禍害！”

那名男子很快便被人扶了起來，只見他約莫三十來歲，略白，相貌清癯，舉止儒雅。馬褂長辮，型與尋常真人無甚分別，我卻橫豎瞧著他覺得有點彆扭和眼。

他在瞧見多爾袞、多鐸兄弟二人後，面微變，來不及拍乾淨上的泥土，忙恭恭敬敬的行禮：“兩位貝勒爺吉祥！”

多鐸冷哼一聲，態度甚是傲慢，多爾袞似乎也沒把他多放在眼裡，只是淡淡的衝他略一頷首。

我聽他說話，猛地腦子裡靈一閃，涼涼的吸了口冷氣。

是他！原來竟是他——那個在蘇村時告知我“七大恨”的範秀才！

正覺驚異震撼，範秀才後唯唯諾諾的走出來一個人來，上居然穿了一襲青漢衫，對著多爾袞兄弟恭一揖到底：“兩位貝勒……”

“唷！”多爾袞突然笑起，滿臉堆笑，“祖大人客氣了！”

他說了這句話後，對面作揖之人面困之，範秀才見狀，小聲在那漢人耳邊嘀咕了一句，他這才恍然笑起。

這種場面在我看來相當詭異——很明顯一邊是漢人，一邊是滿人，雙方語言通不是很順，頗有同鴨講的味道，關鍵時刻全靠範秀才在旁細心翻譯——然而詭異之就在於此了，他們彼此間聽不懂在話語，在我聽來卻都是一樣的，完全沒分別。

我汗直豎，寒森森的打了個激靈，吸了口氣悄悄往後挪了一步。沒曾想多爾袞死死的拉住了我的胳膊，小聲在我耳邊恐嚇說：“你再試試，我拿刀剁了你的腳！”語音森冷，竟不像是在玩笑。

我嚇出一冷汗，不敢再輕舉妄，悄悄側目去，卻見多鐸在一旁冷眼瞅著我，幽暗的眸裡藏著深徹的探究，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雙方沒有太多的語言流，事實上由於通不便，大家好像都沒什麼興致要說話，彼此寒暄幾句，也權當走個過場罷了。於是沒過幾分鐘，多爾袞便扯著我往鑲白旗的營帳走，便走邊直嚷著。

我心裡暗一聲：“可惜！”不捨的回頭瞥了眼十丈開外的黃頂子，卻有些意外的看到範秀才領著姓祖的漢人走進了汗帳。

腳步不由自主的停頓住。

“又想搞什麼？”多爾袞的聲音明顯出不悅，“你在看范文程還是祖大壽？那兩個漢人有什麼地方吸引你看個沒完了，竟還擺出一副難捨難分的表來……”

范文程？哪個范文程？範秀才……是范文程？滿清第一漢臣范文程？！

我吃驚的張大了！

而祖大壽，我對此人雖然不是很瞭解，可是我卻很八卦的知曉他有個外甥大大的有名，那就是日後名留清史的“衝冠一怒爲紅”——吳三桂！

沒想到啊，居然……

“走！”多爾袞似乎當真了肝火，毫不顧惜的使勁拽了我的胳膊往前走，“死了！回去吃飯！”